《多情却被无情恼》梦之琳

40、第十二章 千年恩怨 （中）

　　黑衣人在火光下，明明是蒙面的，可苏婵却觉得能看到那些人黑巾下的笑。她一步步的后退，脑海中回想起那个一样一身黑衣的人。那人挑着眉嫌弃她受伤的样子，那人侧着脸给她喂水的样子，那人用黑巾蒙着眼睛给她上药的样子……太多太多的画面在眼前一个个闪过……

　　“苏小姐，有些事情，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那领头的黑衣人又说了一遍，语气中有带了一抹阴冷，而他身边那个声音柔媚的黑衣人却似乎比他还要不耐，已经抽出了剑，一双眸子灼灼地看着眼前已经无路可退的苏婵。
　　“你们到底是谁？”
　　苏婵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洞中还有重伤未卜的江溯，此刻能救两人的便只有她。可她又能如何？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没来由的风却突然吹灭了两人的火把。随风而来的，是陌生的气息，骤现的杀气，还有不时传来的沉闷的呼喊……最后，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夜风轻拂，可夜风中弥漫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嚓的两声。
　　火光又一次亮了起来。
　　苏婵从方才眼前一黑开始，脑中便是一片空白。她只感觉前方一阵阵的风声，似乎是由人的衣袖带起。而等她惶惶地睁开眼睛，她却只能睁大了眼睛不能言语。方才包围着她的黑衣人已经倒下了大片，数十个人在地上或是打滚或已经没有了声息。红色的血流淌了一地，而那么多人，竟然只剩下先前带头的那两个黑衣人。

　　那两人不着痕迹地轻喘着，可见方才的那场恶斗之激烈。
　　“呸，你他妈的又是那路神仙？”
　　那柔媚的声音此刻带着尖利，不过才说了一句，嘴角便流下一抹血来。
　　苏婵惊得后退一步，却碰触到一片温暖。她侧过头去看，先只看一抹白色，她慢慢地抬起头，却还是一片的白。
　　她身后的人一身的白衣，一头银发随意地披散着，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狭长的眸子半眯缝着，似乎是浅浅地笑着一般。
　　夜风吹起，吹起他的衣角，吹起他的白发，而他就这样立着，仿佛世界都因为他而静了下来。

　　“我嘛……”那白衣的年青人笑意更浓，“姓甚名谁只是我的事情，我又为何要告诉你们？”他笑着扶住苏婵的身形，苏婵感觉到白衣人在她耳边淡淡地说，“多谢你……”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白衣人却已经从她的身边一掠而过冲向了前方。
　　那两个黑衣人一个用双刀，一个用长剑。一个沉稳，一个灵动，身手俱是极佳。只见他们看见那白衣人飘忽而来的身形，虽然心里一惊，却几乎是立刻就定下了心神，不急不躁地迎了上去。

　　苏婵看着那白衣人，此人使的轻功是她从未见过的步伐，没有武器，可那挥舞的双袖或许就是他的武器，每一次拂过，带起的风都逼得那两个黑衣人不敢逼近。突然，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剑一抖，在双刀架住了白衣人双手的时刻，竟然缠在双刀上，一下子腾了上来，直直地逼到了白衣人的门面。眼看着白衣人就要横尸，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他脚下一晃，双手在那刀剑上一点，人已经退了数步，而那刀剑却已经断成了数段，散落在地上。

　　“啊！”
　　那使剑的黑衣人，也就是拥有柔媚嗓音的那个人应声捂着胸口猛然退了一步，原来那白衣人乘着他方才错愕之时，那地上的断剑竟然被白衣人的袖子卷起，插进了他的胸口。

　　“红。”
　　那双刀的黑衣人接住他的身体，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的颤抖。

　　“你们是谁派来的，又是为何要追杀江溯？”
　　白衣人负手立在两人身前，他此刻还是带着一丝浅笑，温柔的嗓音听起来到不像是在逼问。

　　“青。”
　　那被唤作青的黑衣人紧了紧怀里的人，眼前这个白衣人功夫高他不知多少，而红已经受了重伤，他们完成不了任务，又还能怎么样？
　　“你要杀便杀，又何须多说这些废话？”
　　青冷冷地侧过脸，只是拉下了红的面巾，仔仔细细地帮怀里的人擦去嘴角的血，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青……”那红笑了笑，只是拽着青衣袖的手越发的用力，苍白到可以看出透明的青筋。
　　“你们……”白衣人倒是一愣，他注视了两人一会儿，忽而笑起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若是你说要用生命来换的话，不必。”青冷硬地拒绝，似乎在嘲笑白衣人的自以为是。
　　“哦……这是为何？”
　　“我们早就服了剧毒，你说？我们的命还有救么？”红虚弱地开口，他一直喘着气，呼吸一点比一点困难。
　　“如果我说有救呢？用你们的命来换我要的消息。”
　　红在青的怀里吐出一大口的血，青手忙脚乱地替怀里人的人擦去，他回头看着依旧笑颜如花的白衣人。
　　“你不骗我？”
　　“我从来不骗我不想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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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婵看着那两个黑衣人互相搀扶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看着这个白衣人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便给那两人解了毒，从死亡的近在咫尺到现在的安全，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苏小姐。”白衣人皱了皱眉，“江公子……呢……”
　　苏婵猛得身子一震，白衣人看着她骤然红了的眼圈，那恍若仙人般的出尘感被通通打碎，“他呢……”声音带着微颤，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
　　“里面，山洞，山洞里面……”
　　不过眨眼功夫，那白色的身影便已经不再了眼前。

　　“江溯……”
　　花逐水随手一挥，原本黑黝黝的山洞便亮了起来。他一眼便看到那被埋在干草中的江溯，一切都显得那么乱糟糟，乱糟糟的干草，还有那个没有一点生气的乱糟糟的江溯。
　　“江溯……”花逐水轻轻地唤了一声，他颤抖着手将江溯身上所有的干草拂落，露出那张不过才分离了半日却恍若了隔世的脸来。花逐水一直都觉着江溯的相貌万分好看。不说是剑眉星目之类的，这人一身的风采尽数被渐染在眉目间，或是被他纠缠时的无奈叹气，或是调笑着的故作风流，或是为他动手下厨时的满心认真，亦或是被他压在身下时侧过面时的那抹不自知的红晕，可如今……他的江公子却这样地躺在地上，眼紧闭，唇微咬，面色青紫，呼吸微弱……

　　“江溯……”花逐水扶起江溯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拉开襟抱撕下自己干净的里衣，扯成布条，小心翼翼地撕开江溯那渗透了鲜血的衣袖，从江溯的怀中拿出一个棕色的瓶子，一两一金子的伤药被花逐水没有吝惜地小心抹在伤口上，看着江溯在昏迷中犹然疼得皱眉，花逐水的掌心泛起淡淡的温和的白光，一点点安抚着江溯伤口的疼痛。
　　掌心由手臂游走到胸口，感觉到江溯体内那股似曾相识的内动，果然……和他体内极其相似……可又大有不同……

　　——我家主子便是江家的二夫人，我们是沈家养的杀手。
　　——二夫人得了一个神秘男子为助力，那男人在小姐院子下的地牢里不停地试验……那江溯中的便是那个男人给的一种毒。

　　“江公子……你说过你不会负我的……”花逐水紧了紧手臂，他的唇贴着江溯的额头，仿若自己呼出的热气能带给身下的人一丝的暖意。“你是我花逐水的人……我说过，猫族可是出了名的自私啊……我怎么会让阎王那呆小子抢了你去……”
　　唇一点点从眉心落到江溯冰冷的唇上，花逐水的舌撬开江溯的唇齿，一边加深这个对他来说阔别太久的吻，一边用掌心托起江溯的手，缓缓将妖力传了过去。
　　也不知多久，花逐水才分开了两人的唇。看着被自己吻得泛着水光的又带了一丝红的唇，花逐水扬起一个笑。

　　掌心的白光依旧没有散，反而有越发耀眼之势。
　　那耀眼的光，便是一直守在洞外的苏婵都察觉到，等她赶进洞来，看到的一切便让她吃惊地怔在了原地。
　　“江公子……我五百年的内丹可都给你吞了下去……呐，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生气了哦……”
　　花逐水依旧笑颜如花，只是脸色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而声音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的宠溺与心疼。“江公子……江溯……”花逐水将江溯深深地拥进怀里，他真的想，若是能将人就这样揉碎了该有多好，这样，这人便不会因为自己而受伤，这样，自己也不会疼了……心真的会疼啊……

　　“你……你就是江公子……所爱之人？”苏婵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却惊醒了花逐水。他回过头去看那个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的女人，笑了笑，“他和你说过我……”苏婵摇了摇头，“虽然江公子没有说过什么，可我能感觉到他爱那人很深……而你……”苏婵咬了咬唇，她总不能说，看着你那副样子，怕是比江公子爱得还深吧……
　　“你不害怕？”花逐水露了露自己的牙齿，尖利的两颗，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来，那金色的眸子仿佛泛着幽幽的冷光。
　　“怕什么？”苏婵也暗自好笑自己的吃惊，她走到花逐水的身边，“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这不就够了。这位公子，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回江家。”花逐水横抱起江溯，起身。“回去？现在么？”苏婵一愣，或是没想到这个回答。
　　“江家会有大变，可现在我们只能回去。”那江家有这人还放不开的人，有赖漠和季独风，有他通知赶来的青玉等人，还有……那个他必须要面对，必须要解决的人。而于苏婵来说，江家，有她的父母。即便，她有时候真的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两人方才走出一片树林，却没想到，竟然又一次被陌生的气息重重包围。花逐水苦笑着捏了下怀里昏得舒服的江溯的鼻子，“你那个后母怎么这样的麻烦呢！”
　　他甚至有些无奈地想，自己这一世杀的人，按照墨文的说法，该用多少的善事来抵罪呢？
　　苏婵看着围在两人四周的那些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衣人，一种无力感从心底透了出来，听那两个黑衣人说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江家的二夫人，她虽然不至于不信，却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柔贤淑的女人，竟然会这样的赶尽杀绝。

　　“红和青已经死了。”
　　“你们中是谁杀了他们？倒真是厉害得紧。”
　　“让我们来杀了你们替他们报仇。”
　　“却不知道杀了红和青的人是不是真材实料哦~~~~~~”
　　那黑衣人中的三个人一唱一和，欢欢喜喜带笑的嗓音，说着的内容却让人没有半点想笑的感觉。

　　花逐水只笑着不答，他依旧横抱着江溯，而他的背后站着脸色铁青的苏婵。

　　“那个丫头是苏家的小姑娘，她不是疯子么……长的这么漂亮倒真是可惜了……难怪主人不让少主娶她啊……”
　　“那个昏迷了的就是江家的三少爷？那那个站的男人是谁？”
　　绿皱了皱眉，他缓缓地抽出腰间的剑，可他还没有将剑全部拔出剑鞘，突然，他只听到颈边传来“扑”的一声响，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他便全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双目大睁，死不瞑目。
　　扑扑扑，似乎那个尸体的倒下是一个信号一般，无数的暗器夹着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一丛丛的黑衣人倒下去，可花逐水三人站的地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是冷雨溅啊，是临霄阁……”
　　那黑衣人里有人高呼了一声，可说到一半却仿佛被硬生生半路掐断，尖利到极点后便没了声息。
　　有几个黑衣人想要冲到花逐水身边，被花逐水冷笑着打出数十步外，也不知道摔到哪里，连痛呼都没有便一命呜呼。
　　“蓝，快走。”
　　五六道黑影急速地逃窜而去，只听得黑夜中传来一声高且亮的哨声，那逃开的几人身后立刻跟上了一道身影，尾随而去。

　　“临霄阁恭请江溯江公子回府。”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一个穿着一身暗黑华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有几个穿着同款黑衣的女子提着宫灯，俱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临霄阁？”花逐水的微蹙了下眉，“为何会是你们？”
　　“有人做了临霄阁的生意，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这位公子带了江公子回府。”那人又说了一句，挥了挥手，他的身后便闪出几个穿着同色暗黑华服的年轻男子，那几个人上前想要接过花逐水手中的江溯，却被花逐水挥手闪过。
　　“我自会带人回去。苏姑娘。”花逐水回头想叫上苏婵，可一回头便只看到苏婵痴呆了的样子。她只直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华服男子中的一个，想要开口说什么，可仿佛一下子失了声，话语只喃喃在嘴边，不过片刻，两行清泪便是毫无预警地顺着眼角滑下。
　　“你……”
　　苏婵伸出了手，可那几个华服男子俱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一个露出什么表情。见花逐水拒绝了，也并不强求，在听到命令后便又一次退到了阴影中。

　　“即然这样，这位公子，苏小姐，有请。”

　　花逐水点了点头，也不等苏婵，只施展了轻功，一闪便先没了踪影。而苏婵依旧只是呆在原地，眼泪不停地落着，任由那些黑衣人带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