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5、chapter05

　　伴随着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人奋不顾身地朝教室门外挤。不那么饿的就慢悠悠地站起来，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还有个别同学雷打不动地坐在课桌后，视线集中在卷子上，琢磨着自己不明白的题目。
　　坐在课桌后的余烬神情紧张，一直盯着所有人都走完，见剩下的零星几个人并没有转移视线的样子，才蹑脚站起来。路过单柏的座位，轻轻弯腰把牛奶瓶放进去，余烬巡视四周，发现几人还在低着头，并没注意自己，胸腔里憋着的一口气松了松。
　　可接下来他还要把巧克力放在（2）班赵婧的桌洞里，于别人而言，也许这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举动，可对于余烬而言，要他踏入一个陌生的教室，无时无刻不处于被其他班级的学生发现并质问的危险之中，这才是令他最提心吊胆的地方。

　　来到（2）班教室门口，隔着窗玻璃，余烬小心翼翼地向里望去。
　　幸好，（2）班的人走得很干净，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摊满了书和卷子的课桌。
　　余烬捏紧了手里的巧克力。
　　他想，得趁没人赶紧进去才行。
　　可脚下的地面却好像忽然变成了黏泞的沼泽，连抬起脚都困难。
　　一想到手中的巧克力是送给单柏喜欢的人，余烬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满了不情愿，又仿佛在他耳边不停地絮语：别去，别去！

　　但余烬还是动了。
　　他还得赶去餐厅，并没有什么时间留给他浪费。
　　进入陌生班级的余烬按捺住声如擂鼓的心跳，快速走过按照讲台上的座次表找到赵婧的位置，来到她的座位旁。
　　跟其他人凌乱的桌面不同，赵婧的课桌上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书立旁还摆放着一瓶插着鲜花的香薰，课桌正中间是从餐厅回来后午写要用的作业本。
　　本子封皮上的字迹娟秀好看，都说字如其人，端看字迹就能感觉出赵婧的得体端庄，果然，也只有这样的女生才能配得上单柏这样的人吧。
　　余烬讪讪地想。
　　在确认了是赵婧的课桌后，余烬把攥了一路的巧克力放进桌洞，而后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潮热了一上午的心脏忽然不明原因地凉了下来。

　　余烬闷闷不乐地走出教室，朝餐厅走去。

　　食堂里人潮拥挤，同学们正吃得热火朝天，高声谈论着游戏、新闻或是其他有趣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候没人注意到已经换上了工作服戴上了口罩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余烬。唯一跟余烬打招呼的是跟他一起参加勤工俭学的高一学弟李宸。
　　也许是因为高一高三两栋教学楼离得比较远，也许是因为跟余烬一样，没有什么上网冲浪的时间，所以李宸至今对余烬的家庭背景并不了解，也不知晓有关余烬的那些谣言，又或者曾经听过，却不知当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见余烬来得晚，李宸道：“学长今天来得怎么这么晚？”
　　余烬低着头，忙着整理卫生工具。
　　他不太想跟这个自来熟的家伙多说话，反正总有一天他也会离自己远远的。
　　余烬垂着头，“有点事。”
　　“哦。”可李宸早就习惯了余烬的沉默寡言，他又凑上来，唠唠叨叨地说着“可是学长向来很守时，这还是第一次见学长迟到哎。”
　　其实李宸也没什么追根究底的打算，不过随口一问，可抬起头来，他却发现余烬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藏在眼镜后的那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餐厅里的某个方向。
　　李宸顺着余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餐厅角落里坐着一名很漂亮的女生，那女生一头靓丽的长发，依偎在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上，笑起来好像一朵雨后绽放的百合，清新又美丽，而那名男生好似对她很宠溺一样，微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
　　李宸顿时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地说道：“哇，太漂亮了吧！那姑娘是高三的吗？怎么我没见过她？！”
　　余烬不愿意回答李宸的问题。在看见刚才的一幕之后就低下了头，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李宸贼兮兮地撞了撞余烬的肩膀，“不是吧？！难不成学长喜欢她？”
　　说罢也不管余烬的反应，又自言自语起来，“可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唉。那个男的长得也挺好看，还有点眼熟，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余烬实在是听得不耐烦，终于打断了李宸的话，藏起了眸子里的黯然，余烬提醒道：“就算他们是一对，也跟我们没关系，快点收拾吧，大家也快吃完了。”
　　“也是，打扫不完又不能休息了。”李宸叹了口气。

　　于是两人分头开始整理收拾同学们吃过饭后留在餐桌上的污垢，殊不知，当余烬弯下腰的时候，一道目光从餐厅的角落里向他准确地投射过来，落在他翘挺的臀部和纤细的腰线上。
　　男生早已吃完了午餐，原本还在枯燥乏味地等着女生细嚼慢咽的吃完，今天却没怎么不耐烦，一直到赵婧把勺子放下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温和地道：“吃完了吗？”
　　赵婧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点点头。
　　单柏道：“那就走吧。”

　　等到餐厅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尽，已经快要中午一点半了。下午的上课时间是两点半，而余烬和李宸两个人还要把足有三百平米的餐厅地面打扫干净，这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其实刚开始参加勤工俭学的时候，老师见余烬身体瘦弱，便安排他干窗口工作，只负责为同学们打菜，这本是一项轻松的活计，但没过多久，老师就发现了异样，只要是余烬所在的窗口，排队打饭的人便寥寥无几，几番打听后负责的老师才弄清楚原因，二话不说就把余烬调离了窗口，安排他干擦桌子拖地收拾泔水等工作，这些活又脏又累，还挤占了原本就不富裕的午休时间，以至于其他参加勤工俭学的同学根本就不愿意做，哪怕给的钱会多一些，也总是以会影响下午学习的借口来拒绝。
　　但余烬不嫌弃，只要能多挣一点儿钱，让他干什么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成绩放在班上也只有拖后腿的份，老师们都不待见他，甚至见他上课睡觉也不怎么管，也习惯了看他上课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
　　拿起拖把，李宸一边拖地，一边跟余烬吐槽下午物理月考的事，他还有一整个模块没复习，要是这次再考不好，估计他爸能把他打死云云。
　　于是余烬对李宸道：“我今天来晚了，剩下的我来吧，你赶紧回去复习。”
　　“啊？”听了余烬的话，李宸感动得不行，但他还是立刻放下了拖把，拍了拍余烬的肩膀，“那就辛苦学长了，改天我一定帮你！”

　　余烬伫立在原地，看着李宸溜走的身影，觉得肩膀处有些不适，他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方才被触碰的肩膀，才弯下腰继续干起来。

　　果不其然，等到打扫完，已经两点十分了。
　　余烬给自己留了个包子，两分钟时间吃完，洗好手，然后从餐厅走回教学楼，一路上，平静了一中午的心情再次变得急切，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进入教室时，下午上课的预铃刚好响起来。
　　教室里还在吵吵嚷嚷，一时间尚未安静下来，有课代表在讲台上写着任务，还有人站在窗户边上聊着天，更有因为某件小事而在课桌间追逐打闹着的人。但余烬对此全然漠不关心，只有他自己清楚一路上的脚步为何如此匆忙。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不受控制地望向了正靠在窗边的单柏。
　　只见他单手枕着脸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牛奶，优哉游哉地喝着。
　　见此情状，余烬忍不住抿了抿嘴，压下不受自己控制的唇角，赶紧低下头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从单柏身边经过的时候，坐在单柏前桌的刘皓转过头来，见他喝着牛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唉？你不是不喝牛奶的吗？”
　　余烬脚步顿时一滞，单柏注意到余烬脸上异样的表情，心照不宣地乜了他一眼，用不大不小正巧余烬能听清的音量答道：“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说罢，他勾起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奶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