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4、chapter04

　　余烬垂着头，嗫嚅道：“谢谢你……刚才又帮我了我一次。”
　　虽然知道说再多的感谢只会让对方感觉厌烦，可搜肠刮肚以后，余烬又似乎找不出除了感谢以外的任何话，这不禁让他感到些许沮丧。

　　听闻此言，单柏搭在余烬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敲了敲。他灵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既然如此，那倒不好叫你太过意不去了，有个小忙，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一下？”

　　余烬立刻抬起眼帘，忙不迭点头。
　　肩膀处被单柏手覆盖的地方像是被火焰灼烧一样，让余烬所有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向那处靠拢，连眼神也时不时地瞥向那只白皙又贵气的手。

　　注意到余烬的目光，单柏挑起一根手指抵着余烬干柴的脸颊，强迫他把脸转向自己，左手从裤兜里夹出一张百元钞票递到余烬面前，而后指了指前方的校内超市。
　　“前面超市，帮我买两份榛子味的巧克力。哦对了，你应该中午不回家吧？那就找个时间，其中一份放在隔壁班赵静的桌洞里。”单柏语气寻常地吩咐道。

　　谁知余烬听了却推搪起来。
　　“啊？不，不行……”他小声地推搪着。
　　单柏好奇起来，“不行？为什么？是不想给我送？”

　　余烬知道单柏口中的赵婧是谁，那个优雅内敛、肤白貌美的女生不止是隔壁班班花这么简单，更被整个学校的人誉为帝柏校花。
　　如果要在所有的女生中选出一个能与单柏样貌比肩、才情匹配的人，那么，那个人绝不会是其他人，一定是赵婧。
　　至于赵婧与单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学校的论坛上经常对此议论纷纷。很多人确之凿凿地认为，赵婧就是单柏的女朋友，只是两人都没有公开过而已，原因无他，因为每每到了课间，从走廊上经过的学生时常都会看见赵婧含羞带窃地站在（1）班门口等待单柏出来的身影。

　　“刚才还说要听我的话，原来只是在敷衍我吗？”单柏道。

　　听到单柏冷淡下来的语气，又瞥见单柏眸子里不加掩饰的失望，余烬悄然攥紧手心。
　　想起自己几分钟前才发下的誓言，要时时刻刻满足单柏的心愿、让单柏开心，可现在只不过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让他觉得难如登天。
　　“我、我不敢。”余烬试图为自己开脱，“我怕被别人看见……”
　　“胆子大到都敢去跳楼了，还怕这点儿小事吗？”余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单柏拆穿，他语气凿然，透着一丝不容拒绝，“你只要趁没人的时候帮我放进去就行了。”
　　余烬抿了抿唇，想问为什么他自己不去送。就算没谈过女朋友，余烬也知道给珍视之人的礼物应当亲自送出，不该假手于人，如此一来，这件事原本蕴含的真挚心意岂不会变成掺了假，变得不纯粹了吗？
　　难道赵婧不是单柏未公开的女朋友吗？为什么单柏的态度会看起来这么漫不经心，还把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做？
　　琢磨不透的余烬当然没有胆量问出口，还是把问题咽了下去，“那，另一份呢？”
　　“另一份？”单柏挑起眉尖，神情自若地说道：“当然是给你的了。”
　　说罢，单柏不顾余烬眼镜后再次蓦然睁大的眼睛，搭在余烬肩膀上的手指再次戳了戳他的脸颊。
　　啧，实在是太瘦了，要是再多点肉，戳起来应该会舒服些。

　　“不行，我不能要。”虽然声音很低，但余烬的语气却很决然。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余烬从来不敢拿。这是从小被打出来的教训。
　　如果他敢从家里拿一丁点儿钱财或东西出来，他就死定了。从初中到高中，他的学费基本上都是靠勤工俭学以及在外打工赚来的钱拼凑出来的，而多余的钱也都必须听从妈妈的话，让她替自己“保管”。
　　“让你拿着就拿着。”一边说着，单柏的脸朝余烬贴近。近到余烬只要抬起眼帘就可以清楚地看见盛放在单柏眼里的冷意，“如果不要的话，就扔了。”
　　对方的语气里没有留出任何容人拒绝的余地。
　　余烬喏喏地，刚想答应，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轻，方才还能感受到对方呼吸节奏的余烬视线的余光里看见单柏直起了身子，拿开了搭在他身上的手，心里顿时一阵不舍。
　　不过单柏的手并没有干脆地离开，而是在落下时摩挲了一把余烬的脸颊才垂下来。
　　单柏道：“剩下的钱你留着，以后还有用到你的时候。”
　　说罢，他把钱塞进余烬的裤兜里，利落地转身走了。

　　手指松松地捏着钱的余烬从怔愣中回神，看了一眼时间，课间操快要结束了。
　　趁大家都不在，他赶紧朝着超市跑去，按照单柏的要求把巧克力买下来，想了想，没再买第二份巧克力，在饮品区逡巡了一圈后，余烬买了一瓶牛奶，这瓶牛奶当然不是给他自己的，余烬打算找机会放进单柏的课桌里。

　　巧克力被藏进袖口。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余烬刚好踩着点走进教室。
　　脾气还算不错的化学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她点点头，当余烬是空气一样，让他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教室里很安静。
　　余烬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从夹道拐向教室的最后一排角落里。
　　同学们皱着眉，鄙夷的眼神落在余烬的身上，却没人愿意施舍一丝目光在那张被凌乱的头发和眼镜遮住的脸上。
　　因而也没有人发现，当余烬从单柏面前经过的时候，悄然抬起眼帘望向那人的小动作。
　　只有单柏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仰靠在座椅上，对上余烬闪躲的目光，在他重新低下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就这一瞬，几乎让余烬整个人燃烧起来。
　　不再像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反复咀嚼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厌恶神情，对自己实行凌迟处罚，取而代之地，一整堂课，余烬的视线都落在单柏完美的侧脸上。
　　放在课桌下的双手不断地摩挲着冰冰凉凉的牛奶瓶，随后又落在大腿上，裤子的面料很光滑，虽然跟同学们是一样的款式，可只有当余烬摸上去的时候，才摸得出这料子应当是校外专业裁缝定制的衣物，价格一定不菲。

　　现在，余烬满脑子都是该如何顺利完成单柏交给自己的任务，因为每天到了中午的时候他还有一项必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到餐厅去勤工俭学。
　　他很缺钱。
　　如果要给赵婧送巧克力的话，他就很有可能会迟到。迟到就会被老师记录下来，最后结算工资的时候一次迟到甚至抵得上他当天的工钱。
　　光是想想，余烬就觉得有些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