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花重九

39、chapter39

　　单柏给他指了指方位，余烬果然看到了一个空位置，于是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酒吧的灯光再一次昏暗了下来，这一次演唱会的开场白不是阮老板说的，而是单柏。只见他上台后走到话筒前，顷刻间引发了众人的尖叫，戴着猫面具的单柏用指关节敲了敲话筒，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在物理学当中有一门关于时空和引力的理论，名字叫广义相对论，其中介绍了有质量的天体周围的时空会被弯曲的现象，例如太阳对行星的吸引，以及宇宙中天体之间的引力现象便是由于时空弯曲造成的，就像此刻在座的各位，虽然我们的肉眼不能看见，但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引力，引力的本源大小不同，对其他人的吸引能力也不尽相同，有的人无畏无惧，不怕被吸引，是因为他本身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谁也无法取代，自信本身就是场内最亮眼的那个人，而有的人卑微怯懦、弱小无助，那就只能被他人吸引，永远依赖于他人身边，仰赖着他人的鼻息生活。我希望大家能做鼓起勇气，做一个拥有强大自我的人，而不是去做一个甘愿平凡和懦弱的人，这就是今天这场演唱会的主题——引力，世界上的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质量，这也意味着每个人都会对身边的人产生吸引力，没有人是一无是处的，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喜欢你的大有人在，而爱你的人总会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伴随着音乐声渐起，人群的欢呼声渐落。
　　一首首歌曲纷至沓来，深入人心，有人听着听着就哭了，有时又被鼓舞地微笑起来。
　　一场演出的过程就像一场跌宕人生的旅程，让人直呼不虚此行。
　　余烬目不转睛地望向单柏，那一番开场白单柏始终朝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就着歌声，余烬反复咀嚼着单柏的这段话。
　　他的右手在左手手臂内侧扶过，那些被自己啃咬过的伤痕正在慢慢痊愈，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平静了许多，感觉像是坐在傍晚时分静谧的丛林旁边上，围绕着篝火燃烧发出的轻微细碎声，远远望着夜空中那些渺小的星从地平线升起，它们环绕在月亮周围，被月亮的光芒沐浴着，发出喜悦的光。
　　人群正大声喊着“安可”，还有大声的喊着单柏名字示爱的人。
　　余烬隐秘地快乐着，只因为在这一刻，他确信台上的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地注视着自己的。

　　“最后，This song is for you。Charlie Puth的《Look at me now》，”当单柏上前一步并且指着台下的某个方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眼里都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目光。他们知道贝斯手才是弦的队长，却鲜少听他开口唱原唱以外的歌，现在，他却对着台下的某个方向，说着这首歌只为某个人而唱：“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够对抗世界、对抗自我的勇气。”
　　到底是谁这么幸运，可以得到柏的当中示爱？人群逡巡的目光在余烬附近徘徊，却不约而同地从他的身上掠过。
　　单柏向身后目瞪口呆的队友示意，伴奏声停顿了半分钟才重新响起，单柏脱下外套，揉了揉头发，把话筒拿下来，充满力量与磁性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此刻我踹门而出，最好别挡道。……这首歌是唱给所有那些曾经看清我的人，我希望你们能睁大双眼，好好看看如今的我。”＊
　　在场数百人，单柏始终望着余烬一人的方向，他用歌声震醒了余烬，这一刻，余烬的头脑如醍醐灌顶，终于清醒过来，不再浑浑噩噩。
　　通过这穿透性的声音，单柏把他想说的话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余烬，让余烬心里萌发出坚定的信念，原来真的有人会隔着遥远的时间与空间，透过他所有历经的苦难肯定他存在的意义，鼓励他振作起来啊。
　　余烬睁大了眼睛，想要努力记住这一刻站在台上的单柏的模样，可惜盈眶的热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让这一幕变得像梦境一般，给人的感觉是那样不真实。
　　只可惜，梦总是很快就要醒的啊……
　　余烬竭尽全力地朝着台上弯起唇角，心里却道，原来清醒地笑着，远比假扮的痛苦更难伪装啊。

　　演出结束后，单柏对队友们的调侃不加理会，回到后台就给余烬发短信：“在哪？”
　　等了一会儿，余烬没有回复，单柏心想也许外面太吵，余烬没听到信息的声音，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余烬仍然没有回复，单柏有些急了。
　　原本依靠在化妆台上的单柏突然站起来，他脸上烦躁的表情引起了阮清河的注意，“怎么了？”
　　单柏捏紧了手机，道：“帮我找余烬，他没回我信息。”
　　阮清河却指了指镜子，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阿柏，你就像个陷入爱河的小孩一样，连一分钟都离不开对方，这不叫喜欢叫什么？”
　　“什么？”单柏拧紧了眉头。
　　他被阮清河按住肩膀转向了镜子的方向，只见镜子里的他满脸不耐和焦急，全然一副超级担心的模样。
　　单柏愣住了。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喜欢？
　　他喜欢余烬？怎么可能？
　　“不喜欢的话，为他打破规矩，不喜欢的话，为他摆平麻烦，不喜欢的话，又时刻记挂着他。我看你啊，就是死鸭子嘴硬，早晚有一天，你不要伤了小孩的心，再躲在墙角里偷偷后悔就行。放心吧，那小孩都成年了，丢不了的。”阮清河说完这句话，欣赏了一番单柏脸上的窘样，立刻拉上一种队友脚底抹油走了。
　　留下单柏一个人站在后台陷入了沉思。

　　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情书数不胜数，有男有女，可他从来没答应过任何一个人，在他心里，他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来自母亲的教育让他长成了一个带着完美面具实则自私极致的人，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也不去在意任何人的心情，所以就算是交往也该是基于利益而不涉及感情，因此当余烬提出只奉献他的那具美妙的□□而不以回收他的感情为目的的时候，他动摇了，正巧那具身体很满意，他便用上一用，对他而言也是一件省心的事情。
　　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
　　单柏有些疑惑。

　　为什么在他看见余烬身上的伤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愤怒？
　　为什么当天看见余烬可怜兮兮地站在餐厅中间被人围观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为什么他宁愿欠下周冰的人情也要为余烬解决原生家庭的麻烦，去做这种一味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事？
　　这些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无不违背了他的处事原则。
　　单柏摸了摸自己的心，那里还在忐忑不安地跳动着，他在担心着余烬，明明身处自己的地界之上，却还是多此一举地担心着他。
　　单柏充满挫败感地承认，也许他的在乎要比他想象中的多一点，“余烬”这个名字在他还不曾留意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喜欢”这个字眼的范畴里。
　　喜欢……单柏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忽然间，他莫名慌了起来。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余烬的话，那余烬呢？
　　那天余烬在学校天台上说过的话忽然回响在单柏耳边。
　　「就像之前约定过的，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余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宁可肉偿也不愿意跟自己谈感情，难道他做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会喜欢上自己……
　　单柏向来清醒的大脑里忽然被各种各样恐慌的念头所侵扰，变得一片混乱起来，这种时候，他只想尽快找到余烬，似乎只要见到他，这些扰乱他心绪的念头就会通通消失不见。

　　演出的衣服还没换，单柏随手从后台抓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压低帽檐跑到大厅里，一眼望过去余烬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单柏只能穿梭在人群里，四处寻找他的踪影，可是包间里、大厅里都没有他的影子，最后他一个激灵，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听见了顾客的抱怨：奇怪，这洗手间怎么关着门啊？！
　　单柏的目光立刻冷凝下来，望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出自《look at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