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尘岁安》初晨洛雨

2、一_初来乍到

　　卷一_缚神

　　束蒲镇位于笺屹境内，四面环山，并不算是个便利通达之地，然而这并不能抵挡住众人对于此处的比武大赛的向往。四面八方的人闻声而来，使得小镇上变得热闹而人声鼎沸，也不知道此处的居民对此作何感想。
　　年轻人脚步缓慢，从山林方向走了过来。他此时身上不再是那一身黑衣，也没有了那若隐若现的死气，倒是换了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看上去便已只若常人了。
　　他在镇边站定，手指捏着一张信纸，抬头朝镇内眺望而去，只见得房屋鳞次栉比，灯火万家。他能从空气中察觉到些许生灵的气息，这让他感觉有些新奇。
　　他抬头望向已然暮色四合的夜空，随后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信纸。
　　四周无灯，并算不上亮堂的黑夜仅有不算太亮的月光照耀，然而他看纸上的文字却依旧不费吹灰之力。他站在路边，垂眸看了起来。

　　信的开头写着“斩灭位神吏：顾年”几字，前五字为职位，后两字便是年轻人的名字了。他从头开始看，明显能发觉信的开头无非是些劝慰和忠告之类的东西，便熟视无睹地跳过，直接找到了他需要看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阻止阳界生灵进入黯界……哈，我是真没想到真的有阳界人会想往黯界跑，也不知道是哪儿听来的传言。”顾年手指捏着信，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传说之中，世分阴阳两界，而传说不仅是传说，顾年为了从所谓的“彼界”来到阳界，可谓是煞费周章。
　　然而很显然，两界之中互相都流传着大量彼界的传言，众说纷坛，也没个准信。所以对于顾年而言，眼前的这片阳界与他曾在书卷中有太大的区别，导致此时他有了一种很新奇的恍惚感。
　　没有黯界那被称为“混沌域”的地方里随处可见厮杀的妖鬼，稀薄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元气，不存在一点威压的空气，以及大量普通人的存在，无一不让顾年感到了极度的震惊。
　　很特别。这是阳界给顾年最直观的感受。

　　到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黯界会有如此严格的限制措施，甚至不惜设立“神吏”职位来阻止两界的生灵互相跨界了。
　　阳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洁净的，不受混沌域的威压与侵蚀，元气稀薄，却也十分安全。至少这里生活的人们即使没有一身极高的修为与武功，也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
　　但是黯界，大部分地域都被混沌域充斥，元气充裕却驳杂紊乱，妖鬼横行厮杀，几乎是不会容许任何弱者的存在，纵使是由部分黯界生灵在混沌域建立结界而修筑起的黯界城，也并不是身上一点元气都没有的普通人可以应对的环境。
　　阳界不太适合对元气需求量极大的黯界生灵生存，黯界不适合对于环境要求较高的阳界人生存。
　　然而在传言的粉饰之下，还是会有好些知死活的阳界人试图闯入黯界，就如同有些黯界的生灵无论如何也还是想来元气稀薄的阳界一样。
　　明明彼此生活在各自的阳界黯界好好的，却都想着跨界而走……或许，这样的隔绝便必然会导致这样互相试图越界的行为吧。

　　所以“神吏”存在，最初的初衷是为了防止两界生灵互相的跨界以保障大体的安全，还能解决一些两界的琐事，也为了保证……空间的稳定。
　　自从十多年前的两界空间崩塌过之后，原本是设立来多用于针对生灵的神吏一职，此后也需要更多地保证空间的稳定了。

　　起风了。此时应该还在阳界的冬季之末，顾年能感受到风中所带的些许寒意。他轻舒了一口气，理平了信纸，继续看了下去。
　　“见到两界裂缝要及时修补……”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回想着白日里封闭那裂缝的场景，皱了皱眉头，“很奇怪的是，很多阳界人会把裂缝当成通道而试图从那里挤进黯界……也不知这种传言究竟从何而起。”
　　这是顾年来阳界之后，觉得最奇怪的一个点。黯界无论怎么都跟阳界的传言差别太过于大了，为什么会有传言只提黯界元气充裕，便有了适合修炼的结论？
　　无论如何，这些掐头去尾的传言听起来都有些像是危言耸听，引诱着人们去往彼界一样，这很不对劲。
　　不过眼下顾年管不了阳界人是怎么想的，以一般情况而言，更需要他解决的是黯界来的东西。他手里这封冗长的信里写满了所谓神吏的职责内容，顾年能轻易地发觉，这份俸禄高，能自由穿梭两界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简单来说，倒也不算复杂。大体而言，就是禁止两界的生灵在无通牒的情况下互相穿行，毕竟穿行至彼界对两界生灵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
　　阳界人不得前往黯界；鬼妖不得在阳界作乱，作乱者需遣返或是击杀。除却这两条主要大纲之外，就是繁琐的巡视与文书上报流程了。
　　就正如白天，顾年去了山林封闭了裂缝后，在那之后便烧了带有文书的纸符送去了黯界设立在阳界的点。

　　两界的生灵数量和种类都极为繁多，仅针对生了灵智的而言，阳界的更多的是普通阳界人，妖鬼都是藏匿着行踪的；而黯界更多的是妖鬼，反倒是黯界人是少之又少的那一部分。
　　对于扰乱秩序的情况而言，顾年只需要管黯界来的妖与鬼就行。至于阳界的妖鬼，作乱的虽然也不少，但是一般什么修真者和玄卫之类的能直接把他们解决。虽然顾年分不清玄卫和修真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本身就都是阳界人。阳界的事宜由阳界人解决，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神吏的工作量。
　　不过嘛，黯界混沌域的鬼和妖……一般也没兴趣来阳界这么元气稀薄的地方，倒也确实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会偷跑阳界。真要说有什么会特别吸引黯界生灵的，那或许只能说是阳界的生灵气息比黯界强一些，吸引了某些黯界生灵前来阳界。
　　这也让顾年心里在想，不会神吏这个工作，就是除了轻轻松松拦截阳界人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只剩繁琐的文书报备工作了吧？
　　想归想，顾年还是再看了一遍写得极为规章制度化神吏职责的信，随后便收了起来，然后略微抬头，望向了月亮。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在阳界找个饭碗，让自己融入阳界的生活。
　　所以……他能做些什么？

　　武功这种东西他倒是没问题，但是依据他早些时候在山林里那些人的身手，他估计一般人不会是他的对手——倒也不是他自负，他确实对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学到的一身武艺有足够的把握。
　　他联想到最近这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比武大赛”，寻思到要不要去试一下，不过很快被自己否决了。
　　太过招摇了，他还想低调点过日子，所以比武擂台什么的，敬而远之最好。
　　那么，还是随便碰个运气看看吧。
　　这么想着，顾年习惯性地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脑中却又开始思索起来。
　　早上他是故意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气息让店里两个妄图前往黯界的人察觉，又穿作了便于夜里行动的打扮。此时无需刻意引导，气息他便是收敛起来了，着装也换了。他为了避人耳目，没有打扮成习武者的模样。但是此时想想日后该当何生活，还真有些难办。
　　他脚下顿了一顿，偏头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点着灯的一户人家。
　　他夜里其实不存在需要借宿之类的问题，因为他一般也不会在夜里休憩。但是他多少还是想通过人家多了解一些有关束蒲镇的消息，多了解了解阳界情况的。
　　稍微犹豫了一阵，便还是举步朝着这个人家走去。
　　顾年的耳朵比较好使，未等他走近，便已经能听到幼童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在念着什么。顾年觉得稀奇，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那孩子在念什么。

　　“……元气裕，光影驳，众生现。适城乱，噬生灵，微天下众生，苟活于世……嗯，苟活于世……”隐约听着念到这里，顾年觉得略耳熟，仔细想想约莫是他儿时学过的某篇书本上的文章，此时也想不起来了。
　　接着他便听到旁边一个沙哑的人声道：“苟活于世什么？叫你今下午好好背这篇，结果到这你还是背不着！”
　　顾年想起了自己被教书先生骂的时候，由不得轻叹一口气，敲了敲门，道：“有人在家吗？”
　　“何人？何事？”沙哑的人声提高了声音，隔着门冲着他道。
　　“在下闻此地异闻，走到此处，想一探究竟，奈何见到天色已晚，可否借宿？”顾年把“寻觅异闻”的借口搬出来用了，此时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竟然真会有人信这些。
　　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位年纪稍大的老人，黑着一张脸，与顾年对视了半许。
　　顾年想起了他的教书先生。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能够注意到顾年并不是习武之人的打扮，眉头稍微一松，口中却还是道：“你从哪儿来的？”话里仍不带一丝客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在下自楼月而来……”顾年顿了一下，道，“四处打听游历至此，只想借宿一晚，天明就走。”
　　老人的目光在顾年书生般的打扮上停留了半晌。他退开一步，道：“进来吧。我姓姜，你叫我姜伯就好。”
　　“好，姜伯。实在是感激不尽。”顾年一边道谢一边进屋，随后发现老人依旧盯着他。绕过老人的身躯，顾年便看到，一个男孩坐在桌旁，此时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姜伯在他背后关上了门，依旧是黑着一张脸：“这是我的孙子姜南荇。怎么，你不打算报一下家门？”
　　顾年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应道：“在下顾年，近日听闻这附近有些不可描述的传闻，故来寻觅异闻……”
　　顾年顿了一下。他来阳界时间极短，一来便又在这束蒲镇到处感觉到不对劲，总感觉这附近有什么黯界的东西在散发着不属于阳界的气息，但是到现在他都还未能找到这种气息到底为什么存在。想到这里，他感觉到有些焦头烂额，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然而却只见男孩姜南荇的眼睛亮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道：“我就说吧！爷爷！这里真的有鬼，我那天看到的那个是真的！”
　　姜伯狠狠地瞪了顾年一眼，随后对着姜南荇呵斥道：“别瞎讲！就是你们这些小孩到处乱讲，才会让异乡人一波一波的来！”他皱着眉头，继续道，“比武大赛的算了，还有不少神棍在比武大赛之前就来了，现在还在镇子上，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顾年有些尴尬，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男孩。比起比武大赛，他更在意男孩的话一些。
　　“就在那边那个茶馆门口啊！真的没骗你啊爷爷！”姜南荇赌气似的道。姜伯敲了一下男孩的头：“背书！休要瞎讲！”
　　茶馆？
　　顾年觉得有些奇怪，心里盘算着去看看。
　　“我说顾年，”姜伯毫不客气地叫着顾年的名字，“你是读书人？”
　　听到他的声音，顾年下意识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袖角。他此时感觉到，阳界人有些难以相处。“嗯，倒也算是吧。”他敷衍道。
　　姜伯再次打量了他几眼。
　　“行吧，算你是个读书人。”姜伯鼻子里喷气，转身进了里屋。
　　顾年咧了咧嘴，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他站在屋中间，随后便看到，姜南荇眼中发着光，望着他。
　　“顾公子也觉得这里是有鬼魂出没的，才跑这里来的，对吧？”姜南荇颇有兴致，声音压低了些，道。
　　顾年偏头瞧了他一眼，略微笑了一下，道：“在下是来寻觅异闻的，只是有些兴趣罢了。”
　　姜南荇瘪了瘪嘴。他凑近了顾年两步，声音小了两分，道：“哎，你听我说啊，我当时在茶馆门口真的看到有那种奇怪的黑色影子闪过去了，不像是人！但是没人信我，都觉得我是看错了。”
　　顾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他面色不动，嘴上只是道：“若是只有小公子看到了，那兴许确实是看错了。不过我隔天会去那边凑个热闹的。”
　　姜南荇哼哼了两声，随后就趴在了桌上，咕哝道：“我不觉得是我看错了。那玩意儿那么邪……怎么轻易看得错嘛……”
　　顾年捻着手指，思考起他的话来。

　　不像是人的影子，倒是有点意思，也不知道是谁的幻术一类的东西，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也许跟他之前所察觉到的气息有关，这里定是存在什么不属于阳界的东西的。

　　正思处，便见姜伯从里屋走出，他手上提着一个烧水的壶。他的目光落在顾年的面庞上，停顿了几许，道：“顾公子看起来身子有些薄弱，面色有些苍白，怕是不常外出。”他转身向厨房走去，“年轻人还是多注意一点身子，可别年纪轻轻别生了大病。”
　　顾年不由得咧了咧嘴，他知道自己皮肤偏白，因为他不常在白昼行动。基于他与阳界人不同的种族特性，他常年是类似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没有灯的晚上他也能轻松地看字看得清清楚楚，反到是这里的白天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姜伯见顾年沉默，便也默认是自己说准了，又道：“夜里天凉，早些休息。”便去烧水了。
　　顾年顿了一下，终究是没再辩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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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日志】
Tips：后面修改可能都会写成这种类更新公告类设定，不用管我）
v0.1：修改了部分设定。
v0.2：为第一卷增加了部分设定和内容，添加了一些新角色以使行文流畅。扩写了第一卷的内容，使其变得更加充实（5w字-8w字）
v0.5：增加了部分细节，细化了关于基础设定的描述。增加了部分特殊设定。
v1.0：更改了章节分配，进一步细化了部分设定。扩写了文章内容（8w字-10w字）
v1.1：增加了新的设定，并优化了部分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