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53、番外 孽缘(五)

　　打垮濒危的关系甚至不需要大风大浪，只要一根稻草就能让紧绷的绳弦轰然断裂。

　　林泉找到了陆旸，这位父亲早就知道林尚川和他的关系，至于一直不过问等到如今则是因为：“那孩子已经分不清轻重了，我让他去相亲，他竟然跟我说不去，还说什么只要把你留在身边就好，别的人他都不要。”

　　林泉说了一堆话，核心思想无非是让陆旸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趁早觉悟，放了他们林氏的太子的魂魄，让他回归到正轨上，好让林氏的江山千秋万代。

　　陆旸其实没听进去几句，那句‘只要把你留在身边就好’一直飘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他回想了许多，从高中到现在，将他和林尚川的过往像回马灯似的播放了一遍，从正午阳光坐到了天色渐暗。

　　天刚黑，林尚川就回来了，最近他回来的都很早，为了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推了很多的应酬。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旸，心里奇怪的情绪随即而生：“怎么不开灯？”

　　他开了灯，将刚买的东西放在餐桌上，走到陆旸面前蹲下，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西装，剪裁流畅做工精致，应该是定制的，头发被发胶固定在脑后，妥妥的精英模样，陆旸看着他，回想起当年的男生，心里不禁泛酸。

　　“今天你爸来找我了。”陆旸开口时反而出奇地平静。

　　“他和你胡说什么了？”林尚川一想到那个不让人省心，一心致力于让自己儿子打光棍的爹，心肝肺都在疼。

　　“无非是让我离开你，没什么好说的。”陆旸平静地说完这些，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的话题，然后抬起眼看着他，“林尚川，我问你。”

　　“什么？”陆旸已经很少叫他全名了，林尚川此时警铃大作，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当年高考完的第二天，你知道门外是我爸故意开的门对不对？”

　　林尚川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半天，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却被躲开了，陆旸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见他要走，林尚川猛然起身，蹲久了的腿麻的厉害，让他踉跄了两步，看着有点狼狈，他顾不上别的，先拉住了陆旸的手：“对不起，我当时看到你爸站在门外，就想着反正已成定局了，不如将计就计。”

　　“你是想让我留在A市和你在一起。”

　　陆旸虽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但眼里难掩失望，看的林尚川心都在抽痛。

　　以后的几天，林尚川什么招式都用尽了，陆旸就是油盐不进，他一烦躁暴脾气就上来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结果弄的陆旸更不想搭理他。关系正僵持着，有一天林尚川回去时陆旸不在，他等到十点还没见到人就坐不住了，偏偏打电话陆旸还不接，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回房间一看，陆旸的行李箱已经没了，衣柜空了一块出来，就连毛巾牙刷这样的东西都没落下，所有细节都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一个事实:媳妇儿跑了。

　　陆旸不接电话，林尚川就打电话到他单位，发现这没良心的竟然还辞职了，那显然是准备回F市了，一查机票，果然，人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林尚川本来已经拿起手机要订机票了，转念一想，他不能这么急，显得自己被吃的死死的，以后哪还有什么家庭地位，于是他把手机收了，坐在沙发上生了一宿的闷气。

　　第二天一早，他又给陆旸打电话，依旧没接，他气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能耐了你！”

　　他到底没撑多久，两天后的晚上，他和兄弟们喝酒时宣布了一件事:“我要去接管F市的分公司，明早就走，哥几个别太想我。”

　　顾万一口酒还没入喉就喷了出来，还顾不上擦，就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咋了，这么突然？”

　　“陆旸不想跟我过了，跑F市去了。”林尚川颓靡地叹了口气，“哎，他不管不顾，可我得以家庭为重，只能示弱了。”

　　关礼臣看他这样，关心起哥们的家庭和睦问题:“发生什么了，陆少怎么气成这样，什么时候的事啊？”

　　林尚川长叹一声，缓缓道:“三天前。”

　　一瞬间，关礼臣脸上的表情复杂的称的上精彩，他拍了拍林尚川的肩膀，哀痛道:“川哥啊，你这哪还看得见雷厉风行得罪作风啊，你的脾气呢？你倒是刚久点啊！”

　　林尚川像听到了什么惊人的话一样，面带惊恐与不解地看着他:“还刚？再刚我媳妇儿就没了！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活该找不到媳妇！”

　　被这突如其来地倒打一耙，关礼臣也气血上涌郁闷得很，刘游已经看透了本质，从容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顺顺气，转身对林尚川说:“川哥，你这次去该服软服软，该认错认错，赶紧把你宝贝找回来。”

　　刘游怜悯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反正你这辈子是彻底栽陆旸身上了。”

　　其余两人一致认同地看着他点头。

　　林尚川刚到F市就给陆旸发了短信:我来F市了，你不回电话我就上你家去。

　　很快陆旸的电话就来了，林尚川一副扳回一城的嘚瑟样，接了电话。

　　“你为什么来了？”

　　“别急，有空吗？出来当面聊。”

　　陆旸那边顿了顿:“等会儿我把见面地址发给你。”

　　两个人在一间普通的咖啡馆见面，虽然就几天不见，可林尚川感觉像过了很久，他总算明白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夸张手法。林尚川的视线落在了陆旸无名指上，在看到熟悉的戒指那一刻，这几天所有的不良情绪就一扫而空了，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来。他忍着想压着陆旸狠亲的冲动，尽量表现的比较正常:“我来接管F市的分公司。”

　　陆旸狐疑地看着他:“你爸能同意？”

　　“他不肯我也会走，他管不了我。”

　　这话说的十分没良心，让人不禁心疼起林泉，他还以为自己儿子是千古明君的料，只是暂时被奸佞迷惑了，殊不知林尚川本就是个昏君，天天脑袋里只想和自己媳妇芙蓉帐暖以及从此不早朝的那点事。

　　这天两人把许多话都说开了，就在林尚川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革命胜利的时候，陆旸给他倒了一盆冷水:“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林尚川的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要我了？”

　　“我只说先想想，要不要的等以后再说。”

　　林尚川衡量了一下，出于对陆旸和他的感情还算有信心，最后勉为其难地问:“你要冷静多久？”

　　“一个月起步。”

　　“什……”林尚川看着陆旸的眼神，硬生生把原本的话吞了回去，憋出一个字，“好！”

　　这段时间，林尚川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月，陆旸那边还是没个动静，林尚川给他打电话他故技重施——不接。这下林尚川坐不住了，他记得当天是陆旸母亲的生日，当年读书时陆旸说过的，于是他当晚就跑到陆家的小区去，因为怕陆旸生气，没敢离得太近，就把车停在了外面的车道。等了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他果然见到了陆旸，可陆旸不仅无视了他，还直接将车从自己身边开走了。

　　这林尚川哪能忍，开了车直接跟了上去，在陆昭下车后他直接开了车门上去。陆旸正好在看手机，听见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陆昭落了东西，柔声问:“什么忘拿了？”

　　没听到回应陆旸才觉得不对，抬头看去，林尚川已经十分不见外地踏上车坐好，顺带关了车门，然后扭头一脸阴郁地盯着他:“一个月到了。”

　　“我说的是一个月起步，没说只有一个月。”陆旸对上他的眼睛理直气壮道。

　　“你就是故意的！”林尚川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你就想拖着，完了让我知难而退，你好找别人去！”

　　陆旸笑了:“你知道怎么还不知难而退啊？”

　　“你想得美！”林尚川抓住他的手腕，用的劲不小，瞥到戒指后松了一些，“拖着就拖着，我就死盯着你，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和我抢。”

　　陆旸轻笑一声，看着他，眼带笑意:“说完没有，说完了就下车。”

　　林尚川气不过，抓着人猛亲了一通才不情不愿地摔车门走了。陆旸伸手擦了擦嘴上的口水，往车外瞥了一眼:“属狼的，就知道啃。”

　　那天后林尚川就开始了明目张胆的纠缠，陆旸越不搭理他他越嚣张过分，最后还不打声招呼强行登堂入室，还十分不要脸的装醉。他也就能骗骗不熟的人，陆旸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怎么能不知道他的酒量，脸皮厚的人果真天下无敌，陆旸到底屈服了送他回去。

　　他才发现，林尚川住的这房子就是当年住过的青鸿中学附近的那一套，难怪刚刚他开车时觉得路有点眼熟。陆旸知道他是故意要自己送的，想让自己回忆旧情，好再跟他死灰复燃。

　　陆旸想着，嘴角勾了勾。

　　林尚川这一个多月空房寂寞，正好趁今天借酒逞凶，陆旸没拒绝他，这让他更激动了，像吃了药一样，整个晚上按着陆旸就没停过，于是顺理成章的，两人第二天请了假，几乎整天都窝在床上。

　　林尚川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声音有些磁性:“宝贝儿以前是我错了。”

　　“嗯，我原谅你了，机会来之不易，你好好把握。”陆旸靠在他身上，微微一笑。

　　就像后来陆旸跟吕宵说的一样，他和林尚川相识十年，在一起这么久，对方的很多习惯和爱好已经烂熟于心，互相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些人留在当初才会是最美好的样子，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的不足和缺点都会渐渐显露无疑，可只有承受了这些后，两个人才会从单纯理想的爱情回到实实在在的过日子上。

　　林尚川有很多毛病，他脾气不好还间歇性发疯，可能是陆旸当时的不告而别给他留下了阴影，总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占有欲不减反增，比当年还是小伙的时候更甚。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陆旸，陆旸一起身他就能敏感地感知到然后跟着起床，简直比雷达还准。他同时也在改变，他在陆旸面前越来越柔和，在大多数事情上甚至是百依百顺的，他知道陆旸不喜欢什么，于是他会刻意地避开某些雷点。

　　同样的，陆旸接受了林尚川的许多毛病，他知道林尚川对自己有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于是尽力给足了他安全感。就连最迷茫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把手指上的戒指脱下来，他知道这是马头上的缰绳，是牛鼻子上的环，是稳定林尚川情绪的最大法宝。

　　当时吕宵问他是不是像以前那样爱林尚川，陆旸只是笑了笑。毕竟，刚回F市时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和他爸妈说出实情，可他选择偷偷地住在酒店，没告诉任何人，后来因为林尚川作的妖，才不得不透露给陆昭。以致于那时候不明真相的陆启明在明里暗里跟他抱怨了许多次，说‘那小子来F市这么久也不知道登门拜访，怎么着，是他们林家的儿子特别金贵，还是觉得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啊？’

　　或许后来陆启明不待见林尚川许久，也和这事有一定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