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安三十》行行复行行

3、第 3 章

　　众人端起酒杯，一边气氛越发融洽，洛桥快要贴到人身上去，一边交谈有来有往，萧风遥如愿以偿将剑拿到手上。
　　要不是熟识，身边两个真不像好人。
　　白九居鼻尖轻嗅酒香，淡笑着倾听。好在客人并未在意，不知心大还是有什么误解，要是他早寻退路了。
　　天南海北聊着见闻风土人情好不快意，商人和江湖儿女所处环境不同，想法差异的碰撞倒也长见识，举杯痛饮良久依旧意犹未尽。
　　“此行本意游山玩水闯荡江湖，能结交姐姐实在是意外之喜，不知姐姐此行为何？”倒不算客套话，原本就是洛桥的打算。
　　穆夫人道，“操劳半生繁华阅遍，与当家商议远离沉浮，寻一僻静之地度余生。”
　　洛桥稍显意外，“姐姐尚年轻呐？”萧风遥想阻拦已然来不及，若老夫少妻或非结发原配岂不冒犯。
　　穆夫人抿嘴淡然一笑，“承蒙夸奖，妾身已嫁人多年。”
　　洛桥又凑近看了看，“天呐，着实不像，羡慕姐姐夫家，得到宝了。”
　　穆夫人被她逗乐，“妾身也羡慕令尊令堂有如此嘴甜的女儿。”
　　“师父听见了么，见到我父母时给他们学学，要善于发掘本姑娘的长处。”
　　萧风遥笑道，“对，九哥，再加一条非常有自知之明。”洛桥作势要扔杯子，萧风遥冲她做鬼脸，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嬉闹。
　　“夫人之后要到哪里去？”
　　“徐州。”
　　洛桥眨了眨大眼睛道，“从这里到徐州途径东葛，要不我们从东葛官道回去，还能同行。”
　　“好主意。”白九居微微点头，萧风遥率先响应洛桥，又道，“这徐州地大物博盛产颇多，完全能自给自足，得下点功夫。”
　　“多谢提醒。”
　　尽兴后各自散去早点休息，第二日在客栈前如约而至。
　　穆夫人搭着唯希的手，“车上宽敞，可要一起？”
　　洛桥笑嘻嘻地翻身下马，萧风遥驱马前踱几步，接过她举在空中的缰绳，“我不客套了，谢谢夫人。”
　　穆夫人浅笑着，越发喜欢不扭捏的性子，洛桥扶人上车，与唯希笑着点头，“谢谢姐姐，”也上了马车。
　　车侧薄帘轻挽，一路有说有笑。
　　萧风遥从树上摘青脆果子，装了大小两布包，扔到洛桥手上，马上歪身将唯希的那份安安稳稳放在车沿。
　　“多谢。”
　　洛桥用手帕擦了递给穆夫人，萧风遥从自己的马褡裢里拿了俩果子放到九哥手上。
　　偶尔会换成萧风遥赶车，白九居的马后面牵着两匹。一路上途径几个小镇，粮草供给充足，游山玩水般到了东葛。
　　几个随从早一步到了，吃过饭便要汇合回国都。洛桥有些舍不得，趁着饭菜未上，握着穆夫人的胳膊撒娇，“接下来徐州的路，夫人和唯希没有我该多无聊啊。”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几个客人脸色却一变。
　　萧风遥笑道，“把你留下不就好了。”
　　“缺了我一个可心的，你和我师父多可怜啊。”故作忧伤地叹口气，“可惜小女子虽聪慧过人，却分身乏力，不能让所有人都开心。”
　　几个人笑得开怀，边上的客人交换着目光欲言又止，终是有人忍不住出声，“姑娘，你们要去徐州？”
　　“是。”
　　“这个地方去不得。”“千万别去。”
　　闻声细细打量，发现几人眉头紧皱脸色很是不好，上菜的小二此时过来，脸色同他们一样。
　　萧风遥微压声音，“怎么了？我们一行人外乡过来，周边不熟，还望朋友指点一二。”说着拿出铜板给小二，“给两桌朋友上点炒菜。”
　　小二应了，在掌柜那边说了两句又转过身来。
　　憨厚的大叔道了谢，斟酌着话尽量别吓着人，“徐州那边，最近不太平，小姑娘家最好别去。”
　　洛桥疑惑，看了看周围的人低声道“兄台，是怎样的不太平，钱、权、兵？”
　　旁边的夫人声音微颤，“都不是，有妖怪。”
　　空气一滞。客人怕冒犯神鬼，有口难言，几人倒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钱权兵有形有迹尚可一战，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妖怪又该如何，找两个道行高深的仙师么。
　　穆夫人开口，“刚刚说姑娘家别去？”
　　大叔点点头，小二指了指头顶，“只抓姑娘和孩童，失踪几天，山里找到的时候，咬得那叫一个惨。”
　　“为什么不能是野兽呢？”
　　“好好的姑娘家平白失踪，野兽进城多少也会留点痕迹，”瞧了瞧四周，“听说，咬痕很像人齿，可不是修炼成人形的。”
　　洛桥一脸担忧，“怎么办？”
　　“若无必要之事，还是换个地方吧。”萧风遥真心提议。唯希功夫再怎么厉害，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主人家，都是“妖怪”的首选猎物。出来做生意，莫要惹上性命危险为好，商户大多都忌讳这个。
　　穆夫人与唯希对视一眼，“也好。”
　　三人按计划回国都，主仆二人绕过徐州往东边走，相约有缘江湖再会，在东葛就地散去。
　　去时的队伍少了些热闹。
　　马车里铺着多张字条，穆夫人端坐着垂首，视线流转在字里行间。少有人烟的路上，马车徐徐前进。
　　明媚阳光洒下，城门旁的阴影里，两伙人伫立不前，颇有对上的意味。
　　走南闯北十余载，见惯生死制衡一触即发的大场面，眼前的情景属实少见，尤其身为当事人之一。
　　白九居曾见识耿直倔强的木头，也了解城府深沉如暗夜游蛇，独独没碰上过有点心思又好像不多的人，偏偏此情此景，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那一类人。
　　大家都满怀心思，表面应了转身就变卦，为了不为人知的目的前来涉险。饶是这么两伙人也得承认见识浅薄了，片刻的停滞与安静，不留神让尴尬疯狂蔓延。
　　萧风遥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原来我们如此有缘。”
　　穆夫人和唯希脚程慢，走的另一条道，临到徐州才拐过来。白九居在东葛派人了解徐州情况，又书信两封送回国都，虽然延后两天到并不会影响朝堂局势，但总要给国主和萧家有个交代，故而晚出发几天，随从已先一步入城。
　　按理说不应该碰上的几人，在徐州两个大字下相遇了。撞破假话的同时，意味着自己也是如此。
　　“妾身从未见过，故而十分好奇。”站在别人家门前，不好直言坏话，又总要有个交代解释眼下僵持的局面。
　　“巧了。”白九居接话道，目光来去之间坦荡无比。
　　都不相信对方蹩脚的理由，却因着这样的场面话再次结伴进城。
　　路上行人寥寥，偶有瞧见的路人脸色都是一变，被混着恐惧惋惜和担忧的视线盯着，即使洛桥也有些不舒服，想要探究，百姓皆是惊慌地挪开目光，仿佛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萧风遥微微蹙眉，往前几步挡住洛桥的身形，再看驾车的唯希好像毫无察觉。
　　路过客栈，洛桥邀请穆夫人一起住。
　　穆夫人撩起车帘，谢过洛桥的好意，“妾身的住处已经定了。”言语间又引了些目光，洛桥离帘子近些，模样很是可惜，还想说什么，白九居开口道，“不知夫人定居何处，我们住得近些也好相互照应。”
　　穆夫人的马车里陈设齐全舒适安逸，外表朴实无华，相较五里镇时主仆二人的打扮，此刻低调不少，唯希的剑也不见踪迹。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徒步走来，服饰也换成寻常，与主仆二人相比竟还贵气几分。
　　穆夫人并不怀疑白九居能看破她们的计划，笑容客气疏离，“如此妾身带路，洛桥与妾身同车吧。”既然不能分道扬镳，便让姑娘家少难受些。
　　洛桥诧异地看了白九居和穆夫人一眼，心里却是欢喜的。与唯希坐在一处，撩起帘子冲人笑了笑，“谢谢夫人。”
　　穆夫人心下了然，对洛桥的喜欢又添了几分。
　　大道拐胡同，走了不到一炷香，五人停在一户普通院子前，门边有对夫妻模样的人早早候着，递给唯希一把钥匙，洛桥扶着下车的穆夫人。
　　院子不大，七个人和一架马车站着便有些拥挤，东西两趟木屋，各有三两卧房，原本是做投奔亲戚的表象，上有老下有小的主人家一面，客人住一面，现如今五间卧房竟正巧对得上人数。
　　穆夫人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知道这人没打算客气，住她的用她的，还要就她的计。与聪明人相交省口舌，却也少了许多秘密。
　　看了眼唯希，后者点头与站在门口的人交谈两句，夫妇二人进屋，不多时抱着几床被子出入各个屋子，还放了些其他东西。
　　院子里有张简陋木桌，摆着一套简单茶具，茶壶里的水还温热，穆夫人坐下喝了口茶，白九居在她对面也倒了一杯，“叨扰了。”
　　洛桥不解地看着萧风遥，“走吧，收拾行李。”
　　一盏茶的功夫，唯希从屋内出来，夫妇二人接过马车缰绳离开，送到车马行，看着是变卖，实则代为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