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坛》四十夜行鹤

3、神庙3

　　也许人的记忆总是会聚焦于深刻之事而忽略寻常景色，那天剩下来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天暗的很快。

　　快到她还来不及把这一天的见闻记下，天便已昏。

　　秋日的黄昏里暖意已经不太多，山上的冷气更是浓的惊人，橙红色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

　　夕阳之时，逢魔时刻。

　　只是鬼怪大概不是这么容易见到的。

　　她手中的兔子还在扭动着，隔着皮毛她能感知到它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液，滚烫腥甜，但她却没有割开它脖颈的想法。

　　她着实不太适合造杀孽，也不太会杀活物，索性带回去让享用它的人解决了。

　　虽然让一个伤员动手做这些有些太过残忍，但他毕竟在她的身边待着，无论再怎么重的伤，她也不会让他死去。

　　甚至，出于她那卑劣的私心，她甚至希望他的伤能够再重一些。

　　但她又知道，他这种连灵魂都透出灼灼热意的人，是会为了目标不顾自己的。

　　她不愿。

　　她不愿她的火焰因为她的私心而过早的熄灭在她看不见的角落。

　　所以她想，大概再过几天，他就会离开了。

　　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残忍，让她遇见火焰却又要她看着她的火焰离她而去。

　　然而人生来就要学会面对离别。

　　夕阳的余晖穿过神庙破旧的木制门框投在生了杂草与青苔的地砖上，她踏进之前无数次踏入过的庙门，正巧看见火焰燃起的一幕。

　　她的火焰点燃了他面前不知何时，不知如何收集起的枯柴。

　　他随身带着火折子，倒不必受她前几日为他点火的苦。

　　当然，世上再不会有像她一样因为火的余温感到灼热的，甜蜜的痛苦的人了。

　　而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感知到了她。

　　他的五感大概是要远远强于平常人的，自然，也远远胜过她的，她想，大概在她走近神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她要回来了。

　　但他却没有抬眸。

　　他只用那赤色而有金色光晕的眼眸凝视着火焰，她看见有更艳丽的赤色在他瞳中跳动，这种跃动足以让一切秋日的寒意。

　　因而即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热意。

　　只是她已经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他给她的热意，还是火焰在这狭小破败神庙之中的热意了。

　　但这并不重要。

　　是因为他来了，这里才会燃起火焰。

　　也许她也并非是眷恋他，而是眷恋他身为火焰带来的光与热。

　　但她不愿分清，因为这并无意义。

　　在无谓而转瞬即逝的思考之后，她举起了手中还活着的野兔，看向了他。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她看见他的眼睛，看见他像是火焰的眼睛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阵激荡。

　　就好像她在触摸火。

　　但她不愿表现出这愚蠢的，病态的，不似常人的感情，因而只是平淡的，生涩地问他：

　　“吃吗？”

　　他挑了挑眉，脸上出现少年才会有的飞扬的神采，火光和从破败庙顶上投下的夕阳余晖把他的脸颊照亮，只一瞬，她看见他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来。

　　“唔姆！麻烦你把它抓来了！让我来处理吧！”

　　她眨了眨眼，看了一眼他面前把木材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又看了一眼他。

　　手上的兔子蹬了几下腿，隔着皮毛，它的血液还是很烫手。

　　她没再犹豫，走近他，走近火焰。

　　过分近的，过分高的温度好像要把她的体温也带高，让她的血液跟着沸腾。

　　但这只是她的错觉。

　　也许只要踏出一步，剩下的痛苦也不是如此难熬。

　　他在火焰旁，于是她也走到火焰旁，把活着的兔子递给他。

　　他伸手，触碰到她的指尖，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五指一松，下一刻，看着他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掐住险些从她手里掉落的野兔脖颈。

　　她赞叹他的速度，听见他说。

　　“唔姆！你的手好冷！”他看向她，“住在山上的话，应该多穿一点衣服的！”

　　于是她低头看她的衣着。

　　干净依然很干净。

　　说实话，她不知道寻常人应该穿些什么，这座山一般只有冬天才会有日子过不下去的猎人来，那时他们身上会穿着皮衣毛裘，但现在显然还没到那个时候。

　　于是她看向他。

　　他的衣服厚薄程度看上去与她差不了多少。

　　“你，也一样。”

　　于是她这样说。

　　他一愣，却也并没有感到冒犯，而是依旧元气满满地和她说：“唔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很耐冻，但你会生病！”

　　她点了点头。

　　她不会告诉他她不会生病，因为她知道这很奇怪。

　　所以她只回应他第一句话。

　　“对，我们是不一样的。”

　　她说，她微笑。

　　在两股火焰中间，她感觉自己在被灼烧。

　　然而这痛苦只在□□，并未波及她的灵魂。

　　她并不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