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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世 ...

  •   那日之后姬涣棠又连着请了半月的假,宣抒锦当日以姬涣棠施针后要休息为由让衍都夜回去了。半月来,衍都夜倒是经常派人来送补品,大意是为撞伤姬涣棠聊表歉意。

      “你醒了?”宣抒锦忙放下刚刚盛好的补汤,往姬涣棠背后加了几个软枕,直到人稳稳坐起来靠好才重新端起汤,“昨日瞧你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便睡了,今日特地给你熬了补汤,正好醒了就喝点吧。”

      姬涣棠知道宣抒锦苦心,稳稳接过慢慢吹凉。

      他修养了半个月,虽然每日都昏昏沉沉,也大概知道发生过些什么,他一边用汤勺搅动着汤,一边问:“他今日又派了人来吗?”

      衍都夜出手阔绰,每次来动静都很大,因为宣抒锦的强烈要求,他留在了医馆修养,没有回府。姬涣棠住的客房不远就是药库,衍都夜总是送来一箱一箱的补药,每次伙计都要搬许久,姬涣棠没事就撑开窗户正好能看到伙计们搬着箱子从客房路过。

      “别提他了。”宣抒锦忿忿,“你说说这人也太没诚意了吧,自己一次也不来。”

      姬涣棠摇摇头,“人家来了你不也会赶走人家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才赶几次啊?要真有诚意坚持坚持我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你是。姬涣棠心说。

      “我若没记错,宫宴快到了吧,他刚封王事情本来就多,加上宫宴肯定也有很多事要他安排。”

      “你啊!”宣抒锦不再多说,补汤也差不多变温了,他催促姬涣棠赶紧喝下后,将一切收拾好,才问姬涣棠:“你是再睡会还是打算出去走走?我今日休沐不用赶着忙公差,扶你出去走走?”

      姬涣棠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低了低头,大病一场后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喝下汤后唇色倒是有了些生气,过了会他才抬头看向宣抒锦,很诚恳的开口:“谢谢。”

      姬涣棠是真的很感激宣抒锦,宣抒锦将他留在医馆也是为了他好,能够全天有大夫在身边。宣抒锦毕竟有宫里的差事,费尽力气才得皇帝批准他可每日白日进宫夜时出宫。

      半个月来,除了休沐,宣抒锦每日早起都替姬涣棠熬好药,叮嘱医馆的李大夫代为照看后匆忙赶回宫中,又赶着宫门关闭前出宫,每日早晚都替姬涣棠把脉诊查,不管姬涣棠醒没有,吃不吃,晚上都备好药膳。

      “谢谢。”姬涣棠再度开口。

      宣抒锦一顿,突然笑了,“姬大人,不用谢。”

      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宣抒锦是个太医而忽视他的面容,深棕色的眸子目光清澈,窗□□进来的阳光照进去,像是盛着琥珀,没有算计,没有阴谋,他若对你笑就是真心实意的笑,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这个人。

      姬涣棠一直觉得宣抒锦不算丑,太医院里其它太医都是年过半百或是快过半百之人,一个个精明极了,因此宣抒锦这个新人才会那么忙,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轮到他干了。要不是那群老算计不去给拿不出好处的妃子看病让宣抒锦去,使得宣抒锦的好医术流传开来,得到皇帝重视怕是永无出头之日。因此在姬涣棠看来,宣抒锦是很好看的。

      他的俊美不是那种走在路上惊艳后就忘记,他没有一点危险性和攻击性,是完全不突出的谦和,担当。所有对人的付出他都会裹上一层温柔的外衣。

      对人好他是没有目的性的。

      除了姬涣棠。宣抒锦知道,姬涣棠也知道,他在报恩。可叹这人唯一的目的还是没有任何利益好处的报恩。

      宣抒锦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看似什么都不计较,是个大好人,但是性子却格外倔强,姬涣棠给予的帮助,他会用一辈子来还。

      怎么还呢?就像现在这样,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照顾了姬涣棠整整半个月。

      宣抒锦取下挂在床边的斗篷,又问了一遍,“要出去走走吗?”

      “好。”

      宣抒锦替姬涣棠披好斗篷,扶着他慢慢往外面走。

      又躺了半月,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姬涣棠身体太弱,营养摄入也不够,还没有胎动过。

      宣抒锦调笑:“你这孩子跟你一样,脾性太内敛了。总爱为别人着想,你也别多想了,他怕你不舒服管着自己不乱动呢。”

      两人一边绕着医馆院子打圈一边闲聊。还没走几圈,便被跑进来的崔由打断了。

      “大人,宫宴提前到明晚了,说是西域使团今日进都了!”

      姬涣棠感到奇怪,且不说以往宫宴西域不会派使团来参加,宫宴时间是一早便定好的,哪能说改就改。

      姬涣棠皱眉看向宣抒锦:“西域就算来人,在阙都多留几日到时参加宫宴便好了,为何要提早时间?”

      “这我也不知道。”宣抒锦同样面露疑惑,“近几日宫中并无异样,想是西域未与朝廷沟通。”

      “我得回府了。”姬涣棠不敢多留,叫崔由去客房收拾好东西,匆忙赶回了府。

      宣抒锦不放心还是一路陪同。

      “你别忧心了,对腹中胎儿也不好。”

      姬涣棠虽然嘴上答应着没事,面上还是暴露出担忧的神色。

      姬涣棠好歹是大理寺卿,没有能力绝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掌权这么久。

      衍都夜也是西域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姬涣棠从前与衍都夜关系亲密,对于他的身世,姬涣棠可以说是除了衍都夜自己以外最了解的人。

      衍都夜的生母是西域二殿的小女儿,西域王有四个儿子,就属二儿子最憨厚老实,二儿子也是二殿的掌权人和衍都夜的祖父。

      衍都夜祖父疼爱发妻,未娶小房,奈何发妻只留下两个女儿大女儿还不慎感染痨病去了,只留下小女儿。二殿也因此在西域不被看好,小女儿在父亲的疼爱下和其它几殿的打压下长大了,在十年一度的西域比武上面对它殿的兄长也丝毫不胆怯,爽利的挥鞭制服对方,是个武艺高超的性烈女子。

      恰好那年西域与先皇达成合作,开放西域与皇城的贸易往来,先皇前来西域做客,赶上了这次比武,被比武场上挥舞着鞭子的豪爽姑娘所吸引,十分不要脸的向西域王讨要,美其名曰联姻。

      那时的先皇已近不惑之年,衍都夜的母亲自然不肯。奈何二殿后代没有男丁,实力也不如其余几殿。如今先皇提出的联姻能为西域带来数十年的战乱停歇,在西域王看来,这也是二殿唯一的价值了。

      于是他欣然应允了。

      衍都夜的母亲没有办法,本想一逃了知,奈何不得不顾忌二殿,于是一咬牙答应了先皇,并说自己舍不得二殿,请求先皇和西域王准允二殿与自己一同进都。

      衍都夜的祖父无意夺取王位,这么多年除了陪妻子就是陪女儿,从不培植自己的势力。因此二殿除了衍都夜母亲和几个照料起居的丫鬟就只有他祖父和他的几个心腹侍卫了。于是先皇和西域王大手一挥同意了。

      二殿便搬到了阙都里,衍都夜母亲虽在西域不被尊崇,但先皇痴于其美貌直接封其为贵妃,一时风光无限,荣宠不断。

      奈何衍都夜母亲是个烈女子,并不会主动讨好皇帝,也不在乎皇帝的宠爱,开始皇帝还能耐着性子哄她,封她父亲为和亲王,权利虽远远比不上亲王,但到底是个王爵,朝臣们也是处处礼让。

      衍都夜母亲被赐“悦”字,只因先皇想她能高兴些。

      悦贵妃开始会看在先皇这些举动不摆脸色。但她小时接触的便是自己父亲对母亲的专一,加上习惯了从前的生活,每每想要放下,接受这一切的时候,都会被自己拦下,她讨厌宫墙,也讨厌一张嘴哄过无数女人的男人。

      她本该身骑烈马,拉弓射燕,踩过每一片草原,淌过每一条河流。遇上恶人可以毫不留情的挥鞭而出,可以披着狼皮,束起发来,做最自在的姑娘。

      却被宫墙束缚,发髻高高挽起,上面布满了华贵的发饰,但她都不稀罕,哪怕只是一根破布条她也能束发,不必日日顶着一堆重物,还要早早起来梳理;衣服华丽紧身,她也不喜欢,她还是更爱劲装,天寒时再披上狼皮,不用像如今这般步子要迈小,其余动作也被衣服限制着,做什么都要端庄。

      她真的厌倦了,她还想多做几年父亲怀里无忧无虑的公主,可以调皮,可以追狼追到摔进泥地满身满脸都沾满了泥渍。

      在她一日一日的不可控的露出失望和厌倦的神色后,先皇终于厌倦了,他的耐心消耗殆尽。他不喜欢不主动的女人,更别提还与他甩脸色的女人。有心怀不轨的妃子很快抓住这个机会,陷害了悦贵妃,这无疑是一把猛火,先皇暴怒,悦贵妃直接被打入了冷宫。

      殊不知,悦贵妃不是不知晓即将到来的陷害,只是由着她们陷害,借别人的手来刀自己,省了力气也达到了目的。

      先皇也未曾想真要重罚她,本意是想把她打入冷宫吃点苦头,知晓自己对她的好后再放出来。

      结果儿子造反逼宫,没能将悦贵妃放出来就被亲身儿子一剑割破了喉咙,死不瞑目。

      就是新皇即位当日,悦贵妃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后来就是新皇大赦天下,顾忌到西域,没有让她陪葬,仅仅是夺了悦贵妃封号,便放出宫了。

      自此再无悦贵妃,却也再无二殿小公主。

      有的只是个坚强隐忍的母亲。

      就这样过了十数年,新皇也已早早跨过而立。

      衍都夜刚好及冠那年,帮着母亲打理她后来办的生意,才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衍都夜小时候一直在府中请私学,未曾出过府,直到如今,世人对一个没有陪葬的妃子出宫关注消退了才敢让他出来。

      这时也没有人把他的身世往皇室靠拢了,都在传是衍都夜生母不捡点,后面找了别的男人生了衍都夜。

      那之后衍都夜第一次见母亲落泪,却是搂着自己的孩子泣不成声:“对不起孩子,坏了你的名声。”

      她根本不是在意自己被骂不检点,只是因为连累了孩子感到愧疚难过。

      “我好不容易才逃离那堵宫墙,就算…就算背上多不好听的骂名,我都不能放你回去,把你推入火坑。”

      衍都夜那时年少轻狂,总是有一股冲劲,对于母亲把自己当深闺之女般的养法完全不能理解,后面真正想要脱身离开当初母亲口中的那堵宫墙时,除了后悔再做不了其它。

      他们被困在阙都,被困在流言蜚语里时,西域已经经过了一场血洗。大殿杀掉了所有的竞争者,在老西域王死前顺利得到了继承人的身份。

      今日进都的便是现今西域王的孙子,也是西域下一任继承人。

      姬涣棠担忧西域此番进都会对衍都夜不利。

      他得赶快回府整理一下手里调查到的情报,然后及时提醒衍都夜。

      但是转念一想,心中苦涩难消,恐怕比起西域此行可能对衍都夜不利而言,姬涣棠更让他设防。

      衍都夜与他生母同和亲王一同居住,虽和亲王失去上朝之权,但皇帝没有收回和亲王的爵位,默认内务府每月继续下放俸禄。

      和亲王本就无意相争,皇帝想他做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那他就做。日子继续过着,奈何好景不长,突生一场变故。

      这场变故也是姬涣棠与衍都夜走到离散的究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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