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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缘起缘灭,何必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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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玉宇,楼台林立——
这里从来都是瑰丽堂皇,出尘飘渺,不带一丝人气,刻板、教条、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没错,如此规矩森严之地,当属不染尘埃,高不可攀的九重天。
计都百无聊赖地卧于鎏金玉塌之上,看着络绎不绝的宫仆端上各式各样精致的菜肴,不发出一丝声响,各个神情严肃,呆板。
行礼,放下玉盘,再行礼,退出宫殿……
每一个都是如此的动作,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表情。
‘真是无趣极了!’计都看着他们不由嘴角一撇,心想道。
那日柏麟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向计都求亲,吓了计都一大跳。如今回想当时,还是心有余悸。
更荒唐的是,净渊那个卖妹求荣,该死的家伙,竟然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犹犹豫豫,不直接回拒。
最终经过柏麟和净渊两个豺狼虎豹的一番虚与委蛇——
计都被留在了九重天,美名其曰相处一番,不合适再散。
计都:‘你们就这么给我定下了,问过我了吗?’
净渊虽然是自己的哥哥,但同时也是魔界之主。一界之主,言出如法,不可更改,计都也不愿在天界折了自己哥哥的威严。
所以计都被迎进了帝君神殿的侧殿——
计都:‘屁的不能折了威严,老子不干了,啊啊啊——’
柏麟的宫殿就跟他这个神一样,一板一眼,无趣的很。或许因为修无情道的缘故,对于功名利禄真心不在意,整个宫殿该有的虽都有,但相较于其他神官,真心算是朴素到了极点。
就连如今计都身下的玉塌,都是计都来后置办的。
随后帝君侧殿就流水一般的涌进各种物件,摆设,美食,美酒。
‘嗯——柏麟那厮,一定是想用这些腐蚀我坚不可摧的思想!噗——’计都吐出一片葡萄皮,心中肺腑道。‘就是不知道,如今他要干什么?’
是的,自打计都被迎进侧殿,她就没见过柏麟那厮一面,东西倒是不少送,就是本人不敢来。
‘哼——估计是害怕老娘打得他满地找牙!’计都又从桌子上的玉盘中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嘴中想到。‘不过……这天界的葡萄还是挺不错的。’
看着一侧进进出出的宫仆,计都眉头一皱,又是一阵头疼。
没错都是宫仆,没有宫女,整个帝君殿就一个性别为“女”的,就是计都自己。
搞得计都连调戏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个跟木头一样,只会答是和不知道,无趣的很,无趣的很啊……
计都发呆地往嘴里塞着葡萄,仿佛神游天外了。
桌腿的一角,一道黑种带银的身影,缓慢移动着,自以为天衣无缝……
计都继续塞着葡萄,余光瞥到那抹身影,不发一言,继续吃着葡萄,嘴角却不由自主带上了邪笑。
那倒身影吭吃瘪肚,沿着桌腿缓缓向上一伸一缩盘旋着,好不辛苦。一寸又一寸,头部位置就快到达桌沿,又是一伸一缩,快要到达最近的玉盘旁了,胜利就在眼前,看见鸡腿了,抬头,张嘴,一跃——
“噗——哈哈哈……”一双纤细白皙的玉手攥住了那道身影七寸的位置。看着手中那个呆住的小东西,计都再也忍不住,憋笑出声。
“小东西,偷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啊!”计都抬起手,与小东西黑黝黝的眼眸对视,嘲笑道。
打这个小东西一来,计都就发现了,不过因为这些日子实在是无聊,这小东西也实在是蠢得好笑,所以计都就放任不管,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吭哧吭哧费那么大劲儿,就是来偷鸡腿,真是要笑死魔了,这是哪里来的活宝!
被紧紧攥住七寸的腾蛇也是愣在当场,没想到自己隐藏的那么好,还是被发现了,真是失策!
“嗯——小东西,你是谁?竟然敢来这座宫殿偷东西。”计都看着呆楞住的小蛇,又问道。
耳边再一次响起的娇媚诱惑的声音,将腾蛇从发愣中唤醒。
它连忙晃了晃,企图挣开攥住自己的那只玉手,可谁想那手宛如铁钳一般,如何也挣脱不开,反而越来越紧,让它快要喘不过气来。
“嘶——你还不赶快松手,老子快要被你捏死了”腾蛇吃痛地呼道。
听到这略带熟悉的声音,欠揍的话语,计都眉梢一挑:“……腾蛇?”
“知道是老子还不放开,告诉你帝君可是最宠我了,你要伤了我……哼……魔头……帝君一定不会放过你!”腾蛇感到身上又是一紧,心中不由一慌,出声威胁。
“哦——我倒想看看你的帝君是如何不放过我的!”话音刚落,计都手中红光一闪,腾蛇便从中间部位被打了结,并且一阵阵收紧……
“呃——魔头……我若是死了……帝君……呃……”腾蛇被勒得两眼翻白,声音断断续续。
“那你就先去死死看,再言其他吧!”计都说罢,继续收紧法力。
眼看腾蛇就要窒息晕过去——
一阵白光从殿外飞进,须臾间打散了计都的法力。
“计都,你究竟是在干些什么!”柏麟从殿外飞快踱步走来,低头察探险些昏过去的腾蛇,见只是脱力,心中一松,随即回想起刚才一幕,放下的心不由又是一紧,转头向榻上的人儿斥责道。
听到柏麟的斥责,计都依然卧于榻间,头也不抬,一副慵懒模样,毫不在意道:“你的爱宠唤我魔头,我若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它所赐的称谓。再说魔族本来就是生性凶残之辈,最喜鲜血与杀戮!”话语间,眼眸抬起,对上那双无情又悲天悯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嘛!”
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如琉璃般清透,又如深渊般望不到底,冷漠无情蕴含其中,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温润真诚,激得柏麟退后数步,心中顿时一空。
“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何必贬低自己。”柏麟阖上双眸沉声道,掩盖住一切悲欢离合。
“那我是怎样的?我不过只跟帝君见过两面,互相交谈也不过寥寥数语,你就知道我本性如何了?”计都看着阖目的柏麟继续紧逼。
“计都,你我一定要如此吗?”
“怎么柏麟,你终于不装了。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计都看着眼前的柏麟,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释然又带着无尽的感慨,怨恨又夹杂着无尽的疲惫。
柏麟:“跟你同时。”
听到柏麟的回答,计都一惊,道:“跟我同时,那次你怎是一副陌生模样看到我?”
柏麟:“因为记忆被封。”
‘原来如此。’计都听到回答心想。
“那数天前的宴会,你又是搞什么名堂,那次你就想起来了吧!”计都皱起眉梢,看着眼前不知要干什么的柏麟,心中怒气积蓄。
“……因为……爱。”柏麟张开阖上的眼眸,转头看向榻上侧卧的计都,对上她眼含烈火的眼眸,一顿,回答道。
“爱三界吗,这芸芸众生柏麟帝君真是大爱无疆啊,为了三界安稳连自己的终生幸福都能牺牲,让魔都佩服不已。”计都听到回答,嘲讽一笑,回到。“不过,帝君找错人了,我没你那么想要泽被苍生。三界众生,与我无关,我只关心自己是否逍遥自在,快乐欢愉。所以联姻一事,阁下还是找他人来吧!”
“柏麟钟情于罗喉计都,遂当堂提亲。”柏麟看着满脸嘲讽的计都,开口道。声音低沉又缓慢,仿佛起誓一般,郑重又认真。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柏麟?你钟情于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我听过最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言!怎么为了三界,你连如此谎话都能说出口了?”
计都听到柏麟的话,惊得从榻间站起,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柏麟,怨恨几乎到了顶峰。
她一步一步走进盯着自己的柏麟,到最后几乎与他仅有一步之遥。
计都抬头看着面前的柏麟,四目对视,没有温情脉脉,只余冷漠猜疑……
计都眼眸中尽是嘲笑讽刺,嘲笑天界的胆小懦弱,讽刺柏麟的厚颜无耻。柏麟眼中尽是复杂,如深渊一般,漆黑幽暗,计都看不懂他。
从前不懂,如今更不懂。
“所言皆是所想,无半句虚言,柏麟钟情于罗喉计都,天地可证!”
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可闻,带着郑重,带着复杂……
“……可是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过往的经历告诉我,信你……我会万劫不复!”
声音带着颤抖,却依然掷地有声。
“曾经我罗喉计都满心欢喜追求于你,为你停戈止兵,忤逆兄长。可是……我迎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利用,是灭族……”
“你可曾知道满怀希望捧着一颗炽热的心来到所爱之人面前,却又真心被践踏碾碎成尘,是何种滋味吗?”
“你可知千年的囚禁是何等的可怕?
没有声音,没有丝毫光亮,囚禁于一方狭窄的琉璃瓶中,没有希望,没有尽头,空余绝望——最后连绝望都没有了……”
“如此这般,柏麟你说你心悦于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呵——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笑话!”
计都双目赤红撕下所有的遮羞布,扒开自己曾经的伤疤,袒露在柏麟面前,诉说着过往的种种。
字字如刀,一言一语都透着对过往的绝望。
可是计都又何尝不知道,若不是还有爱,又怎会依然伤心难过。是啊,罗喉计都直到如今依然对眼前之人还有情。
那最初一眼的心动,清风朗月缠绕于心间,再不肯离去。
那百年的把酒言欢推心置腹,她以为他们会是知己,她是最了解他的,了解他的孤寂,了解他的慈悲,了解他的抱负……罗喉计都爱上了那个孤寂又悲悯苍生的帝君。
可是,悲悯苍生的帝君却从不曾怜悯于计都,明明她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那一千年计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瓶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她只有不停跟自己说话,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千年虚无的囚禁真的会令人发疯
————
也或许……她早就疯了!
柏麟看着神情都变得有些疯癫的计都,心中刺痛不已,四肢百骸都阵阵痉挛。
原来曾经的我伤你至此,我……该拿什么来弥补你?
“……对你不起!”千言万语涌于心间,最后却只有寥寥几字从口中吐出。
苍白又无力。
计都听到这四个字,身形一僵,发红的眼眶也渐渐变得正常,恢复了以往的琉璃剔透。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通过汩汩流淌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
沉重又疲惫。
“柏麟——我们就这样吧,重来一世,过往种种尚未发生,自此你我恩怨尽销,一别两宽,相逢即是陌路人!”
计都的声音喑哑又无力,透着无尽的疲惫,轻于鸿毛又重于泰山。
“可是……计都,我没时间了。”柏麟看着计都疲惫又无力的身影,缓缓说道,无情的眼眸中此刻充斥着无数交织混杂的情感。“若此生依然与你错过,……我们就真的错过了!我……没有来世了……”
话音落,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鲜红,又触目惊心。
神之血泪,源于心间,非致悲,不现。
“你这是怎么了?柏麟——”计都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柏麟看着眼前惊惧担心的姑娘,凄婉一笑,随后便向后倒去,不醒人事。
归于黑暗时,柏麟恍惚听到一阵低沉又悲悯的声音道:“
缘起缘灭,自有时,何必纠缠?一切不过是道罢了。”
柏麟:“此情深入骨髓,与命相交,放不下,忘不掉!”
“痴儿——”
听此回答,声音的主人深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