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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在沈丹高铁上 ...

  •   此书谨献于外公王艺之和外婆王淑珍

      春回大地,对被困在冰天雪地里、猫了半年冬的沈阳人来说,可比不得关里的四季分明来得那么应时,毕竟是苦寒之地的北方,要翘首企盼多等待些日子。着急也不好使!当南方的同胞们早已换上半袖衬衫,游弋嬉戏于花团锦簇之中时,这旮瘩还在纠结着,冰雪初融的黑土地上,望眼欲穿的嫩绿小草何时才能破土而出啊?

      等吧,无奈地等着,先是迎春花和连翘花一夜之间映入人们的眼帘,扮作相亲相爱的孪生姐妹,调皮地蹦跳着攀上高枝,让你去猜猜猜,哪个是大闺女,哪个是老丫头?

      还没数清楚花瓣是四个,还是六个,桃花、梨花和杏花,如同相貌酷似的手足兄弟,彼此谦让着长幼有序,前后脚就跟过来了。若是碰巧了,几株并排栽在一处,都是同样的冰清玉洁,尽情绽放,有好信儿的欠儿欠儿地凑近了,欲逞强辨上一辨,想要知道它们谁是谁?这可有难度了,还真得找个明白人虚心地请教一下。

      进入了四月,阳光愈加得暖洋洋的,犹如母亲般爱抚着白山黑水,哪儿哪儿都能嗅到纷至沓来万物复苏的气息,在柳枝上的嫩芽包里,趁人不备探出羞答答的叶子;还有繁茂的紫色丁香花,白日里相形见绌,是无法与百花争艳的,专等到日落黄昏后,才不遗余力地将沁人心脾的芳香,讨好给贪婪的夜娘子;终于等来高贵出尘的玉兰花天使般露出笑脸,这花长得圣洁,守身如玉一尘不染,不与世俗苟合,不惧风雨洗礼,更不会背离初心。时间过得好快,就在日复一日的希翼中感知着春天的足迹,转眼间便接近五一节小长假了。

      天气暖了,心思活了,便想四下里溜达溜达,出外转一转放松放松。可今年的状况不允许呀,新冠肺炎全球施虐,在伟大的党和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疫情刚刚被控制住,境外却是鸡飞狗跳狼烟四起,谁会在这个啃劲的时候任着性子乱走动,扯大家的后腿呢?那该多不懂事啊!

      我们这位主人公刘庆东也是一样,公司明文规定不许出省,看来这年假只能就近解决了。去哪儿呢?思来想去选择泡温泉吧,眼下正是室外泡汤的好时节,脖子以下浸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里,暖暖和和舒筋活血,把脑袋露在外面微风拂面,凉爽宜人分外的惬意。

      要去的地方都选好了,辽东的五龙背,离边城丹东仅有二十多公里。刘庆东看重它的历史悠久,从唐高宗时就有人来此野浴浣洗,尤其是日伪时期,与鞍山汤岗子、辽南熊岳城温泉誉为满洲三大温泉。而且去那里交通便利,有飞机、火车、高速公路,在上个世纪初,日本帝国主义为了战时军运的需要,在中国的土地上强行修建了安奉铁路,西起奉天市(沈阳市),东到安东市(丹东市),这也是他们在东北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日俄战争之后由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接管,特意在镇子边上添了个火车站。提起这座车站有年头了,那是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的事啦,说是主要为了去泡汤方便。既然是度假,就要放飞自我,刘庆东拿定主意,私家车是不开啦,年纪大了爱打瞌睡,跑长途不安全,坐高铁一个多小时便到五龙背东站了。

      他晃了晃戴在右手腕子上的藏银镯子,镯子是高价在四川黄龙买的,但物有所值,上面刻满了六字大明咒。又摸了摸颈下的贝壳项链,那是他去年到三亚旅游时挑选的纪念品。捋了捋脖子上的数码相机带子,要照出理想的相片还得用这个。

      心情愉快的刘庆东不时地望向车窗外,明媚的阳光普照之下,一座座精巧别致的小山村点缀在山坡原野间,别提多么的诗情画意了。刚在本溪新城站过完瘾,这烟瘾又上来了,一阵阵抓心挠肝的,可不行啊,高铁内是不允许吸烟的,只能忍耐到下一站本溪站啦。

      说起这沈丹高铁,开通快五年了,全长二百多公里,设有沈阳南站、本溪新城站、本溪站、南芬北站、通远堡西站、凤城东站、五龙背东站、丹东站共八个车站,使沈阳至丹东一小时经济圈成为现实,若是你家里有急事,一天便能跑个来回。

      “小光,外科打结练得怎么样啦?爸给你计时呗,看一分钟能打多少个结。”坐在二等车厢里的刘庆东,透过瓶底厚的近视镜片,慈爱地望着身边的小伙子。靠窗户的男孩子正在一丝不苟地打着结,用半米长的黑线往杯子把手上缠着,见他左一下右一下,使人联想到给小姑娘扎小辫。

      这神兽是刘庆东平淡人生中的惊喜与骄傲,正在读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的儿子,刘红光。在刘庆东的心里,儿子的分量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小光不仅从小省心听话,更用高考成绩碾压了亲朋好友、故旧同事的子女,他时常把Number one挂在嘴边。六百一十分,成绩不算出类拔萃,一骑绝尘,考入的学校更谈不上光宗耀祖,改换门庭,但刘庆东知足了,能争光露脸,毕业后找个稳当的工作也就行啦。

      看着儿子苦练基本功的样子,当父亲的是越看越喜欢,二十出头的的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美中不足长了父母的缺点,相貌平淡无奇,与英俊潇洒搭不上边。记得他小的时候去扎预防针,医院的女大夫嘴可甜了,说这个咯嘣豆帅气,讲那个胖小子虎气,夸排在前面的小妮子秀气,轮到小光了,人家左端详,右撒摸,最后实在是绞尽脑汁找不出适合的形容词,憋出来个“周正”敷衍了事。

      “不用,打得快有啥用?打出个假结、滑结、松结就前功尽弃了。”孩子有爱钻牛角尖的脾气,做起事情来就要琢磨透了为止。他正专注于前方小桌板上的杯子,抻着黑线熟练地编着扣子,漆成黑色的杯子上印有“中国医科大学”的字样,那是儿子在学校参加绘画比赛得的奖品,被刘庆东要来爱不释手,最得意的是那招人多看几眼的六个字。

      “呃,是得打结实喽,要对患者负责嘛。”做父亲的认为儿子言之有理,给人看病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儿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没有多余的话要讲,刘庆东心里有些惆怅,自从上高中以来,小光和自己的话渐渐少了,有什么心里话只跟他妈妈说。

      这次出来旅游,另有个主要任务是让孩子出外散散心,从上大学选专业的困惑中解脱出来。因为孩子总是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三年来别别扭扭,老是挥之不去,隔三差五地抱怨发泄一番,几天前还为了这事向父母大哭了一场。

      一根四号线打完了,坠在杯子把手上成了难得的点缀,想必又要列入刘庆东可以炫耀的资本了,“打得不错,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要是老师给你满分。”

      “打得还可以,就是速度不理想,一分钟七十个单结。手术打结首先是结实,其次要速度,缩短手术时间防止感染。”小光又拿出根板线,还戴上付外科专用手套,看来这孩子是真要下功夫了。

      “七十个可以了,休息一会儿,放放眼睛,看看本溪这儿的山山水水有多美呀,不愧是沈阳的后花园。原来这里可不是这样,黑烟笼罩,污染严重,是卫星上看不到的城市。这几年治理得多见成效啊,铁路两边不是耕地,就是森林,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瞧,农民们都开始翻地了。”刘庆东此行的初衷是想给儿子一次反思和跳跃的机会,调整不堪重负的身心,更好地迎接今后的学习,这也是出门前媳妇交代的任务。

      他把眼光转向车窗外,有意用话引导着儿子,“小光,你还记得不?去年国庆节我们开车去洋湖沟看枫叶,走的是中华枫叶之路,两旁的景色那真是万山红透,层林尽染,美不胜收啊。”

      孩子眼皮都没抬,对父亲的话不感兴趣,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附和着,“记得,是挺美的,山上的红叶都枫了。你不是说,在解放前那里叫养胡沟嘛,是土匪窝。”

      “不光有胡子,伪满时,中共南满省委机关曾迁到那里的密营,抗联英雄杨靖宇也在那一带打过游击,歼灭和牵制了大量的日寇,做出不可磨灭的功绩。当敌人剥开他的肚子时,看到里面全是棉絮和树皮,连一粒粮食也没有。”刘庆东眼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山林,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态。

      说话间,又一根板线打完了,“带着手套打得也这么好啊,这个与前一根的结不太一样嘛。”刘庆东用手摸着板板正正的结扣。

      “那能一样吗?那个是单结,这个是方结。”孩子如释重负地脱下手套,冲着父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金属制的矫正牙套,然后向窗外不屑一顾地撇了一眼,“除了隧道就是隧道,没啥可看的。”

      “打得像工艺品,真好!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啊。”用话鼓励表扬孩子,是家长最有效的教育手段。

      “那当然了,这话是居里夫人说的,她是化学家、物理学家,热爱放射性研究。跟我不同,我想学的是建筑,压根就不喜欢医学,尤其是儿科,儿科就是个坑。”小光从随身的旅行包里掏出个耳机,情绪颓丧地插到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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