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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叁、一纸协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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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亭中傅秋辰杯盏应声落在桌上,震惊的看向洛弈云,“巫上究竟意欲何为?这般情况下竟要与青鸾和谈?青鸾城主怎会答应。”
洛弈云苦笑摇头,巫上的意思他又怎会知晓,若是知晓,他又如何需要坐在这愁眉苦思。如今战事已逐渐偏向了青鸾一边,若是持久对峙下去,火凤迟早会沦陷。早在上一站己方败退时,洛弈云便觉得蹊跷,那分明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另青鸾反守为攻,站尽先机。可青鸾偏偏却出乎人意的退守红沙河。还有便是那从未现身过的青鸾城主竟然了城,只为,救她。以及战前傅秋辰的警示。一切的矛头所指皆是凤鸣弦,可他却在她身上无论如何也寻不出一丝一毫证据。
此时,凤鸣弦正斜倚着停柱,神色茫然眺望着远方的瀑布。浪花击打着流水,泛起一层层素白。可凤鸣弦却只觉眼前一片灼眼的鲜红,好似又是谁在呼唤。场景转为茫茫红沙中伫立的高大城楼,其中黑暗一片,唯一看清的,是一双淡淡的眸子。那眼神明明寡淡,可她却觉得,他眼中的悲,浓得化不开。驳杂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却只余下一声淡淡的叹息。
“长天”轻声的呼唤,瞬间被瀑布砸下的声音覆盖,吞噬的一干二净,谁也不曾听见。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那紧扣心底的人,究竟是谁。
“巫上封你卿使,命你去青鸾和谈,企非叫你送死?”傅秋辰定定看着他,“弈云,别去。”
洛弈云摇头淡笑:“我既已领命,便定会前去。”
“可是”
傅秋辰刚欲劝说却被洛弈云生生打断:“你知我的,巫上如是做定有他意。况且,两次相见,我倒也想见识那青鸾城主一斑。鸣弦不喜欢青鸾,你便与她留下为好。”
“洛大哥带我去。”一直不发一言的凤鸣弦忽然开口,她微笑看向洛弈云,“我总觉得,那个地方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洛弈云凝眸看向凤鸣弦许久,方笑:“好。”
他知道,昨晚过后,有些东西变了,有些防备放下了。
她的过去,他无所谓。
凤鸣弦不会骑马,可那么长全都是沙漠,马车根本走不了。无奈下,只有洛弈云带着她共乘一骑,傅秋辰带了些常备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两匹骏马,在白云翻滚的苍穹下,一前一后的快意驰骋着。
迎面是袭袭的寒风,身后是源源不绝的暖流。凤鸣弦坐在洛弈云身前,身子被他的双臂筐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过去有没有骑过马,只记得在刚跨上马的时候身体紧张得有些发抖,不敢握住缰绳怕把马惊着,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望着地面又觉得害怕。直到洛弈云骑上来,用手轻轻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害怕的话就靠着我,没事的。”这句话像是咒语一样,凤鸣弦的心倏地放了下来。
她本是没打算靠着他的,可直到马儿飞奔了起来,扑面的疾风让她忍不住的向后仰,最后还是靠在了他的怀里,那时侯她似乎听见了他的一阵低笑声。她脸上微微泛红,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他扬起手上的长鞭打在了马上,因为速度太快,离得远了根本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他于是附在了她耳边,有些不假思索的说:“刚刚明明有人不愿意来着。”
凤鸣弦的脸更红了,却仍然嘴硬道:“不愿意什么?”他但笑不语,只是夹着她的双臂略微收紧。
其实靠在他怀里很舒服,因为有他托着,不会觉得非常的颠簸。他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她闻着有种莫名的安心,不由得又问道:“你身上为什么那么香?”话出了口才发现这种问题她好像不便过问,有些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并没有介意。
“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他不答反问。
凤鸣弦点了点头,却发现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明的笑,五分的无奈,三分的讽刺,两分的疲惫。
“那是鲜血的味道,混杂着兵器的铁锈味。”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味道,更不知为何要这样回答她。他答一句,她的脸色便也白了一分,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栗。这时他却忽然觉得达到了自己要的效果,纵然有些违心。
他要这个效果做何?
为何他潜意识里总希望她能离自己远点?尤其,当手拿那份协约时。那种痛恨与无力感愈加。争战这么多年来,杀过多少人,自己早就不记得。曾经一直坚信的信念,相信必有一方胜利,百姓方得安宁,却被那一纸协约瞬间覆灭殆尽。
他眼神深深,轻笑了声,叹道,“纵我身负千万条性命,还愿坐我身前吗?”
凤鸣弦心头一紧。虽不见他的眼神,可那声低叹,却不由心痛。
“愿。”她轻轻开口。
身后人苦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
凤鸣弦不见他再开口,回头去看,却在看到了他满目的温柔时,心不由的一颤。连忙转回身,把头低下。
她不知那是什么感觉,手指微微发抖。她不敢再看,怕多看一眼,整颗心都会沉入那温柔里,身心都柔软了。
洛弈云又是一声轻叹。环在她两侧的手臂,愈发的紧。生怕稍稍一松,眼前这精致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傅秋辰看着他们二人,眉间满是忧心。
“你之前说,好像青鸾有什么东西,你放不下。”
凤鸣弦心头一跳,凝视着对面那城楼许久,方点头:“我总觉得,城楼上,有什么在呼唤我。”她双手渐渐紧握,视线似乎穿透了城楼看着什么,悠远而忧伤。
洛弈云看着她眼神一阵心惊,猛地捂住她眼睛:“不要再想了,我陪你去。”
凤鸣弦双手一松:“好。”
“到了。”傅秋辰一直快他们一步。勒马,轻道。
凤鸣弦往后一路上有些失神。感觉到吹打到脸上的风再没那么利,抬头一看,一座雄伟的城楼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一瞬间,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其中是个著着玄衣的男子,仍看不清他的脸。莫名其妙的心揪住了疼,像是要把整颗心都掏出来一样。那个黑色的身影,让她觉得好孤独,好凄冷,当她想靠近的一刻,画面便突然变得四分五裂,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她咬了咬牙,垂下头不愿让身后人看见她的异状。
“鸣弦,我们下马。”洛弈云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可这次却以外的没让她的心平静下来。她僵硬的点头道好,由他抱下了马。
落在地上,人总觉得有了些实质感。于是抛开那些充斥在脑中的烦恼,开始打量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进的城楼。
洛弈云说过,这是鸾凤最高的城楼,遮天蔽日。
城门并没有闭起,只有两个城守守着,所有人都是自由的进出。
回想着前一日出城之时并未注意,只记得城下那倾城的男人。
“这里不是青鸾的边界吗,为什么什么人都给进去?”凤鸣弦疑惑。
沉默了半晌,洛弈云回头望了眼远了的城楼,皱着眉没有说话。
“这是青鸾的传统。”这是傅秋辰回答的,一如既往的淡淡道,“自青鸾火凤分裂后,这里就形成了这个规矩。国门永远不会闭起,无论何处来的人青鸾都是来者不拒。”
“即便是火凤的人呢?”
“我们不都进来了吗。”傅秋辰打量了她一眼。
凤鸣弦“啊”了声,遂笑了笑。
但若只是这样简单,洛弈云又何必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我们现在往哪里去?”有些事还是等到他们自己愿意开口的时候再说的好。
“上城楼。”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未待凤鸣弦反应过来,洛弈云已经拉着她迅速的掠进一个小巷中,傅秋辰紧随其后。
凤鸣弦被他狠的一拉,肩膀上生疼的,倒吸了两口气,一手揉着被他拉痛的地方,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洛弈云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她有些痛苦的表情眼中带着歉意,低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猛得抬头,凤鸣弦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们应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方才在城楼处露出了破绽,或许我们已经成站不在这里了。”他有些无奈的勾起唇线,她的眉愈皱愈深。洛弈云叹了,将手搭在她瘦弱的肩上,柔声说,“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目光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让她不自觉镇定了下来。此时却听见了傅秋辰轻轻地叹息,但都没有人愿意去深究。有的时候,看得太过透彻了反而失去了固然的快乐,何必呢。
虽说这里只是青鸾的边城,却也是人来人往的。偏僻的小巷,却隔绝不了人声的嘈杂,人们的说话声,脚步声,马蹄声,时不时的车辙声,还夹杂着秋风瑟瑟的划过,落了树上的枯叶,又被碾碎,再被那秋风带走。生命在生死循环着,他们,却在被人撰写着命运。
洛弈云拉近了凤鸣弦,有力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凤鸣弦被他握着的手有些颤抖,后转而用担心的目光凝视着他,洛弈云含笑点了点头。
“去吧。”他放开了握住她的手,将她向人群中用力的一推。
她不妨他这一推,一头撞向了来往的人群,眼睛依旧盯着那双推开她的手。不,不是那双手,是那双手后面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口中还不忘本能的向撞到的人群道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本是素昧平生的人,他救了她一次够了,为何还要有这一次?
可是她忘了,素昧平生的人相见了,便不再是陌路人了;相识的人舍命相救,便不再是所谓的正义感作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