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东南未沿海

4、第四章

　　第四章

　　廖无人烟的深巷里，阿史那图警惕的盯着面前一身粗布麻衣乔装打扮后的韩清
　　“我父汗现在何处？”
　　“大公子若想知道还请将书信交予我”
　　“我若将书信交给你，我还有何凭仗”
　　“大公子这是不相信我们”
　　“哼！汉人多狡诈，如何可信”
　　“大公子可曾见过此物”
　　韩清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袖珍刀，长约一指，刀锋锐利做工精巧，刀上还镶有一颗珍贵的绿宝石。
　　“这不是我父汗的贴身之物吗，为何会在你手上？”阿史那图自然是认得这把袖珍刀的，这把刀阿史那翰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甚至连父汗身边的亲故大臣也少有人见过，眼前的韩清又是如何得到，难道父汗真的在他们手上了，阿史那图思绪千回百转，盯着韩清的目光多了几分急切。
　　“自然是老可汗亲手交给我的，可汗他在牢中受尽刑罚，身体孱弱，不能前行。又知道大公子您处事谨慎，怕您不肯信任我们反误了大事，因此将这把袖珍刀交予我作为信物”韩清盯着阿史那图的眼睛，语气沉稳。
　　“当真？”阿史那图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信物在手自然不会有假”韩清将手中的袖珍刀往前递了半掌。
　　“好，我信你便是，只要见到父汗，我便将书信交给你”阿史那图心道自己身边有豹卫相随，而且又在突厥境内，想必韩清也不敢诓骗他。

　　一行人避开巡夜的侍卫，在暗夜里悄无声息的潜行，向着最为荒僻的城东而去。

　　城东的一座民宅里，韩清领着阿史那图往宅子深处走去，转过一个拐角便看到左侧的一间厢房里亮着烛火。
　　“可汗就在屋内歇息”韩清道
　　“快开门，我要见父汗”阿史那图急切的催促道
　　韩清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只能让人隐隐窥看房中的一角。房间里烛火暗淡，浓重的药味刺激着人的鼻腔，紧靠窗子的榻上，被子鼓起，可以隐约看到一张苍老的脸庞，轮廓似乎和他父汗有七八分想象，阿史那图正要进屋，韩清却把门重新关上了。
　　“你想干什么”阿史那图瞪着眼睛怒问道
　　“还请大公子遵守诺言，等到书信送到，我自然让大公子与可汗父子相聚”韩清不卑不亢的回道
　　“哼！最好如此”阿史那图招了招手，一个豹卫立刻会意的离开。
　　“还请大公子与我在正厅等候”韩清让人把守住房间，自己带着阿史那图来到正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豹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六封书信，韩清接过一一检查，确认无误后将其收进怀中贴身藏好。
　　“大公子，请”
　　“哼”

　　房门被再次打开，阿史那图往里紧走几步唤道“父汗？”
　　床上的人睁开的眼睛，双眼清明根本不是一个垂暮老人该有的眼神，而几乎同时一双大手从被子里伸出直往阿史那图的面门而去。
　　阿史那图反应敏捷立刻避开，侧身一脚将床上的人踹倒，“韩清你竟然敢耍我”阿史那图看着面前表情淡漠的女子咬牙切齿的道。
　　“是大公子你不该去威胁王爷”韩清淡淡开口，藏在腰间的子衿剑出鞘。
　　情势突变，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所有人的手都按在了随身的刀剑之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父汗到底在哪里”阿史那图紧盯着韩清，眼里喷射出怒火。
　　“我这就送大公子你去见他”
　　寒光凌厉的子衿剑率先向阿史那图袭来。阿史那图以刀相击，刀剑相撞，有火花闪烁，点燃了室内紧张的空气。瞬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兵戈之声响起，不断有温热的鲜血溅在斑驳的墙上，窗棂上。
　　韩清招式凌厉，阿史那图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忽然他袖子一甩，乳白色的粉末向着韩清扑面而去，韩清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目，子衿剑有一瞬的凌乱，阿史那图抓住时机，一刀劈向韩清的脖颈。多年的训练让韩清迅速恢复了冷静，往左边一闪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手臂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突然，院外有火光闪过，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是闻讯而来的巡防营。
　　“大公子，快走”其中一个豹卫有些着急的吼道
　　“我要杀了这女人”此时的阿史那图杀红了眼，心里滔天的恨意，让他恨不得将韩清剥皮去骨一寸寸削成肉泥以报杀父之仇。
　　“大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边的仅剩的两个豹卫过来护住阿史那图，三人且战且退，纵身翻出窗户，往西面逃窜。
　　“韩统领，现在怎么办？”暗卫看着韩清问道
　　“追，王爷命令斩草除根”韩清冷着脸下令
　　“那您怎么办”暗卫有些担忧的问道，此刻院外已经传来巡防营的敲门声。
　　“不必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韩清捂着手臂道
　　“是”几人匆匆追着阿史那图的脚步而去，几个翻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韩清忍着手臂的疼痛将一年岁稍大的男子搬到床上，又把身上的衣服扯乱了些，便跑去开门。
　　“大人，救命啊！”韩清一见到巡防营的官兵便声泪俱下的痛哭起来
　　“刚刚的打斗声是你们家吧？出了何事，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匍勒阴沉着脸问道，随着新可汗继位，王城内部动乱，各种势力暗流涌动，作为王城巡防营营长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回大人刚刚一伙盗贼闯入家中，我老汉被他们杀死在床上，我儿闻声赶来和他们打斗在一处，可寡不敌众也被他们乱刀砍死了，我胳膊上也挨了一刀躺在地上装死才堪堪躲过，刚刚听到大人们的敲门声，这伙盗贼心生畏惧便向北边逃跑了”韩清边哭边指着身后的屋子道。
　　“你们几个进屋看看，你们三跟我往北边追。”匍勒皱紧眉头，沉声安排。
　　韩清捂着胳膊，假装步履蹒跚的跟在几人身后，等到匍勒带着人一消失，她立刻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柴房里，那里有一扇通往院外的密门。
　　一出院子韩清不敢有片刻停留，急匆匆往城门走，然而没走几步身后便有脚步声追来。
　　原来匍勒往前追了几步，便感到不对劲，作为一个母亲，当儿子在拼死救他们时，她自己却躺在地上装死，这显然与常理不符，而刚刚查看尸体的侍卫也报告说这些尸体中不仅有汉人，甚至还发现有的尸体背上绣着豹子暗纹那是王室暗卫才有的标志。
　　匍勒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带人返回，循着韩清滴落的血迹追踪。
　　韩清捂着胳膊咬紧牙关，多年残酷的暗卫训练让她在如此紧张的情势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判断。她发现自己身处的正是外商聚集的南城，前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停着不少骆驼和马车，有人正将货物挂到骆驼身上，相必是准备远行经商的。韩清趁着无人注意，足尖一点飞身进了院子，她缩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背后，准备趁机混进驼队之中。
　　“老人家，你躲在树后做什么？”
　　猝不及防传出的声音，吓了韩清一大跳，背后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她瞬间绷紧了身上的肌肉，手不自觉的按住藏在腰间的子衿剑。她小心翼翼转头却对上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剑眉入鬓，一双眼睛干净澄澈仿佛月牙泉水，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勾起的唇角露出有些俏皮的小虎牙，透出些人畜无害的稚嫩味道。韩清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脸上现出哀婉的神色，“小公子，请您救救我这老人家吧！”
　　“您老人家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少年一手托腮显出天真好奇的模样。
　　“小公子听您这口音也是汉人吧！我和我老汉原本是陇州人氏，家中以放牧为生，去年三月我和老汉出门牧羊，却遇上了突厥士兵，被强掳到此处做苦力。今日趁着看管的喝多了酒有些松懈，便和我老汉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半路遇到巡防营的人，我老汉为了让我逃走，被他们砍死，我也是拼了老命才逃到了这里。”韩清说的声泪俱下，说到那营长时咬牙切齿，似乎真有不共戴天的杀夫之仇。
　　少年看着面目愁苦的韩清鞠了一把同情泪，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此行回去也是要经过陇州的，您便跟着我们吧！对了我叫苏允，您的伤我帮您处理一下”齐慕允说着去扶韩清的手。
　　韩清立刻不着痕迹的避开，“多谢苏公子，您真是活菩萨啊！不过伤口我自己处理便好，虽说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但毕竟刚刚丧夫，男女有别还是不劳烦苏公子您了”韩清一脸诚恳的道谢，右手却紧捂住左臂。
　　“老人家您说的有礼，我带您进屋，您自行处理伤口”苏允带着韩清往屋里走去，将随身带着的一些金疮药交给她便退出了房间。
　　关上门苏允勾起唇角，一双眼眸里透出狡黠的意味，仿佛一支小狐狸。刚刚他在树上可是亲眼看着这年过半百的老人身手灵活的飞身进了院子，可见是会轻功的。而且她手臂处露出的皮肤白皙细嫩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老人该有的，“有意思”齐慕允摸着下巴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