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东南未沿海

2、第二章

　　第二章
　　十二年前，雪夜
　　韩清是被冻醒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侵入她的身体，她有些痛苦的睁开眼睛，天上悬着半轮明月，月光下大片大片冰凉的雪花，直直的坠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消融，滴落，仿佛眼泪顺着面颊滑下。
　　韩清的脑海里白茫茫一片，意识还停留在自己被推入停尸间冷藏柜的时刻，柜子里黑暗阴冷而狭小，消毒水的气息窜进她的鼻腔，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痛苦的喘不过气。
　　绝望中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渐渐抽离，意识漂浮在半空中，她看着柜门即将关闭，她飞扑过去奋力的拍打看门人的手，徒劳的挡在柜子面前，灵魂不会流泪但会悲伤，她哭喊着：“求求你不要关，救救我，救救我，我害怕……”
　　面容苍老的看门人佝偻着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柜门穿过韩清的灵魂，停尸柜被严严实实的关闭，看门人拍了拍袖子，摸到了手背的湿润：“咦！漏水了”
　　韩清绝望的靠着柜门滑落在地上，恍惚中有道白光闪过。等到再次醒来，便看到头顶悬着的半轮明月，空气里是新鲜又清凉的气息，她有些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沉迷鸦片的瘾君子。
　　“什么人？”不远处忽然传来问喝之声？随即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韩清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往前跑。
　　“什么人？站住”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心脏剧烈跳动，韩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她拼尽全力往前跑着，四周的建筑十分陌生，房屋低矮黑瓦白墙，零星有几座院子亮着灯笼，路上没有灯光，更没有车子经过。韩清来不及多做思考看到有户人家的院门开着，立刻溜了进去，四处没有遮蔽，房间又亮着烛火，她慌乱的窜上停在角落的马车，却看到马车里坐着一个男子，“什么人？”黑暗中看不清男子的轮廓，韩清想要逃跑，身后却传来追逐声。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韩清摸索着抓住男人的衣角，拼命哀求着。
　　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惊人，强烈的求生欲，让齐慕寒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站在最高处。
　　“好”男子的声音温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队武侯举着火把涌了进来，院子里灯火通明。
　　“何人在四方馆喧哗”令史听到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
　　“赵令史，我们追击一个流民到此，亲眼见她从侧门溜进了馆中，还请令史放行彻查，以免此贼人伤了馆中使者”其中一个武侯抱拳道。
　　“我一直在屋内并未见到有人闯入，你们呢？”赵令史说着转头问身边的人。几人也都摇了摇头。
　　“想来屋内亮着灯火，这贼人也不敢闯入，但这院中的马车却未必，还请令史打开帘子，让我们查看一番”那武侯心思缜密紧追不舍。
　　“这……”赵令史脸色犹疑，有些为难的模样。
　　“赵令史，无妨”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接着有人撩开帘子，对着院内的几人道：“车夫替本王取暖炉去了，本王在此等候。你们也知本王行动不便，就不下车了”
　　“参见江南王”武侯们没想到在马车里的竟然是江南王，此前听说皇上让江南王负责招待突厥来使，想来是刚刚会谈结束。
　　“几位可还要上来查看”齐慕寒温和的问道。
　　“不必，既然是王爷在车内，想来那贼人也不敢上马车”那武侯赶紧道，“王爷，赵令史，多有打扰，卑职们这就告退”
　　看到那群武侯离开，赵令史赶紧走到马车边悄声问道：“王爷，武侯突然到访，会否是太子？”
　　“不会，本王受命招待突厥使者，这是公事，太子不至于让武侯来跟踪本王的行程。估计真的是有流民在城中流窜”齐慕寒指尖敲击着腿上的毛毯道。
　　“是”赵令史未敢再多言。

　　等到马车离开四方馆，齐慕寒掀开腿上的毯子，一个瘦小的身躯从座位下爬了出来，“谢王爷”
　　刚刚躲在座椅下，韩清终于有时间理一理思路，身体主人残留的记忆也在她脑海里跑马灯般滑过。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年仅9岁的小女孩，也叫韩清。女孩出生于江南临安城的一个商贾之家，父母恩爱对女儿也悉心教导。却没想到一天深夜一伙盗贼忽然闯入家中，将全家上下130多口几乎残杀殆尽，而小女孩被机警的乳母抱着藏在了米缸里夺过一劫。却也因此家道中落，乳母带着小女孩北上前往盛京，说是寻求亲族的庇护，却在半途得了急症过世，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只塞给她一枚月牙玉佩。小女孩独自一人沿途乞讨流浪到了盛京，恰逢寒冬，饥寒交迫的她冻死在大雪之中，而韩清的灵魂也就在此时穿越到了她身上。
　　整件事情太过诡异，韩清从来没想过小说里的穿越有一天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含恨而亡的时候，老天爷给了她再一次生而为人的机会，只是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穿越到了这个架空朝代。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齐慕寒的声音将韩清飘忽的思绪扯了回来。
　　“韩清”韩清抬头望着面前清贵的男子，靠的近了她才看清男子的长相，脸部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挺拔的端坐着恍如芝兰玉树。
　　“韩清”齐慕寒咀嚼着这个名字，忽而朗声一笑，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阿清，以后你便跟着我罢。”
　　男子的声音太过温柔，头顶的温暖让刚刚经历抛弃与死亡的她产生了莫名的眷恋，几乎没有犹豫，韩清仰起头看着男子郑重点头，“嗯”
　　从那时起韩清便跟着齐慕寒，再未离开。
　　这十二年里，齐慕寒亲手教会了韩清琴棋书画，书房里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人的名字，龙飞凤舞。也曾为她在树下抚琴，绿荫里百花中看她翩然起舞，温柔言笑。
　　可这十二年里，齐慕寒也教会了她如何杀人，如何成为一个顶级的暗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不动声色杀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