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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是巧合的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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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沈君周开口:“想逛吗?”
他站在树荫下抬头望向旁边的林羡鱼,他并不确定林羡鱼想了解这个他所长大的地方。
虽然林羡鱼对他很不错,但有时候也有说不上来的冷漠。他不了解对方,不算知之甚深。此刻他谨慎地先征求对方的意见。
林羡鱼垂眼看向他,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环顾了一下校园。周末的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并不多。
他指着前方青岩碧瓦飞檐斗拱的一栋建筑,“去那里?”
沈君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下巴抬了抬,“那个?”
“对。”林羡鱼转头看了看他。
“去神秘的十一号楼?”
林羡鱼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内心却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据说梁思成设计的,苏联建筑风格加中式盖顶,带你去看看?”沈君周说。
“好,能叫你周周吗?”他问。
“你不是叫过一次吗?”沈君周停下脚步,转身覷了他一眼,“上次你可没征求我的意见!”
“今天才发现这是你家人的专属称呼,所以要先问问。”林羡鱼说完把头转向一边,心虚地不看对方,视线在校园里四处飘着。
听对方这么说,沈君周呆住了,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意了似乎有点儿太亲昵,不同意似乎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他眨了眨眼睛,盯着旁边的柳树,一阵风过来,柳枝随风扭了扭,“你决定!”扔下话,继续朝十一号楼走。
林羡鱼追了上去,“那我随便叫了!”
“周周!”
“小绵羊!”
“君周!”
“……”
沈君周气得翻白眼,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瞥了数眼,他伸手使劲掐了林羡鱼胳膊一下,“能不能闭嘴?不嫌丢人吗?”
“脸皮厚不怕丢人!”
林羡鱼兀自朝前走,沈君周快走了几步,朝前面的人说:“往左拐,在左边,走路不看路呢!和你家大黄毛一个德行。”
“说谁呢?”林羡鱼伸手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拍完就跑。
小绵羊的脑袋轻易拍不得,一拍就炸毛。此刻,小绵羊“噌”地追了上去。
两人疯闹一路,走到十一号楼门前。屋顶样式重檐歇山顶,整栋楼气势恢宏,厚重古朴,历史感扑面而来。
记忆像书本上的钢笔字迹,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斑斑驳驳的墨痕。但那些笔尖划过的印迹仍在,而且力透纸背。
他依稀记得,自己和临临常来这里。他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青灰色的屋脊和红色的廊柱仍然美的如一幅油画。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记得那时候还在这里认识一位小男孩。”林羡鱼意有所指,试图让旁边的人记起他。
沈君周心里“哼”了一声,我在这里也认识过一位哥哥,还送了我一辆四驱车!不过他没说话,只默默地跟着林羡鱼走。
“让进吗?”
“不让!只能外面看看!”
两人在十一楼附近徘徊了一会儿,便换了地方。此刻是林羡鱼带着沈君周走,他似乎沿着记忆的通道寻找因岁月流失所带走的一幅幅画面。
走过奥里霍夫雕像,沈君周转头问林羡鱼,“骑自行车吗?”
林羡鱼看了看车,并排的双人自行车,见沈君周像看见玩具似的,跃跃欲试,便“嗯”了一声。
沈君周交了押金,老板解了车锁,把车交给沈君周。
他率先上了车,林羡鱼紧随其后。
“走了啊?”沈君周歪过头,用余光看他,“坐好了吗?”
“好了!”
“想去哪里?”
“群雕那里吧!”
“你也爱去那儿?”
“嗯,记得小时候来最爱去雕像那里。”
“我小时候也常在那里玩。”沈君周说。
前面学生多,到了岔路口,林羡鱼提醒沈君周,“小心些。”
“我又不是小孩!”沈君周笑了一下,“你不用总那么担心!”
“小绵羊出来总是不放心。”林羡鱼逗他。
二人到群雕面前下了车。
林羡鱼在群雕前伫立良久,最后坐在群雕前的长椅上发呆。长椅的后面是一排垂柳,柳叶偶尔拂到脸上,他都无知无觉。
沈君周坐在旁边也一言不发,这几座雕像犹如时空传送门,他记起了自己懵懂的童年。母亲带他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逛,每天他眼前走过的都是大哥哥大姐姐。
他小小的个头只到大哥哥大姐姐的腰,看他们需要抬头仰望着,羡慕他们能去教室里上课,去实验室做实验,羡慕他们穿着毕业礼服站在毕业典礼的主席台上。
那时候的他一直在渴望长大。
母亲的学生们见到他,经常抢着抱。那时候自己长得又白又好看,被很多学生猜错了性别,也曾被母亲诓骗穿上粉裙子。
也曾在校园里认识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小哥哥,一起玩了一个夏天。当时自己摔了膝盖,哭得厉害,对方为了哄自己,拿了一辆四驱车给自己玩。
那时四驱车对小男孩来说是奢侈品,他承诺只玩一天,第二日送还给他,结果车未还回去,人也未等来。此后经年未见,仿佛消失了一样。车则仍在家里的书架上摆放着。
“走吧!”林羡鱼的话让他回了神。
两人骑上车,回到了奥列霍夫广场,还了车,朝正门方向走。
“秋天,这里枫叶就红了,”沈君周突然出声,“到时候可以过来看。”
“你陪我来?”林羡鱼问。
沈君周白了他一眼,声音不紧不慢,“你也可以找别人来!”
林羡鱼倏的笑了。
“我生气你就笑!和我有仇是吧?”
林羡鱼没理小绵羊,回到家属区,杵在车旁边,抱着胳膊,等着小绵羊拿车钥匙开门。
“大爷,上车了。”沈君周钥匙按了一下,开了车门,放了一会儿里面的热气,才上车。
沈君周打了几下方向盘,开出家属区。车里空调开始吹了起来,吹散了原本车里烘烤般的热气。
“谢谢!”沈君周突然出声,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对方说这两个字。
“怎么谢?”林羡鱼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伸直了腿,让自己舒服些。
沈君周正认真开车,听到对方的话,愣了几秒,绿灯变了,都忘了踩油门,还是后面喇叭响起,他才回神。
他有种入了狼窝的感觉,欠对方的债越来越多,利滚利还不清了。转念一琢磨,都说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索性光脚不怕穿鞋的。任凭咸鱼随便提条件,反正都兑现不了。
没多久二人到了家。
林羡鱼见沈君周一路上沉默不语,便知道小绵羊又开始装傻充愣。“想好了么,怎么谢我?”他提起原来话头,生怕对方忘掉脑后赖账。
小时候的沈君周就会耍赖,现在比那时候还过犹不及。
“不是应该你想的吗?”沈君周坐在沙发上反问。
林羡鱼从饮水机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在沈君周旁边坐下。听对方如此说,笑了一声。
“就知道你会耍赖!”
对方坐的离自己太近,沈君周朝旁边挪了挪,屁股刚挪一寸,便被林羡鱼抓住了手腕,“哪里跑?”
他一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干嘛?”沈君周问。
“不干嘛,你跑什么?”林羡鱼注视着对方,沈君周大眼睛眨了半天,感觉有些头晕,林羡鱼瞬间泄了气,“没事了,你忙去吧。”
他起身上楼,接着画他手里没完成的画稿。
沈君周坐在沙发上,望着突然离去的背影没说话。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总变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自己不知道是带遮阳伞还是备雨衣,经常手足无措。
他起身出了门,在走廊里敲响隔壁的门。没等多久,门便开了。江南站在门里,对他笑了笑,朝客厅说了声,珩珩找你的。
沈君周朝客厅望了一眼,不期地然竟然瞧见了熟人。
张猛正坐在沙发上,也一眼望见了门口的沈君周。他犹如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噌”地站起来,跑到门口,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沈君周!你怎么在这?”
猝不及防的一嗓子,沈君周顿时懵了。
张猛转身问江南,“南哥,你们认识?”
江南点了下头,纳闷道:“你们也认识?”
沈君周愣了一下,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说:“嗯,我同事。”
王珩穿着家居服从客厅里走出来,笑着招手,“进来!”
沈君周进了门,见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长得和江南有些相像,手里拿着一把草编的蒲扇。
江南见沈君周一脸疑惑,直接笑开了,“他是我哥,你不用管他。”
“怎么就不用管了?”江胜舟没骨头似的摊在沙发上,姿态悠闲,神情懒散,听了这话顿时不干了,“好歹得通报下姓甚名谁吧?”
其他人都在笑,沈君周尴尬地抓了下头发,笑得拘谨。
王珩拍了拍他的肩,“君周,这位是江南的哥哥江胜舟。”
“舟哥,我们的邻居数学老师沈君周。”
“坐,别站着!”江胜舟用蒲扇指了指沙发,宛若主人似的招呼他。
沈君周更拘谨了,感觉今天来得不合时宜。正发呆的时候,张猛拽了拽他,“坐吧!舟哥就爱吓唬人!”
“警察的职业病,坐下喝会儿茶,别站着!”王珩说。
他在张猛身旁坐了下来,张猛转头问:“你住隔壁?”
沈君周木然地点了点头,“你呢?”
“我和南哥是发小,一个院儿长大的。”张猛说。
沈君周:……
世界真小。
正说着,沈君周的手机响了。张猛示意他先接电话。沈君周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直接按了接听。
“你跑哪里去了?”
“在隔壁,怎么了?”
对面没回答,便直接挂了电话,沈君周放下手机,盯着手机愣了几秒,他不知道林羡鱼为什么找他。
张猛在旁边听着,像是咸鱼的声音,他正琢磨是不是咸鱼,客厅的门铃又响了。
“老弟,你家访客挺多啊!”江胜舟抬起手,慢慢地扇了两下蒲扇,笑着调侃。
江南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开门。开门之后,见了人,张猛的眼睛瞬间再次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