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木临风两不误》六楼九号

3、第3章

　　宿风大仙重返人间界，只觉一切都是新鲜有趣，他一席青衫，手摇折扇，自诩必是翩翩佳公子一个，走在大街上，慢步轻摇，仿似闲庭兴步，双眼却恨不得瞪出血来。
　　唉唉，那遮面含羞的小姐，不知是长着怎么一张清纯容颜，比之心月或者天庆，是否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呀，那楼阁之上清音佳曲，听来真是动人，比起天家仙乐，又自有风韵情趣，别俱一格；哎？我这是该去哪里呢，该去哪里？
　　宿风大仙一点头绪也没有，在天上也不晓得该怎么问，再想一想，恐怕是自己早就不碍命定理论，这么在凡间再过上几日平白便宜的好日子，心已足矣。
　　想当年他当凡人的时候，母亲早亡，爹又是个道人，他一无才学二无眼界，过的是贫苦大众小日子，与那书香贵公子，是一点儿边也沾不上的。
　　当了神仙，下了凡来，他挥一挥手，再费着力捻一个决儿，就把一身装扮给弄出来了。
　　这贵门公子的行头，原来这般易得啊。
　　宿风大仙可真当是兴高采烈、惊喜交加。他这下凡与众仙都不同，那些仙家有的是被打入轮回，入六道转身，这仙法自然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了；有的虽有法力却要降妖除魔，有任务在身。他这厢下凡，一不除妖，二不轮回，更无需为民请命，救苦救难，只要领着自个儿渡个劫，就算功德圆满，就算没渡过去，也没有谁再找他麻烦。
　　这也太轻松自在些了。
　　于是一边摇晃，一边就跟着远远飘来的菜香给勾进了食府。食府的名字他是看不清楚的，反正楼上楼下也热闹，香气四溢，他闻着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人间与天上就是有些不一样，虽然那琼浆玉露也好，仙果青菜也好，可没有这里好呀，十锦苏盘儿，鲜虾丸子，豆鼓鲇鱼。。。。。。
　　宿风大仙这会儿挣扎起来了，他在天上也没吃过这些，现在下了凡来，他还是神仙，虽说明明就可以不吃东西，可他嘴馋呀，馋着馋着口水就要滴到人家盘子里了。
　　饭主还没开口，小二机灵，挡着桌子对宿风大仙道：“这位公子，楼上有雅座，小的给你带路，楼上请！”
　　宿风大仙这时也一拍脑袋，还挣扎个屁呀，劫渡不过去，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想吃啥就吃！
　　吃饱喝足，宿风大仙打着饱隔，折扇一摇，这么慢悠悠地在街上晃啊晃。
　　连续几日，他就逛逛街，吃吃饭，看看山山水水，慢慢又觉得有些腻烦。
　　他心里空荡荡地，总觉得这凡间虽然热闹，却象少了什么。
　　这么想啊想啊，他总算想明白了，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个人乐有什么劲，这里没有月老，没有心月星君，连天庆元君的冷脸或者一只天宫养的鸡啊猫的都没有，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再是高兴，也分享不了。
　　所以，这日一上街，他走着走着，就去和别人搭讪：“这位仁兄，在下见你英武不凡，气质不俗，想和你做个朋友。。。。。。唉仁兄，仁兄！”
　　“这位公子，在下见你风流倜傥，气质不俗，想和你。。。。。。公子慢些走！”
　　“这位小姐，在下见你貌美如花，气质不。。。。。。”，“啪”，宿风大仙脸上火辣辣一痛。
　　“谁是小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竟敢当街调戏我家夫人！”
　　宿风大仙低头摸脸，忙道：“误会，误会，在下眼有残疾，没看清楚，只是想问个路。。。。。。实在误会！”
　　他还在那儿低头作揖，别人都走出老远了。
　　唉，这一巴掌当真挨得冤枉，他是走着走着又迷了方向，确实是问路来着。
　　还是心月星君好啊，他第一次碰到心月，上前一拜，小心易易问：“这位上仙，小仙初到天庭，迷了路，请上仙指点迷经！”
　　心月星君扭头来将他打量一番问他：“你叫什么？”
　　他又一拜道：“小仙叫倪后辰，仙友们抬爱，唤我宿风大仙！”
　　心月星君将手在他眼前晃两晃，同情道：“你这眼疾患得不清啊。。。。。。”
　　他再拜道：“说来话长，还请上仙先给我指指路，小仙赶着参拜西天王母，若是迟了可不得了。。。。。。”
　　心月星君拉着他笑道：“好，你跟着我，我带你去！”
　　多善良的星君啊，宿风大仙揉一揉眼，心里又酸又甜的。
　　“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啊，来来来，到我们怡香院。。。。。。唉呀公子！”
　　宿风大仙只一个劲儿往前走，衣袖猛地被扯住，一阵浓香扑鼻而来，惹得他差点就要一个喷涕打在那人的脸上。
　　连忙使着劲扇风，总算忍下来。那人直道：“公子如此才俊，一看就是风流多情、有见识之人，我们这怡香院啊，四大台柱琴棋书画，保证让你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公子爷快请进。。。。。。”
　　拖拖拽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去了。宿风大仙一屁股被按在椅子上，旁边美酒佳肴仿佛就是变出来的那么快。
　　那人一张嘴还在他耳边呱噪：“公子爷想必也听过我怡香院的名号吧，我们琴香、棋香、书香、画香，在这十里坊间可是百闻不如一见，只要公子爷得他们服侍一回，个中滋味，那是一辈子也舍不得忘的，公子爷喜欢哪一个，奴家这就去叫他！”
　　宿风大仙虽然是仙，毕竟也做过凡人，这所谓十里坊怡香院，他以前虽没听过，却明白是什么地方。
　　想他当年还没成婚就飞了，做了几十年的神仙，除了单恋过天庆元君，连女人的一根头发都没碰过。今日既然被人硬拉了进来，听听小曲，调戏调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实在憋得慌，总算找到个地方说说话，就当解解闷也好。
　　于是张了张口，又想起这琴棋书画，他是要选哪一个呢？取这么个名字，必是各自在其技艺方面都有些造化，他虽是个仙，除了会下个棋，其他大雅之事做得却很少，于是又张张口：“就。。。。。。棋香吧！”
　　“哎呀呀，公子爷真是好眼光，我们棋香可是全院里出了名的细腰，盈盈不若一握，一手棋技堪当出神入化，多少豪门贵人指着要他服侍，公子爷这是来得早，拔了头筹，若是来得晚了，恐怕就要下回请早。。。。。。公子爷稍等。。。。。。”那人走去门口，高声嚷着：“柳伺，唉呀柳伺，叫棋香过来见客啦！”
　　宿风大仙连忙挥扇急扇，要把面前那浓得可薰死他的香气扇干净。他却不知，这十里坊的红馆待客，若真正是台柱或者红牌，除非你是贵客中的贵客，哪里需要自己惦着腿跑来接客，那都是有自己的房间，等着客人上门的。
　　那老鸨一见他就是个嫩头青，这是匡了进来骗酒水钱啦。
　　总算清静了一刻，一人推门而入，拟着婉约娇弱的模样，凄凄一拜，再扯着嗓子轻道：“棋香拜见公子！”
　　宿风大仙有些愣神，虽看不清来者面目，可听这声音，实在象个男子。于是张口道：“咦，怎么听着象个男的？”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笑道：“公子说得好笑，小人当然是男的。。。。。公子爷是要先下棋还是先做事？”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宿风大仙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怎么会是男的，我。。。。。。我是来。。。。。。”
　　棋香又走一步：“我们这里全是小倌，个个都是男的，公子爷亲点棋香，何出此问？”说着又迈一步，伸手去拉宿风大仙，声音也更欢喜道：“棋香入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得见这么一表人才的公子，棋香好运，这就服侍公子来了！”
　　宿风大仙大慌，手忙脚乱地摆脱开棋香，夺门就逃，棋香在他身后急呼：“哎呀，公子，你跑什么!”
　　宿风大仙刚逃出来，就与老鸨撞上，他被吓得魂飞天外，转身又躲。奈何他眼睛哪里看得清楚，七转八转，越逃越迷糊，身后还有人吼叫：“抓住他，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这怎么看，怎么象是逼良为娼嘛。
　　眼前无路，后有追兵，宿风大仙更不敢此刻捻决儿遁走，害怕把这一院人给吓着了，旁边一扇门，他也管不了许多，猛地撞了进去，只瞧见屋里有好大一张床，床上有人，正啊呀地叫唤。
　　宿风大仙老脸腾地红了，又烫又燥，蒙头一边往里躲一边急道：“对不住，打扰了。。。。。。我看不见，真看不见。。。。。。”
　　身后的追兵停了，那老鸨站在门外急呼：“唉，公子，你快出来，这里闯不得。。。。。。”
　　床上的人坐起来，扯了外裳往身上一披，再看那闯进来的人蒙着头去翻窗子，显然打算跳下去。
　　那人跳之前还不忘再道一句：“多有得罪，不好意思！”说罢一纵身就跳了。
　　坐着的人手指一弹，一道白光“嗖”地贴着宿风大仙的头发而去，床上另一人见宿风大仙跳了窗，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