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画成瘦马》鱼丸拾玖

24、闻天鼓

　　两日后一早，一辆马车从侯府正门出发。侯府侍卫与京城禁军跟随在后。相传侯府千金要去城外护国寺上香祈福。本应是人人羡慕的准王妃，此刻大家却满怀怜悯地看着马车。兄长入狱，秦王软禁，这么快就从人人艳羡掉落泥潭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在官道上，直到接近晌午才到达寺庙。慕容慧行至主殿，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向菩萨行礼许愿。因近日的忧心，原本红润的脸上略有苍白。

　　“嬷嬷，我有些累了，想在禅房中休息一下。”慕容慧对着身边礼部特意派来的嬷嬷说道。

　　“是。寺院早已备好了房间，小姐请。”陛下没有发话，慕容慧就还是准王妃，皇家的儿媳，无论秦王是否有罪，都是他们这些人开罪的起的。嬷嬷陪慕容慧来到禅房，干净的一进小院，院中只有松柏。

　　“嬷嬷。你带着小莲去给寺里捐些香油钱，小莲不懂规矩，别丢了皇家的颜面。”慕容慧倚在软枕上说道。嬷嬷本不愿意去，但想到小丫头办事毛躁，怕损了皇家颜面，到时礼部也只能拿自己开刀。反正是在护国寺中，外围又都是侍卫，也就放心地去了。

　　嬷嬷一走，慕容慧就睁开了双眼，跳下榻，穿过角门，跟随玉露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院中。
　　一进门便看见柳盈坐在椅子上，盯着一个被绑的颇为富态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那日从自己这要走的鞭子。

　　柳盈见慕容慧走了进来。扬扬手中的鞭子，“周老板，我人微言轻，但是这位是慕容家的小姐将来的秦王妃。今日她同你谈条件，你可信服？”

　　周老板嘴里塞着布，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得不停的眨眼，表示同意。柳盈拿走他嘴里的布，与慕容慧一起坐在上座。慕容慧打量了周老板几眼，只是喝着自己茶，并不说话。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她不表态，让周老板猜不透她。柳盈才好在气势上拿捏住他。不然，他一定会狮子大张口。

　　柳盈冷冷地开了口“”周老板现在可以讲了。”

　　“我要盐引。周某要成为江南第一大盐商。”周万三眼里泛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银在向他招手。

　　柳盈冷笑了两声，“那周老板拿什么换？”居然不是为他的儿子谋前程，而是要盐引，要知道周老板的财富已经足够他花三辈子了。这商人虽在本朝地位有所提升，但入仕仍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家族地位也会有质的提升。

　　“自然是证实当日就让你假冒的顾婉进入的随园。”周老板转了转眼珠“这事是慕容安的主意。”

　　这样一来就可以洗清慕容安借职务之便，强抢民女之罪了。但是却又会把柳盈卷入，又会面临皇后与二皇子那拨人对慕容安沉迷女色，耽于政务的罪名。

　　柳盈愁眉不展。慕容慧却听明白了话中之音。柳盈便是当年的那名扬州瘦马，手下动作一顿，不由心惊。却也未在周万三面前表现出什么。

　　“只凭你口头之词？”柳盈挑眉望着周万三，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他手里定是握了什么样的证据。

　　周万三神秘地笑了笑“自然不是，但是这个需要另一个条件来换。”他为商了一辈子，最知道不同的东西的价值是远远不同的。而同样的东西，在是否被急需时的价值更是云泥之别。

　　“顾家老小？”柳盈猜测道，谁能让顾家老小在这时消失，却未被各方势力找到。他又故意在事发前夜出现在他们面前，引起他们的注意，也许他来时便计划好了这一切。就像慕容安所说，大皇子二皇子羽翼丰满，根本没他的位置，用完就会被舍弃，甚至是杀人灭口。

　　而秦王，刚刚起步，身边得用之人尚少。为人颇为端正，最重要的是不喜奢靡，不会不停的增税。四皇子，母族低微，一直未参与夺嫡之争。五皇子也尚未进入大家的视线。但是想起他来，柳盈就会起鸡皮疙瘩。

　　“没错，顾家老小是我藏起来的。我只有一子，是个贡生，却一直未有合适的门路。”周老板终于说到自己最重要的目标。

　　“在我朝，贡生是可以经过学习处理政务直接入朝为官的，周公子少有才名，周老板家财万贯竟还未找到门路？”柳盈明知顾问。

　　“哼！”周老板被戳到了伤疤，与他儿子同一拨的贡生早就入朝为官了。更有甚者，借助家中的势力直接在六部任职，无需外派历练。但是他是个商人，还是自己白手起家，虽有些钱财，却无可以倚仗的世家。因此虽自己儿子才华不比他们差，却一直是被忽略的那个。为此他不得不赌上一把。

　　“我答应你。”柳盈早有心理准备，扶起坐在地上的周老板，让他坐在椅子上“但是，你还需帮我个忙。”

　　慕容慧回到院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嬷嬷正焦急难安，这丢了准王妃，她可吃罪不起，但又不敢声张，只带了小莲要私下去找。

　　见慕容慧在玉露的陪同下毫发无伤在回来了，心里的一个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急忙迎了上去“我的小姐啊。你去哪里了？”

　　慕容慧天真的笑了笑“心中烦闷，去后山散了散心，嬷嬷不必忧心。”

　　嬷嬷盯着慕容慧的脸看了半天，慕容慧神态自若的任她打量。嬷嬷见她眼神镇定，精神也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便不再多问。当日，侯府的马车在日落之前离开了护国寺。

　　农历三月十二，万物复苏。

　　宫门前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位穿着五色刻花紫色齐腰襦裙的年轻姑娘，敲响了立在宫门前的闻天鼓。她一下一下的敲着鼓，鼓声一下一下的传进了前朝。传进了诚德帝与众位官员耳朵里。

　　大家正在早朝上对月余还未有进展的慕容安一案争论不休。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这鼓声又十几年没听到过了，今日竟又响起了。

　　诚德帝点头示意禁卫统领。很快柳盈就被带到了大殿上。柳盈在前世无数次的踏进过紫禁城，但今日，真正踏入这个国家最核心的大殿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金殿之上，众大臣看见她议论纷纷，大皇子二皇子满脸不屑，嘉定候世子满眼忧虑，五皇子眼中则闪烁着光芒。

　　“民女柳盈参见陛下。”柳盈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声说道。

　　“哦，是柳画师。”诚德帝很是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柳姑娘何事竟需要敲响这的闻天鼓？”

　　“民女有冤要诉。慕容安是冤枉的。民女已经拿到了证据。”柳盈一字一句地从嘴里说出，每一个字都敲在了众人心里。她是来给慕容安伸冤的，她说她手里有证据。

　　“你若是有一句假话，便会被拉至午门外，廷杖致死。”诚德帝依旧是一身道袍，但说出的话很是让人毛骨悚然。

　　“民女知道。”柳盈来前，便知道这闻天鼓轻易不可敲响。有一句谎话杖毙；有一个假证据杖毙；人证物证不足，杖毙。伸冤人讲述完，朝上官员皆可问话，直到众大臣都信服后，才可翻案。这也是为了让人知难而退，不然白姓天天来敲着闻天鼓，这朝堂就不用解决国家大事了，直接变成府尹衙门了。是以十几年未被人敲响了。

　　“讲！”承德帝挥了挥宽大的袖袍，闭着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慕容公子到了徽州，深知官场鱼龙混杂，不知敌我。也是为了麻痹大家。想出了一条妙计。假装成一位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得知顾婉老家的县丞便是徐县的知县，便想出了一条暗度陈仓的计谋。”

　　柳盈停顿了一下，偷看了一眼诚德帝，继续说道“他与扬州的画舫老板商议，让一位瘦马假扮顾婉，与他演一场戏。”

　　“为什么是顾婉？”一位身着飞禽官袍的官员问道。

　　“因为徐县知县的侄子在顾婉老家做县丞，而顾婉的父亲因为河堤案关入了大牢，顾家在上下斡旋。”柳盈解释道。“那名瘦马道徽州后，慕容安极力表现出对她的宠爱。。慕容安更是为了博美人一笑，收敛了大量珠宝首饰。”

　　“哼，红颜祸水。”不知哪位大臣气愤地说道。

　　柳盈看了那人一眼，继续说道“只因太守送来了美人，这位瘦马很是不满，慕容安便借机说要陪她回老家看望祖父母，但其实是想借机去探那位县丞的底，那位县丞大义灭亲，帮助慕容安摸清了徐县知县的违法证据。”

　　“照你这么说，那位瘦马只是慕容公子放在名处的挡箭牌。是为了掩盖真实目的。”大理寺卿马大人蹙着眉问道。

　　“是的。大人睿智。”柳盈说完，等着朝上众大人的问话。

　　“姑娘怎知道这些内幕。”御史台刘大人出列反驳“柳姑娘与慕容公子的关系，坊间早已有传闻，只怕姑娘为情所惑。”

　　柳盈又向陛下行了个大礼，大声说道“民女便是当年的那名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