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卡默洛特·菲尔 ...
-
虽然在外形上变了很多，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菲尔德靠着椅背把视线从再次睡着的艾斯身上收回来。这艘商船，也许说是邮轮更合适，人来人往，大多数都是穿着考究的商人跟贵族。大型邮轮很少颠簸，更有些邮轮船底也附上了一层跟军舰一样的海楼石，用来躲避海王类，以及雇佣专业的守卫来保护船只。足够安全，速度也够快。
菲尔德本不想把钱用在这种地方，他从巴尔迪哥离开之后不巧地遇上了一船海贼，整艘船加起来也不过堪堪五千万贝利。他一边想着顶上战争真是耗费了不少兵力，连实力那么弱的海贼都能来到新世界，一边又为此而庆幸，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认识自己。
总之，化了妆拿着海贼去领了悬赏，在这之后他才去那个岛屿的拍卖会。那些人可能会不认识他，但艾斯的能力实在太显眼，更别提他还直接把整个拍卖场都给砸没了，如果不是当时码头只有这一艘看起来船票就很贵的邮轮，他也不至于花光所有的积蓄。好在船票里包含了饮食，不然照艾斯这个无底洞，他们两个怕是直接要被扔出去。
男人没意识到，他脸上一直有着笑容。自从看到艾斯之后，他的心情很好，那些混乱的思绪都暂且被他放下了。不过，也许自己应该把这样的心情也记录下来。
当艾斯把脸从盘子里抬起来地时候，餐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累的快要睡着的厨师。为了填饱这个青年的肚子，他可是豁出命去做菜了。
最顶层的风景很美，火烧云染红了正片天空，碎成鱼鳞状的云彩包围着太阳，艾斯看到下面有很多人都聚集在甲板上观赏这一幕。他收回视线，在莫比迪克上，他偶尔也会看到很美的景色，而那时候他想的是有没有办法把这一切都保留下来，然后在遇到菲尔的时候，讲给他听。
男人正在动笔在有着黑色封皮地小本子上写着什么，艾斯的角度看不清内容，但菲尔德似乎不介意他看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食指的骨节上有个细小的疤痕，但笔下的字迹却气势十足。艾斯想起自己之所以想要学认字写字，有一部分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接到男人的信件，可他没有料到，他唯一从菲尔手里受到的信，竟然是在他死后。
“吃饱了？”菲尔德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男人抬起头，海风吹开了了他的衣领，艾斯看见从他脖子往下，似乎全部都被白色绷带给掩盖。也许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他拉了拉领子，不在意地说道：“已经好了，不用去管，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艾斯在心里大叫，可脸上却是随了菲尔德的心意，挂上了笑容跟好奇：“菲尔你在写什么？”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男人停下笔，望向他，艾斯被他眼神中的决心给吓到，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指，而菲尔德还在继续说：“正在写我跟你们相遇的时候，我想如果把能够想起来的东西写下来，或许能够找出其中的联系。”
“救了我的人说，也许有些记忆想不起来最好。”
艾斯看着眼前的菲尔德，然后他突然勾起嘴角：“那是菲尔的一部分，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但，艾斯你不用——”菲尔德想要拒绝，他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承担起来了自己的责任，他没有必要花费时间陪自己去找看不见抓不着的东西：“我可以自己——”
艾斯却握住了他的手，青年的手掌很热，甚至让菲尔德有一种自己在触碰火焰的错觉，而他黑色的眼睛里又是那么真诚，让他没办法开口再拒绝：“给我一个机会，放心好了，马尔高给了我一个长假。”
于是菲尔德脸上出现一个微笑，像是同意了艾斯的陪同。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餐桌的时候，男人突然回头看着他问：“艾斯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过去？”
青年伸手拿上他放在椅背上的衣服，听到这句话委屈地皱起眉，小声地抱怨道：“啊，没错，况且我小时候有点别扭，就算是好奇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原来你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菲尔！”
“好好，别激动，不说了，不说了。”
走在前面的菲尔德自然看不见艾斯眼中的痛苦跟心疼，是啊，他不知道菲尔的过去，不知道他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而对自己微笑。
而当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年前——冬岛，四皇红发驻地
顶上战争给艾斯带来的改变几乎是翻天覆地一般，即使他依旧爱笑，开朗，不爱穿上衣，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一样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裸露着身躯。可是看到他的人知道，这个孩子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成长了。即使他不想承认，但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基因还是在他身上表现出来，对于三色霸气的掌控速度只能让人感叹一句不愧是海贼王的儿子。
“你们很像。”在红发去喝酒或者是开宴会的时候，爱丽儿会陪着他一会儿，沉默寡言的女士自从顶上战争之后似乎更不愿意跟人交谈了。红发出现在战场上，顶着一众海军震惊的目光把她带走，说是带走，也许换成抢走比较合适。
虽然之后被泽法大将狠狠揍了一顿。但艾斯看得出来，那位名震四方地大海贼，占着一处【皇帝】美称的红发，在对待爱丽儿女士的时候难得地笨拙，他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虽然闹出了不少笑话。但他知道，爱丽儿女士眼中的寒冰只有在见到他的时候会化掉。
他们彼此是相爱的，现在唯一的难题大概就是亨利依旧不肯叫他爸爸了。
“谁？”艾斯停下挥拳的姿势，侧头看向她。
“菲尔。”
时间过去那么久，艾斯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窒息的苦楚便再次缠了上来。关于男人的一切又开始在他脑海之中复苏，他的笑容，声音，还有动作，一点一点开始在他眼前重塑。可当他去伸手触碰的时候，便碎成了千万片的雪花。
“请您跟我说说他以前的事情吧。”艾斯开口，他的手指蜷缩起来，在菲尔活着的时候，他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现在他离开了，他还是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菲尔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爱丽儿的目光看着远处的浓烟，她能够听到那边传来的笑声，这让她的酸楚减轻了一些：“菲尔德·卡森原本的名字是卡默洛特·菲尔，这个名字前半段来自于一个他小时候的伙伴，是一位贵族，名为亚里克斯·菲尔德，而后半段是菲尔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儿，塞西莉亚·卡森，她是菲尔的未婚妻。”
“我跟他都是第二次经历这一切了，出于某种原因，卡默洛特·菲尔回到了过去，他身为菲尔德·卡森的故事你应该知道的不少。”冰蓝色的眼睛似乎能够轻易看透别人眼中的想法，艾斯低下头，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为他将要听到的故事而感到不安与担忧。爱丽儿的声音继续道：“卡默洛特·菲尔是个坚强又乐观的人，有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他的性格很讨喜，比起叙述，他更喜欢倾听别人的烦恼，是个热心肠，明明是别人的事情，他却比别人更着急。他是个好人，虽然有点烦人，但没人会讨厌他。”
“他加入海军的时候是十七岁，跟塞西莉亚一起，他们的感情很好，是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默契。卡默洛特·菲尔在二十岁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小队，他们的关系都不错，是出生入死的伙伴，甚至连家人之间也都相互认识。作为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菲尔经常受他们照顾，同时也力所能及地去照顾他们。”
爱丽儿是在某次他受伤之后被送到医务室来的时候认识那个男人的，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脸上是军人特有的果敢跟无畏，他的伤口很深，隐约可以见到白色的骨骼，却一直在向她询问跟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个人伤势严不严重。海军基地的每个人都清楚，爱丽儿·罗森长得好看，可性格却远不及平常人，她不爱与人交流。可是男人却不管不顾，像是打算她不说话就一直要问下去。
“比你好多了。”被烦的忍无可忍，爱丽儿带了点恼怒，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真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以温润的棕色为底，倒映了星光。
“谢谢你！爱丽儿医务长！”他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见了一面，但爱丽儿却不知为何把那个笑容放在了心底，期待着是否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这样的笑容。她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守着一个早已破碎的谎言，可是那种笑容却会让她觉得，也许活下去还是会有好事发生的。
而接下来的事情证明她的想法错的离谱。
两年后，爱丽儿被调往新世界，在那里，她接收了自己第一个病人。
“真可怜啊——”
“那群海贼太过分了，竟然把整船人都给杀了，只留下一个，叫什么来着？卡默洛特？”
“那样活下来还不如死了，听说那孩子的未婚妻也在那条船上。”
爱丽儿猛地从办公室里冲出去，甚至连白大褂也没穿上，近乎狼狈地直接冲入手术室。她一直在祈祷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卡默洛特·菲尔，而一推开门，扑面而来地血腥味浓重地想让人干呕，她已经看到有几个年轻的护士躲在一边，眼里都是出于同情而染上的泪水。
“罗森医生！”有人对她解释：“病人情况很糟糕，大失血，而且他的四肢都被残忍的·······残忍地折断了，在桅杆上绑了一天，严重的脱水。”
于是爱丽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的两只手臂都以不正常的姿势弯曲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床单。他的眼睛只留下了一条细缝，看起来还未失去意识，爱丽儿看到他干裂起皮地嘴唇嗡动，似乎在说什么。
“活，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后来，爱丽儿从自己办公室的助手地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的助手是个年轻人，似乎早就对卡默洛特·菲尔有点印象。于是叙说的时候也带了一点惋惜地难过。
“菲尔先生还打算那天出海回来，向罗森小姐求婚。”他先说了一句：“他们的船上五十三个人，除了菲尔自己，全部都留在了那个下午，他们遇上了极为强大的海贼，全灭了。留下一个人的原因，大概是想要通过他让世界政府知晓自己的实力。”
事实就是如此可笑，却又无比真实，一个为了炫耀自己刚刚得到的恶魔果实能力的海贼船长，在一个风雨交加地日子袭击了一艘军舰，并且恶意地逼迫着他们自相残杀，而那条船上地所有军人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却没能成功。而卡默洛特·菲尔被迫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眼前，甚至连他最爱的女孩也为了不向海贼屈服而跳了海，尸骨无存，一船人，他们意气风发的朝着梦想前进，而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一个活着，却更像是死了的人。
卡默洛特·菲尔的伤势很重，他在医务室待了三个月，在此之间，他一直望着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军舰，看着他们出去又回来。爱丽儿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而就在这时，政府确定掩盖那次灾难，把海贼突袭变成了海难，只为了维护他们那个本就脆弱不堪的威严。
海难跟牺牲地最本质区别就是后者对家属那一份，份额不小的体恤金，菲尔小队的很多人家里都不富裕，甚至一度只能依靠那点工资贴补家用，才能勉强活下去。
而这个决定则是要把他们逼上绝路。
爱丽儿本不想把这个决定告知给菲尔，他是她的病人，而男人的伤势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但对这个决定感到不满的人很多，最后他还是知道了。然后原本连站着都竭尽全力的男人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驱使，重新恢复了以前的活力。卡默洛特·菲尔开始四处奔走，他去找人求证，去找当时发现他们的那些人求证，去向当时派他们出海的长官求证。可是政府的命令是绝对的，一个小小的海军士兵又能做什么呢？那些人都害怕被报复，亦或者是接受了好处而答应绝口不言。
一次一次碰壁，一次次被人赶出去，一次次顶着咒骂跟疼痛，可菲尔却没有放弃，他依旧在一天天地去海军大门之前等着，等着，无论春夏秋冬，风吹雨打。他脆弱地像是一碰就碎的泡沫，却又如坚不可摧的磐石。男人身上的伤势留下了隐患，每到阴雨天气关节就会疼的让他发抖，只能依靠大量地酒精跟止疼药过活。他本就因为海军这边的压力而喘不上气，而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的家人却又找来，质问他为什么活下来，质问他为什么不陪着他们一起去死，他们的咒骂不停歇，那些粗鄙而刺耳的字眼把菲尔扎的体无完肤。
那是让人无法想象的疼痛，那些亲属找不到宣泄口，只能把一切都推到活下来的卡默洛特·菲尔身上。而承受了那些的笨蛋没有一次出言为自己辩解，可他的身体状况却一天不如一天，瘦骨嶙峋，甚至走路对他而言都成了折磨。
可他还没放弃。
那种活法太痛苦了，爱丽儿心想，这个男人因为自己最爱的女人那一句话要自己活下去，可是这样的活法，真的太残忍。然后她开始埋怨，甚至是怨恨那个让菲尔活下去的女人，想她为什么要用如此狠厉地手段去逼迫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于是她想，好，既然他无法杀自己，那就由她来动手。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卡默洛特·菲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