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度妄想》七月在予

1、chapter1

　　假如世界毁灭，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选谁？

　　隋冬越。

　　略微昏黄的灯光下，江扬拿着笔不假思索地写下这个名字，细小的笔尖摩擦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既温馨而又奇妙，带着庄严和肃穆，甚至有点近乎宗教的虔诚。

　　他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名字，仿佛是中世纪的雕刻艺术家在一点点地打磨神像一样，他将这个名字刻进了自己的心里，骨髓里，哪怕十几二十年的岁月都无法擦去，更不能忘却。

　　这个名字于他而言，既是甜蜜而又温馨的存在，也是伤痛和禁忌的存在，只能想，不能说。稍微多看一眼名字的主人，都觉得是莫大的罪过，即使下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里唰过一遍，都不能抵赎。

　　*

　　“江扬同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啊？你看看你，整天来这混日子有意思吗？你……你在这，在你那一亩三分地的位置上好好的，安安静静的混日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校外的流氓混混啊？你以为你是世界的老大吗？那群人是你这种中学生能招惹的嘛？”

　　江扬的班主任余书老师在办公室里语重心长的教育学生。气愤而又恼火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中，连空调转动时的轰隆声也被比下去了。

　　此时正是学校开学后九月中旬的一天，虽说农历上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但天气仍旧很炎热，尤其是余书老师这个时候正处在气头上，内外煎熬，更让她脸上显露出疲惫之象。

　　她口齿麻利的说完一大通话后，自觉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当仰头喝时，却发现保温杯里仅剩些泡完水的红枣，枸杞，由于泡的比较久，红枣，枸杞表皮上原本的色素减少了很多，呈现出肿胀发白的边缘。

　　没想到，才半天不到，她泡的一大杯水竟然不知不觉喝完了，只好郁闷的扣上杯盖，顺手将保温杯放回原处。

　　现在正值上课时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不然她也不敢这样大声训斥学生。她也是个母亲，看着眼前这孩子，一面怜惜一面痛恨，目光里颇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作为老师，教书育人并不只是一份职业，更是一种责任，如果放任江扬继续这样走下去，早晚有有一天不是进监狱就是进地狱，不是他砍人就是他被人砍。可是一直管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孩子就像个刺刺球儿似的，谁碰就扎谁，她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江扬换个班，或者是自己带别人的班，眼不见心为静，毕竟你自己的路自己不走，难道还要我背你走吗？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不上心，还要我帮你规划吗？

　　想了许久，余书老师心头的火气算是稍稍消下去了一点。

　　站在余书老师面前的江扬大约十六七岁左右，齐眉的刘海很自然的垂在额前，一双眼睛藏不住内心的桀骜不驯，略微稚嫩的脸上还时不时流露出几分少年独有的不谙世事。一身原本平整素洁的校服被他穿的乱七八糟，风纪扣没扣上，露出脖颈下两条略微凸起的锁骨。

　　少年确实比较瘦一点，宽松的校服更衬托出他的消瘦。衣服表面还平白无故地生出许多褶子，像一张被人狠心揉搓过的白纸。衣角上站有几丝血迹灰尘，则表明他被叫道办公室训斥的原因。

　　他听着余书老师的训斥，愣是一声不吭，仿佛那些话都像一阵风似的，从对方嘴里飘出来，还未进到他耳朵，就立马消散在空气中。无所谓的目光，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又看看老师脸上的变化。

　　其实这办公室也没什么好看的，每样摆设都是几十年不变一次，没什么新奇。

　　余书老师休息了一会儿，嗓子又开始工作了：“你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别去招惹外面那些人了，行吗？算我求求你了。我作为你的班主任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还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待到退休呢……”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于老师叹了口气，本打算再捞叨几句，只见隋老师从门口进来。这是一位今年刚招进来的新老师，年纪不大，二十三岁左右，由于一直修习文学，所以整个人身上自带一种儒雅恭谦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看了一眼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问道：“余老师，这是怎么了？”

　　余书老师看到隋老师进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江扬说到：“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别再搞这种事了。”

　　江扬用余光瞥了一下这位年轻的新老师，一脸的不屑，自顾自的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在跨出门的一瞬间，仿佛听见了他们班主任余书老师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隋冬越拿着本语文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座位上去，才听见余老师无奈的说道：“小隋，我教书教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生，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就进了三次派出所，我去领了三次，每次都被那些民警看的我这张老脸都红了。”

　　“那学生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调皮捣蛋的学生啊，怎么会犯那么多事？”隋冬越疑惑地问道。

　　“小隋啊，你可不知道，那孩子的父母开学的第二天就出车祸死了。所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管。”

　　隋老师听了，心头一惊，顿生怜悯：“这样啊，确实挺可怜的。那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这是学生的私事，他没说，我们也不方便多打听，自从那件事以后他整个人就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无心学习，拒绝和同学交流，上课睡觉不听讲，甚至还招惹街头混混，就是一个典型的刺刺球。接手这样的学生真是气得我要吐血了。”

　　“余老师，你可以去跟校长反映情况啊。换班或是……”

　　“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我现在就不用在这里愁眉苦脸的了。”

　　*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周末的快乐时光还没有结束，余书老师全家在外边一家餐馆吃饭，突然，一个电话打来，彻底毁了她的周末。

　　“您好，请问您是余书老师吗？”

　　“是。”

　　“江扬是您的学生吧？”

　　于老师一听到江扬这个名字，左眼皮跳了一下，知道又是祸事找上门来了。

　　“是这样的，我是五街派出所的民警。江扬参与打架斗殴，现在请您过来将他领回去吧。”

　　余书老师一听到这儿，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扬那小子又涉嫌打架斗殴被带走了，现在是叫她把人领回去。

　　放下电话，余书老师没有立即去。

　　她的孩子问到：“妈，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警察叫我去领一个打架的学生。”

　　“那你现在去吗？”

　　“不着急，让他在那儿待一会儿，反正他这已经是三进宫了，多给他点教训也好，现在的学生真是气死我了，我以前做学生的时候可没有那么调皮。听好了，你在学校可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别给我惹那么多事。”

　　“听到没？”她瞪了一眼正在扒饭的孩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

　　江扬蹲在派出所的一个角落里，看着来来去去的警官竟然近一点儿也不紧张，像待在自己家里似的。挑事的混混们被关在另一间办公室。

　　打完电话后，民警坐在办公桌后，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他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少年每次都是被同一伙人打，于是问道：“小朋友，你到底招惹了那帮混混什么呀？怎么每次都被他们打？”

　　江扬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不是小朋友，我有名字。”

　　“好吧，江扬，能告诉我原因吗？”民警耐心的问道。

　　“无可奉告。”江扬冷冷的回答道。

　　“诶，你这小孩，怎么这样？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嘛，解决了就可以一劳永逸，要不然你想一直被他们这么打下去吗？”

　　“这不关你的事，想知道可以去审那帮混混呀，又不是我挑的事儿。”江扬傲慢的抬起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电脑后面的民警。

　　那民警人虽然是坐着的，却有一种少年不是仰视他，而是俯视他的错觉。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可从没求你帮我，是你多管闲事。”江扬瞥了一眼民警，随后扭头向门口看去。他这样做并不是期待老师能来领他走，而是想避开这名警察的目光。

　　日头渐渐偏西，天色显出一派幽微的黄昏，活像一张上了滤镜的相片，隐隐透着一种不真实。

　　江扬蹲了好久，腿有些麻，他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同时听到派出所里的挂钟在滴滴答答的响着，三指条指针一圈又一圈的转着，表明时间在悄悄流逝。

　　“为什么你老师还不来接你？”民警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到下班时间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收拾东西回家。

　　江扬换条腿继续蹲着，没有理他。

　　“诶，你说你这个小兔崽子，我问你话呢，哑巴啦？”民警不耐烦的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真他妈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是对于这种未成年人，又不能用暴力，只能口头教育几句，要是他家小孩长成这样子，非得用皮带抽死不可。

　　但平心熄火后又想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对比起来还是有点庆幸的。优越感就是这样比出来的，若拿他的孩子跟眼前蹲派出所的少年比，他家的孩子是很优秀的。

　　江扬把他当空气，自顾自的蹲在角落，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空落落的，一会儿又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的，反正就想待在原地，哪儿也不想去，而且出了这扇门，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终于，在天色渐暗时，余书老师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未踏进大门，先听到了她尖锐的声音：“江扬！江扬！”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兴起继续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