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湾》声声慢矣

4、第 4 章

　　吃完饭天色还早，霍醒灼赖着不走，非说乔奶奶炒的茶味道好，要在这里多喝两杯。乔奶奶乐呵呵地给他冲茶，还说等下给他带点茶叶回去。
　　乔以惜拒绝了大家的帮忙，自己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里清洗。
　　霍醒灼和乔以晚就搬了桌椅坐在院子里，边喝茶边斗嘴。
　　这时，院子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乔以晚眼睛一亮，开心地一跃而起，奔了过去。
　　“轩哥，你怎么来了？”
　　叶庭轩晃了下手里的篮子：“后院的杨梅熟了，你不是喜欢吃吗，给你送些过来。”
　　乔以晚高兴坏了，伸手接过篮子：“轩哥，你也太好了吧！”
　　“小轩过来啦？来，进来坐。”乔奶奶搬了椅子出来。
　　“谢谢奶奶。”叶庭轩接过椅子坐了下来。
　　乔以晚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叶庭轩身边，挨着他坐下。她用手托着下巴，关切地问他：“轩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本来也就没啥问题，上次龙舟比赛累狠了，歇两天就好了。”叶庭轩回答她。
　　“我当时就说不让你参加吧，你非要去。你从小身子就弱，经常生病，本来就该好好养着。你还不知道爱惜，去参加这么累的比赛，不是折腾自己吗？”乔以晚怀疑道，“真的没事了？我听芬姨说你回去就躺了一整天，下不了床了。”
　　“真没事了，有事我还能出来晃荡吗？”叶庭轩道，“我们西北队伍本来就缺人，我不去参加就只能我那快五十岁的爹去了，我也干不出来这事啊！”
　　叶庭轩的爹是惜月湾学堂里唯一的先生，年轻的时候还中过举人。旧朝推翻后，这个功名虽然没用了，但他确实算是整个惜月湾最有文化的人了，就一直在学堂里教书，教了快二十年了。整个惜月湾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他的学生，包括霍醒灼、乔以晚、乔以惜他们。
　　这年代女孩子读书的少，乔以惜和乔以晚她们也只是小时候去学堂待了两年，学会了认字就没去了。毕竟学堂里都是男娃，女娃长大了就不适合整天跟他们待一起了，现在还讲究这些礼节。
　　乔以惜喜欢念书，回家后她爹又给她请了师傅专门教她。本来乔以晚也被她爹娘送过来一起学的，不过她太贪玩，学了几天死活不去了，她爹娘也就懒得管了。反正她也认识字了，学再多也没什么用，不去就不去了。
　　虽然女孩子们没继续念书了，但她们也都跟着叶先生学过两年，见了他都很恭敬。整个惜月湾，不论大人还是孩子，见了他都叫一声叶先生。
　　在乔以晚的印象里，叶先生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身材瘦弱单薄，一到天冷了就会咳嗽。让他去参加龙舟比赛，乔以晚想都不敢想，相比之下，还是叶庭轩靠谱点。
　　“那你以后还是注意点身体，平时吃多点，我看你饭量还没我大，一个大男人吃这么点怎么能行呢？现在好多年轻人都去海市闯生活了，明年的龙舟比赛可能人数还是不够，到时候你又要参加，提前做好准备……”乔以晚絮絮叨叨地说着。
　　叶庭轩也不反驳，只认认真真听着，嘴角带着微笑。
　　“噌”地一下，霍醒灼站了起来：“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走的时候，他不小心踢翻了放在地上的篮子，里面的杨梅撒了一地。
　　“霍醒灼！你没长眼睛啊？”乔以晚气得跑过去想踢他一脚，他快一步跑了出去，乔以晚没踢着，她心疼地弯下腰捡地上的杨梅。
　　叶庭轩也过去蹲在地上帮她捡，还安慰她：“没事，洗干净还能吃。”
　　乔以晚嘟着嘴：“霍醒灼太讨厌了！”

　　等到乔以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乔以晚在吃杨梅了。
　　“都走了吗他们？”她问。
　　“嗯。”乔以晚把椅子朝堂屋里搬，“洗洗睡吧，困了。”
　　乔奶奶已经躺在床上了，老人家睡觉都早。
　　“奶奶，你是不是又忘记泡脚了？”乔以惜端着一盆热水走到了床边，“快起来泡泡，你怎么老是忘记？”
　　把奶奶从床上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帮她把脚放进了热水了。乔以惜抬头问：“是不是很舒服？”
　　“舒服，奶奶这是享我大孙女的福了。”乔奶奶爱怜地摸摸蹲在旁边的孙女的脑袋。
　　“以后奶奶还可以每天享你大孙女的福呢。”乔以惜冲她笑起来，然后就着蹲着的姿势，把脑袋靠在奶奶的腿上。
　　乔奶奶一边抚摸着她柔顺光泽的辫子，一边感叹着：“你呀就是心地善良，打小我就看出来了。”
　　“哦？真的吗？”乔以惜好奇起来，“奶奶是在哄我吧，小孩子哪看得出来善不善良的。”
　　“真的。”乔奶奶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起来，“记得那一年，你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吧，刚刚懂事的年纪。有一天，外面戏班子的人来我们这唱戏。吃过晚饭，差不多整个镇上的人都跑过去看戏了。那时候我才摔了一跤，腿脚不方便，只能躺在床上。你爹娘又去了海市，你就在你二叔家玩。晚上，你二叔二婶要带你跟晚晚去看戏，你怎么都不肯去，后来他们只好把你留在屋里。你就那么趴在我床边，眼睛不时向外面瞅。那小模样，又可怜又可爱。我就说，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怎么会不喜欢看戏呢？问你为啥不去，你知道你怎么说的吗？”
　　乔以惜摇摇头，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她早就不记得这事了。
　　乔奶奶说：“你呀，那时候是这么说来着。‘我们都去看戏了，只有奶奶一个人看不到，奶奶会难过的。惜惜也不看戏了，惜惜在家里陪奶奶。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看戏，奶奶就不会难过了。’你说你，那么小个人儿，怎么能想到这些？丁点大的小人儿，都会替别人考虑了。明明心里那么想出去，还是能忍住，简直太可人疼了。那时候就能看出来，我们家惜惜啊，太善良了。”
　　“这真的是我说的？”乔以惜笑起来，“我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孩子都调皮捣蛋，只有你又聪明又懂事，整个惜月湾的大人，都想把你抱回家养着。”奶奶笑着说。
　　“什么聪明懂事啊，是说我吗？”乔以晚笑嘻嘻地走进房里。
　　“脸皮忒厚。”乔奶奶笑她，“肯定是说你姐姐了。”
　　“奶奶，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夸过我啦。”乔以晚拉着乔奶奶的手撒娇，“你再不夸我一次，我明天连饭都吃不下啦。”
　　“吃不下最好，刚好最近长胖了，你看看你这脸蛋，是不是肉都变多了？”乔奶奶逗她。
　　“哎呀，奶奶你怎么也变坏了？都会打趣我了。”乔以晚认真道，“不过没关系，谁让孙女是你的开心果呢，你就随便打趣吧，只要您高兴，想怎么说孙女您都随便。”
　　乔奶奶被她逗乐了：“你呀，就是嘴贫。”
　　“才不是呢，我还会帮奶奶做事呢。”说着拦住正准备倒洗脚水的乔以惜，“姐姐，交给我。我去给奶奶倒洗脚水，免得她真的觉得我只长嘴没长手呢。”
　　乔奶奶和乔以惜都笑了起来。

　　夜晚，乔以惜躺在床上。
　　外面传来院子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二叔二婶的说话声。他们有时候会半夜忙完了回来，家里人也都习惯了。
　　两个人打开了堂屋的大门，走了进来。
　　“我去看看小晚。”这是二婶的声音。
　　乔以晚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听到了房门轻轻开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二婶出来了，说：“这么大孩子了，睡觉还踢被子。”
　　“又踢被子了？会不会着凉？”这是二叔的声音。
　　“没事，还有一角盖在她身上呢，冻不着。”二婶说。
　　“哎呀，这几天可真累，现在真想喝两杯。”二叔说。
　　“喝什么喝？吵着晚晚了怎么办？她觉轻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睡觉！”
　　“好了好了，我睡还不行吗？明天再喝。”
　　不一会儿，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躺在被窝里的乔以惜抹了抹眼角，有爹娘疼真好啊，她也想自己的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