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外的世界》寻隅

34、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终究，在考前的几天，段柯坐不下去了，他想当面要一个答案，他翻出边伽城家的钥匙，逃避不是办法，该说清的总要说清楚。
　　他想，他有能力承担结果。
　　在边伽城家里待了那么多天也不是白待的，他自然是知道边伽城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上班，甚至连起床的时间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特意挑了星期六的下午，这个时间他一般会在家，既没有个案，也不会出去和同事聚餐。
　　刚想去车库开车，他才发现，这么多天没有出门，都忘记了，他的车一直在边伽城那里。
　　那天晚上出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
　　段柯叫了辆出租车，可上了车没多久，他就有点怂了。
　　如果边伽城不见他怎么办？如果那个女生在他家怎么办？如果他刚好不在家怎么办？胡思乱想了一通，他让司机停在了一个酒吧旁边。
　　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既没有嘈杂的音乐，也没有太多人，他在吧台点了好几杯酒，脸颊泛起了好看的红色，眼神有些迷离。
　　喝了酒壮胆，段柯终于鼓起勇气，去了边伽城家。
　　按着记忆，进了电梯，他没有醉，但脑袋却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是酒的后劲太大，还是因为在坐电梯，他的眩晕感越来越强，晃了晃头，又拍了几下，他走到边伽城家门口，按了门铃。
　　边伽城刚回来，打开门就看见倚在门口的段柯，这么多天不见，脑海中的脸终于出现在眼前。
　　上次和杨教授联系了一次之后，他又跑到杨教授所在的城市，去拜访杨教授，聊了聊那幅油画的故事。
　　这趟旅行的收获真的完全出乎意料。
　　昨天他和老师约好地点见面，他堵车去晚了，到的时候老师和另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伽城，好久不见！”杨教授说。
　　“老师好！”边伽城和他握了握手。
　　“这位是我的爱人。”没有任何前奏，杨教授介绍道，“听说我要出来见你，就跟过来了。”
　　边伽城如遭雷劈般，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僵硬地介绍自己。就算是有同性伴侣，他也没有想到老师会这么直接的介绍，他有些震惊。前些天，段柯和他表白，现在，又碰到一对同性爱人，难道现在很流行这个？当然这些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在他和老师聊天期间，那个人倒一直没有说话，和老师了解了一下那幅油画，他才知道，同样的油画是有两幅的，当他再问那幅油画的下落时，老师却没有告诉他，只是说年少不懂事，遗失了。
　　老师问他找油画的原因，他也如实回答了，他说完，老师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那个一直不作声的男人，给了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那个人问了他几句话，奇怪的是，这些问题都和段柯有关系。
　　“伽城，当初你研究生毕业便回去了，现在有没有想法读博啊？”杨教授问。
　　“这个我有在想。”边伽城如实回答，在这一刻，他似乎想好了，反正他也是要辞职的，H大的老师也不止一次邀请他考他们的博士生，如果他能够进的话，那现在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那你有目标院校或者老师没有？”杨教授问。
　　“您是段柯的亲戚吗？”边伽城忘了回杨教授的话，他终于想起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熟悉感了。
　　“哈哈哈，怪不得沈渠说你们两个人长得像。”杨教授看向何书彦笑着说，“这下，以后关于这件事你都要听我的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再一次让边伽城惊呆了。
　　“他是段柯的爸爸，沈渠是我们的儿子。”杨教授解释道。
　　“你们的事，沈渠已经和我们说了，你今天会来，想必也是喜欢段柯的吧。”杨教授说，“但碍于你的身份，当下没办法立刻回应段柯。但是伽城，你们两个互相钦慕，而且治疗也在尾声，为什么不能给彼此机会呢？”
　　“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真的很难。”杨教授在桌子下的手被何书彦握住。
　　“我知道。”边伽城说，“但我不太清楚自己对段柯的感情，而且如果真的是那种喜欢，我也想所有事情都解决好，再和段柯在一起。”
　　“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决好。”何书彦说，“很多错误很可能就在你解决问题的时候产生了，然后你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等你处理完，到时候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
　　“你能确定等你处理好所有事情的时候，段柯还喜欢你吗？或许他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早已失望，失望到即便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他也没办法再和你在一起。”杨教授说。
　　何书彦和杨庚看着边伽城，不再说话，等待边伽城自己想通。
　　段柯要是……，边伽城不敢再想，事事寻求完备真的不好吗？边伽城想起以前，他对感情一直是讲求随缘，现在怎么顾及怎么多？
　　“不尝试一下，你又怎么能清楚你对段柯是什么感情呢？”杨庚说。
　　“是吗？”边伽城看着咖啡杯，可是他一直想着给另一半一个完美的开始，而不应该夹杂着问题和不确定。
　　“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边伽城看向何书彦，“既然遇见了何叔叔，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问。”何书彦拿起桌上的咖啡。
　　“为什么您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见过段柯？”边伽城想起段柯那天口是心非，说不愿意再见父亲。
　　听到边伽城的问题，何书彦不再把咖啡往嘴里送。
　　直到杨庚回握他的手，何书彦才从回忆里出来。
　　“因为他妈妈，段柯不想见我。”何书彦把咖啡放回桌面。
　　“可是你们分开的时候，段柯也记事了，为什么会对你没有印象？”边伽城想起段柯记忆里的父亲似乎只是一个符号，段柯甚至一度认为他父亲早就去世了，而且段柯关于他父母的记忆前后是有出入。
　　何书彦迟疑了很久。
　　“段柯在他母亲死后，被我接来了，但段柯他不愿意跟我，段柯舅舅不喜欢我，也连带着不喜欢段柯。段柯那个时候还小，不能没有亲人在身边，所以我只好让保姆照顾他，而我只能趁他晚上睡着的时候，去看看他。”
　　“后来段柯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我一靠近，他就自残，找了很多的医生都没办法治好。最后杨庚在国外找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他说，或许只有段柯忘记他才能好起来，我答应了。他帮助段柯把关于我的记忆藏在了潜意识里，还让我以后不要出现在段柯面前，我只好把他送到他舅舅那里去了，从此便没有再见他了。”何书彦说。
　　“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两父子应该有个和解了，所以我让沈渠过去找段柯。”杨庚说，“所以，伽城，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帮忙。”
　　两个人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各有心思。
　　段柯的大脑已然被酒精占领，失去了理智。段柯毫无征兆地抱住了边伽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边伽城，我好想你。”
　　“段柯，你怎么喝醉了。”边伽城任由段柯抱着，疑虑了片刻，他抱住了段柯，轻轻拍着段柯的背。
　　“边伽城，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段柯真的喝醉了，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了，“我只喜欢你！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像原来一样，可不可以？”段柯埋在边伽城的颈侧，自顾自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一个人在家里有多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但我都忍着。我害怕，我怕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怕你又赶我走，所以我都不敢来找你，只能在家里看那些枯燥的书，那些书都没有你的笔迹，好陌生，我不喜欢。”
　　段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边伽城身上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柯要说让他不要喜欢别人，边伽城抱着他把他拉进了屋。
　　“那天什么都不说，仍由你走了，是我不好，我看不起那样的自己。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你，一时口不择言，才说了那样的话。过了这么多天，我也冷静了，想通了。”边伽城说，“所以，段柯，我很认真地问你，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是他不敢回应段柯的真正原因，他怕段柯并不是真的爱他，只不过是恋父情结的转移，他对段柯好，让段柯把潜意识中对父亲的爱转移到了他身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段柯伏在他肩上眼神渐冷，静静地听完了他说的话，“我的感情就那么随便吗？对我好，我就要以身相许？”
　　“那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我？”边伽城说，“第一个浮现在你脑海里的原因是不是，我对你好？”
　　段柯强硬地回应：“是，那又怎样？你又知道我脑子里没有浮现其他词？你对我的好只是一个引子，你的小动作，你的习惯，你的性格，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段柯从他颈窝离开，看向边伽城，两个人的脸靠的很近，鼻子碰着鼻子，气息吹在边伽城的脸上，低声说：“尤其是你醉酒的时候，特别的吸引人，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