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少年时》乐园之树

2、枇杷圣经

　　陈星澄搬着书走进教室，陆深和齐朔海果不其然都选择了第二排中间区域靠走廊的学霸黄金地段，还坐起了同桌。那里仿佛都产生了什么凡人勿近的智商结界，陈星澄摇摇头，正准备往后排尚且空旷的地方扎根，忽然看见陆深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定睛一看，陆深右边紧靠走廊的位置上，赫然放着他刚刚给齐朔海安利用的便签本。他左边的齐朔海打开化学课本，拿笔划着第一章的重点。
　　陈星澄迅速占领了陆深给他留的位置：“太感人了。从今往后我就跟你混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陆深翻着宿舍分配表，“我们三个还是室友呢，啊……宿舍也在六楼。”
　　陈星澄痛苦地扶额：“本来宿舍离博文楼就隔了一整个操场，这要是睡过头了，不得跑一千。”
　　陆深哀叹一声，打开书包拿出新买的笔记本，分配好各科用途之后，收纳进了书立中。“六楼中午吃饭也不方便啊，等我们下楼了，食堂小龙虾盖饭早卖光了。”
　　“我以为学霸们都有很强的个人空间意识，还同性相斥，所以跟何莉莉赌了一顿小龙虾盖饭说我班两巨头会分开坐，想不到你们俩竟然还真坐起同桌了，奇闻啊。”身后一个女声啧啧称奇。
　　陆深和陈星澄回头，一个梳高马尾的女孩坐在陆深正后方，托着腮看着他们，上挑眼中一片玩味。
　　“这，估计你赢了也吃不到啊。”陈星澄耸肩，“至于两巨头为啥强强联手，我倾向于认为是一盆仙人球在其中穿针引线。”
　　“我叫王凌凌。”女孩对陈星澄点头，“你是个妙人，以后多多交流。”
　　陈星澄战术后仰：“不敢不敢，排名第三的大佬，求罩求罩。”
　　王凌凌满意地一点头：“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是我的小弟了。”
　　陆深：“？为什么连我也算。”
　　王凌凌抓住陆深和陈星澄肩膀，把他们俩拉近自己：“那大姐头就给小弟一点内部情报。坐你们俩旁边那个面瘫，齐朔海。根据合理推测，他人类成分不超过30%，我现在还在怀疑他其实是个超级AI。”
　　以她的音量，齐朔海是能听得到的。然而作为当事人，他恍若未闻，预习完了化学课本，甚至还翻开了刚发的配套练习册。
　　“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三年了，他从来没跟任何人铁过，世界第一独行侠。”王凌凌低声道，“无论题简单还是难，数学次次接近满分，从未翻车，在这一科几乎是个不可战胜的男人。而且丫有洁癖，还有强迫症。书立整齐得跟砌墙一样，我都觉得他将来该去做个包工头。”
　　陆深和陈星澄配合地看向齐朔海的书立。各科课本在按照大小高低排列的同时，最大限度也依科目与色泽聚合。边缘整齐，宛如刀削斧砍，令人毫不怀疑现实里真会有长成这样的建筑物。
　　他俩尚在惊叹，王凌凌又道：“我跟丫斗了三年，一次都没考赢过。要不是会进局子，我都想放学盖他麻袋了。”她霍地将头转向陆深：“这位朋友居然赢过了齐朔海，我也有理由怀疑你不是人类了。”
　　“想不到竟然被你看穿了。”陆深用两根手指轻轻敲着喉咙，发出奇怪的机械假声，“人类也不是全然无可救药嘛。”
　　陈星澄摸着下巴：“我现在觉得AI都喜欢养花了，刚刚他们还相互交流了一下经验，肯定是在对暗号。”
　　齐朔海在化学练习册中纵横的手明显一顿，停了停，和陆深对视一眼。
　　同样边听边写的陆深笑得字都写歪，索性丢开化学练习册，翻开语文课本开始读名篇课文。

　　中午十二点，在初秋还不很宜人的日头底下听了两个小时讲话，开学典礼终于结束了。
　　“明天就有摸底考试？？人干事？？”陈星澄抱住头，“我以为最大的挑战是第一次月考呢。”
　　陆深把古诗词小册子揣进校服口袋：“我十一点以后就已经饿到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
　　王凌凌被何莉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拉走去抢小龙虾盖饭，陆深和陈星澄走进食堂就被小龙虾窗口的队伍长度震撼了。据说盖饭凭借好吃火出北高，再搭配上食堂二楼的鲜榨芒果奶盖，神秘的多味迷你青团，甚至成了北城的网红餐饮。
　　“齐朔海人呢？”四人间宿舍的另一个室友徐恺把数学练习册往食堂桌子上一丢，“怎么就人间蒸发了，有没有点室友爱。”
　　陈星澄光速打了一份套饭，边吃边看食堂电视里的国家地理：“王凌凌不是说他是世界第一独行侠么，让他独自美丽吧。”
　　“下午要以宿舍为单位熟悉学校整理环境，他人不见了我这个宿舍长很难做啊。”徐恺搅着自己盘子里的咖喱鸡。
　　“肯定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学习，班头问起来他也不会不给你面子，就这样吧。”陈星澄摸摸鼻子，“说实话，听说明天要摸底，我也想翘了下午的事情去学习了。我一整个暑假都在上物理竞赛辅导班，别的科目都手生了。”
　　徐恺拍拍他的肩膀：“星星，要自信。少了一个人我还能说上厕所去了，少了两个我能说你们俩在厕所双宿双飞吗？”
　　陈星澄一脸沮丧，正待说话，咚地一声，身边空位上瞬间多了两盘新鲜出炉的料理。
　　精心去壳的小龙虾肉汁浓郁，与马铃薯和西蓝花一起炖到入口即化，厚厚码在米饭上，发出动人心魄的香气。
　　王凌凌与何莉莉击了一掌，虔诚地交握双手，仿佛在进行餐前祈祷。
　　“伟大的《枇杷圣经》，请保佑我们三年都处在您庇佑之中，出的都会，蒙得都对。拳打陆深，脚踩齐朔海。清华可商，北大可期。”
　　陆深：“？”
　　陈星澄笑死：“大姐头还信玄学啊。”
　　王凌凌眨眼：“你不知道吗，这是北高校园传说。第一次吃小龙虾盖饭的时候向《枇杷圣经》祈祷，三年就会一帆风顺。我和莉莉是觉得很好玩啦，这种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我好奇很久了，《枇杷圣经》究竟是啥。”陆深说出了三个男生共同的疑问。
　　“有人说它是八卦全书，有人说是生存手册。百度北高吧置顶帖子里就有链接啊，它几乎无所不包，有各种校园传说，老师八卦，学长学姐血泪教训，甚至还有食堂攻略。”何莉莉环顾四周，偷偷掏出手机展示给三人。
　　“那为什么叫《枇杷圣经》，听起来怪沙雕的。”徐恺凑过去，看到这圣经还贴心地配上了很多熊猫头表情包，根本没有任何圣经的尊严。
　　“这就要追溯到几年以前的著名沙雕事件了。”何莉莉翻着科普贴，“这个梗出自2012级。北高不是有一条枇杷大道吗，一到9月底就都变熟了，晚自习下课经常有人偷偷摘，把地上搞得乱七八糟。政教处想了个绝招，弄了张打印纸贴在入口的告示栏里，说枇杷均已喷洒农药。”
　　陈星澄鼓了鼓掌：“妙啊。”
　　“然而，钻牛角尖是北高学子的传统。”何莉莉放大帖子里一张图片，“第二天政教处就发现，那张打印纸下面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在“北城一高政教处 2012年9月21日”的落款下方，有人用透明胶带黏了一颗半青不黄的枇杷，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占满了半张打印纸。
　　“不甜！！”
　　更有甚者，这张打印纸下方还密密麻麻地跟了十几楼的贴，还有人贴心地标上了“楼主”、“1楼”、“2楼”……
　　1楼：楼主牛逼！楼主现在还活着吗？！
　　2楼：卧槽，我也想吃。
　　3楼：哈哈哈哈哈哈老韩要气死了。
　　……
　　15楼：这就是我们的十诫！这就是我们的圣经！北高学子永不为奴！创世之日！《枇杷圣经》诞生！
　　“虽然打印纸被老韩撕了，但这都互联网时代了，当然永远被保存在了贴吧之中。”何莉莉点开另一个帖子，“每年9月21日，还都有人在贴吧用枇杷图片刷屏。”
　　陆深看着一个被p上乌蝇哥脸，写着“来啊，孙砸”的枇杷表情包，肃然起敬：“想不到北高还有这么团结的校园文化。”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陈星澄摸出手机和何莉莉互粉，关注了北高贴吧，“哎，深，枇杷圣经板块还有你和齐朔海的八卦呢。”
　　“？？？”陆深凑过去。
　　震惊！高一天选之人竟然和三中大魔王在人前做出这种事！
　　镇楼图是一张高糊，是开学典礼时，两个人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坐在主席台等自己发言，齐朔海还是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本资料。陆深朝他笑得无比温柔，正把老师分发的矿泉水递给他。
　　“我不是什么天选之人……”陆深尴尬道，“这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女生喜欢那个，嗑cp？”陈星澄道，“不过这种cp放任何两个直男身上都能嗑啊，我和陆深还一起上厕所呢。”
　　王凌凌一掌拍开他：“陆深你别误会，她们就单纯很崇拜你和齐朔海，喜欢两个很强的人在一起那种感觉，不是真觉得你俩是给。”
　　陆深朝她一笑：“嗯没事，我明白。我就是觉得她们叫我天选之人有点太夸张了。”
　　“你不是吗？？”何莉莉喝光最后一口芒果奶盖，“北高入学年级第一啊哥，你是不是还上报纸了。”
　　“都是靠肝啊。”陆深收拾起餐具，“齐朔海或许是三中大魔王，但我绝对不会是什么天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