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偏航

3、同传闻一样恶劣的郎君

　　初一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出手却如此狠厉，几乎一招就要人性命。她两股战战，待他目光扫到她的时候，偷偷逃跑怕是来不及了，她慌地将头垂下，“郎君息怒，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罢。”

　　“你们经常这样结伴打劫啊？”

　　初一连忙否认：“郎君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打劫的。克冉确实花了大半天追捕这只狐狸，不想被您的大猫抢去。他一时间气不过，才犯了混……”

　　“悬光才不是什么大猫，他是姑墨国进贡的狻猊猞猁。” 他忍不住纠正道，郁闷的口吻中多少显露出一些与外貌相符的少年气。

　　“对对对，是您的猞猁。”初一从善如流，她接着被打断的话继续说：“ 郎君，您看我们什么便宜都没讨到。克冉还被你踢的昏迷过去，少不了一大笔医药费。该得的报应已经得了，求求您放我们走吧。”

　　他慢慢踱到初一身边，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犹如实质。“你说你们不是打劫的，我如何信你？”

　　“我是鑫鑫峡的医女，此次随成永镖局前往西州。克冉是同我们一道的胡商。我们的同伴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休息，郎君要是不信可以同我一起去查看，他们自会帮我证明身份……”初一渐渐迟疑起来，明明都是实话，听起来却好像话本中的山匪在给人下套，好将路过的旅人骗去杀人越货。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此中有猫腻。

　　不料小郎君听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欣然同意一道前往，初一傻眼，好奇这个郎君究竟是身手了得的江湖游侠，还是涉世未深的世家子弟，恁地没有防人之心!

　　回程的路上他们还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克冉昏迷不醒，初一不放心丢他一人在荒野之中，有心找郎君帮忙，又不好意思开口。

　　初一左右为难之际，小郎君早已经察觉到她心中所想，拒绝得很干脆，“ 你莫要打青骓的主意。它只认我一个主人，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骑。要么你同我一道去找你们同伴帮忙，要么你告诉我你们休息的地方，我可以先去找了人来接你们。”

　　“若是我同你一道，这马可承受得住两人的重量？”

　　他强忍住笑意，说，“ 我的意思是你我一起，你可以做牵马的马夫。怎么，你以为我在邀你共乘么？”

　　“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初一羞的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说：“ 郎君还是自己先行吧。“”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您顺着这条路直走到底，在岔路口左拐有一片胡杨林，就可以看到商队了。”

　　待那郎君离开之后，初一长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这祖宗打发走了，但愿他发现被骗了之后不会回过头来找她麻烦。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她拖拽着尚未苏醒的克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反方向走去。待到天色擦黑，二人才堪堪到达大家歇脚的地方。

　　初一将克冉托付给他的族人，忐忑地朝镖队宿营的地方走去。她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天，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只希望镖头看在乔菀芝的面子上不要扣她的银子。

　　待靠近乔菀芝的马车，初一看见眼熟的一马一兽。马是青骓，兽是悬光。

　　她再仔细一瞧，马车旁立着两个人也很是熟悉。娇小圆润的是乔菀芝，身材修长的是今日伤人的小郎君。

　　她走路的动静有些大，那二位顺着声音齐齐望向这边。

　　“是初一回来了吗？” 乔菀芝招手让她过去。初一无奈，她低头蹭到乔菀芝身后，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乔菀芝拉着她转向郎君一边，说：”初一，快来见见我表兄。”

　　“表、表兄？！”

　　初一猛地抬头，惊讶的表情被郎君尽收眼底。

　　菀芝心中也是发憷，毕竟她之前编派了不少玄澈的不是，生怕初一一个不小心说漏嘴。然而依着礼数，她还是不得不略作介绍，“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二表兄玄澈。表兄，林初一是随行的医女，也是我的闺中好友。”

　　“真是巧了，我和这位林娘子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多亏了林娘子为我指路，我才能及时寻到表妹。” 玄澈话中有话，眸子中是满满的揶揄之意：“ 不过林娘子貌似不识路，怕是在荒郊野地里吹了不少的风才找回来，脸都皴了。”

　　竟然还是个如此促狭的性子！ 初一有口难言，怎么想都很憋屈。她硬邦邦地回道：“不劳郎君费心。”又同菀芝说：“菀芝，你咳嗽尚未痊愈，怎么还在这吹风。快回车上去。”

　　菀芝求之不得，正愁没有借口离开。她感激地撇了一眼初一，草草道了万福准备开溜。

　　“慢着。” 玄澈伸手拦住她们。如水的月色下他身姿如松，目光澄澈好似琥珀，端的是清绝俊美。可惜，他一开口便打破了所有的气氛。面对两个小娘子，玄澈显然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他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我不睡野地，今天只能在马车上凑合一晚。你们另寻别处休息吧。”

　　“ 我原本以为关于你表兄的那些传言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现在看来，那些评价倒有些谦虚了。”

　　被霸占了马车的初一和乔菀芝又惊又气，只得找镖头重新安排了住处。夜风刺骨，即使紧紧挨着火堆也浑身冰凉。初一开口，呼出的寒气模糊了视线中仿佛触手可得的星星。

　　菀芝冷的牙齿打颤，哆哆嗦嗦地附和道：“ 我何时框过你。如果不是表兄劣迹斑斑，我何苦要离家出走。还要受这等罪。万一真的同他一起去长安，我岂不是要夜夜都睡在野地里？”

　　“你表兄是专门来抓你的么？还是碰巧遇上了？”

　　“他说是初到此地没有多久，随便转转就赶上了。我才不信呢，定是和阿爷通过气来抓我回去的。” 菀芝突然想到了什么，裹着被子猛地凑近初一，道：“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怎么还给他指起路来了呢？”

　　初一悠悠叹气，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菀芝。

　　菀芝听完，拉住初一的手，郑重告诫道：“ 往后，还是离他远一点罢……”

　　隔天天亮之后，玄澈就带着乔菀芝回去了。都护千金的出逃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初一随着镖队去了西州府，再回到鑫鑫峡时，时间过去了半月有余。镖师们陆陆续续从账房处领到了银子，初一耐心地排在队尾，左等右等也听不见账房和镖头叫自己的名字。后来拉着账房一问，才知道五两银子早被都护府的人取走了。

　　初一没有办法，连家都没回又去了都护府。

　　乔菀芝见到她，很是开心，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美味珍馐招待初一。两人边吃边聊，确切地说是菀芝滔滔不绝地讲，初一在旁听着。

　　菀芝说这些天玄澈嫌都护府无聊，日日流连于酒楼赌坊，挥金如土。关外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很快这长安世家子的事迹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唉，我阿爷正为这事而发愁呢。可碍于姑母一家的面子又不能说些什么。再这样下去，阿爷清廉的名声都要受到影响了。”菀芝眉头紧锁，她更为在意的是乔都护为了不被玄澈名声所累，打算提前让他们去长安。

　　话音未落，有人不等下人通报径直推门进来，除了玄澈还有谁。

　　玄澈身穿鸦青色的圆领袍，衣料上还绣有精致的团鹤纹样。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本就一副好皮囊，在锦衣玉带的衬托下更加惹眼。

　　他还揣着一个狐皮袖筒，皮毛细柔，色泽丰润。可惜下一瞬，这颇为引人注目的袖筒便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扔在了桌上。

　　“啊，二表兄！” 乔菀芝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玄澈神色如常，自行在桌边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难掩嫌弃的表情，转而吩咐初一，“去，上壶茶来。”

　　初一刚要应诺，乔菀芝伸手拦住，说：“二表兄，初一是我的客人，怎好让她去端茶倒水。”

　　玄澈这才注意到初一，他略微皱眉，仿佛已经不太记得这号人物。他打量了初一许久，才说：“哦，我记起来了。你还欠我五两银子。”

　　“什么？” 初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玄澈指了指袖筒，“这玩意儿花了我十两银子。”

　　“郎君的袖筒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你们抢我狐狸在先，你又故意指了错路给我。一耽搁，我猎到的狐狸还是逃跑了。”玄澈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慢慢说道：“ 若是得了那只狐狸，我何必多花十两银子？”

　　“可是当天我们已经赔了不是呀，而且狐狸你也拿去了。” 初一争辩道，”是你自己的疏忽让狐狸跑了，哪有算到我头上的道理？“

　　玄澈全然不这么想，“ 你们赔不是不假，但我不是没接受嘛。哦，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买袖筒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镖局取了你的酬劳。你再还我五两便可。”

　　“原来是你抢走了我的报酬！”

　　“小娘子莫要粗言鄙语，总说抢你的狐狸抢你的报酬。我不爱听。有这功夫就赶紧去凑银子还我。” 玄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道：“ 唉……那天多跑了些路，好像感染了风寒，头疼得厉害，嗓子也痛……”

　　初一才提高了嗓门就后悔了，虽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那都是君子做派。她的眼中向来只有银子没有君子，初一没骨气地凑上去，道：“郎君说的对，是我冲动了。郎君，您若是身子不爽利我可以帮忙看看。诊费什么的都好说……”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摸玄澈的脉。

　　玄澈戏弄够了初一，觉得她谄媚的样子和其他阿谀奉承的人并无不同，顿感无趣。他抬手一挡，不耐她近到身前，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罢了，下去吧。给我瞧病，你还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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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时候也很好奇傲娇小郎君，什么时候会动心，动心以后会是什么样？
即使已经有人物大纲，但他们偶尔也会不受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