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夫冰无寒

5、过年（一）

　　扫完房没几天，就迎来了新年，王彩凤也从镇上回来了，吴思远的舅舅回来伺候她姥姥。小时候就盼望着过年，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新衣服穿，长辈们还给压岁钱，但是吴思远越来越不喜欢过年，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厌烦一天脚不沾地的忙碌，厌烦饭桌上的推杯换盏，说着提前编好的祝福之语，还厌烦聚餐之后王彩凤对她一言一行的批评指责。今年更是，考研成绩还没下来，考完试更是给自己下了一道“秋后处决”，更是不愿意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面前提起关于成绩、关于以后、未来的任何事情。本该团圆欢乐的日子，让这些内心深处的攀比嫉妒搅得鸡犬不宁。从腊月二十九开始，吴思远就郁郁寡欢。吴志化就以为她是干活累着了，总想着给她做这样那样的好吃的。
　　说起过年的家庭聚会，通常也就三天。初一在奶奶家，和爸爸这边的亲戚聚；初二在吴思远家，和吴思丽的公公婆婆聚；初三和妈妈家的亲戚聚。这算是这么些年来，约定俗成的了。每一天都让吴思远难熬。
　　初一一大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把吴思远叫醒了。自从考研结束之后，她再也没有睡过懒觉，爸妈几点起，吴思远就几点起，虽然自己早起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自己就直愣愣地在椅子上坐着。初一这天就起的比往常还早，今天叔叔大爷全都回来，想到这，吴思远都觉得吵闹。
　　“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刷牙洗脸，你还让大人们等着你啊。”王彩凤掀开帘子，白了吴思远一眼。吴思远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刷牙洗脸吃饭。吃完早饭，吴志化、王彩凤、吴思远收拾一下，赶紧去她奶奶家。
　　“快点走啊，你看看你死肉不烂的样子，一点精神气都没有，还不赶紧走。”王彩凤低低的骂着吴思远。吴思远皱紧眉头，什么也没说，赶紧跑到吴志化和王彩凤前面，因为吴思远知道你越顶撞她，她就越不给你好日子过，赶紧强打起精神，拿出过年喜庆的样子。
　　到了吴思远奶奶家，吴志明一家已经来了，吴志文昨天陪着过除夕就没回去，赵杜鹃和她儿女们回去了，现在还没来。吴爽躺在吴志理家的炕上，刷着手机，吴思玉去帮她挑着她喜欢的牛轧糖。大家互相拜了年，吴志明还说吴思远看起来长高了。吴思远给她奶奶拜了年，她奶奶拿出了一百压岁钱，吴思远连连拒接，王彩凤也附和着帮忙拒绝。后来吴思远的奶奶说，每个孙子孙女都有，吴思远看了王彩凤一眼，也就没有拒绝，收下了。现在已经没有人给吴思远压岁钱了，除了她奶奶。吴志化和王彩凤也会给她，但是她积极付款，贴补家用了。
　　村子里还有吴志化他堂叔一大家子的亲戚，现在吴思远的奶奶算是这里面最大的长辈，每年初一一大早就会有很多小辈来给她百年，看望她。吴爽蜷缩在角落里，不出去，就吴思远和吴思玉两个人出去迎接、送客。
　　“你看三姐一般都不出来，就大叔和二叔来出来。”吴思玉对吴思远说。这里的大叔二叔，是吴志化也是吴志理的堂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在省会城市已经落了脚，前几年吴爽在那边求学，没少去他们两家串门儿。其它来的人一般都是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吴爽又不生活在这，自然也没有和他们交往的必要。
　　“每年都这样啊。她又怕冷。”吴思远回复吴思玉。过了一会儿吴志杰开车带着赵杜鹃也来了。这就算到齐了。吴志文、赵杜鹃和吴志杰，吴志化、王彩凤和吴思远，吴志明、李明艳和吴爽，还有就是吴志理一家四口。人到齐了，这四个妯娌就开始收拾做饭，这些男的和奶奶在屋子里聊天。吴爽、吴思玉、吴思远，吴思杰和吴思传这五个小辈在另一个屋子里聊天、打游戏。过了一会儿吴思远和吴思玉就出去帮忙准备用的餐具了，吴思玉从家了找出一堆碟子、碗、杯子，吴思远他们两个洗洗涮涮。做菜做饭自然是不用她们干的。她们一直读书，哪会做什么饭菜啊。
　　收拾妥当，长辈和吴志杰、吴志传在里屋吃饭，王彩凤、李明艳、李桂梅和这些小辈在外屋吃饭，方便拿酒添菜。外屋和里屋就隔了一个帘子，现在这种日子，自然是把帘子掀起来，这样里屋、外屋的人沟通无碍。
　　“奶奶，我先来敬你一杯，又过了一年，我也不常在您身边，只希望您身体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里屋传来吴志杰的声音，吴思远知道开始了。“谢谢大孙子，奶奶就希望你赶紧领个媳妇回来。”吴思远顾不得里面的说说笑笑，重新将自己组织好的语言，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现在是吴志传，“奶奶看见你，就特别高兴。”之后是吴爽，吴爽之后就是她。吴思远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鼓起勇气，拿起酒杯中装着的饮料，向她奶奶，叔叔大爷，各敬了一杯。如释重负地回到座位上，夹起了菜吃。一抬头，猛然看见王彩凤白了她一眼，她心里一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紧张地抽回了筷子。
　　“那桌的鱼脑子有人吃吗？没人吃，给志传拿来，他高二马上高三，最需要补脑子。”吴思远的奶奶探着脖子这边。李桂梅扒出了脑子，给志传送过去。“可不用，要是他能和志远那样上心，都不需要补什么脑子。”吴志理忙着推辞。吴志远目前来说确实是家里读书读得最好的人，考得大学也是最好的，吴海洋活着的时候遇着人也经常夸她，吴志文对着这个小侄女也非常满意，但吴思远对这个大爷有敬佩也有恐惧。因为这个大爷经常简明扼要地提出她的问题，那却是她不想承认的地方。
　　“就是，要是用点心，都不要脑子。”吴爽拿着酒杯过去，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跟这些人喝酒聊天。她很能喝也会喝，说话也很成熟。今年她终于考上了公务员在乡政府上班，看起来工作也很顺利。吴思远和吴思玉吃完饭在饭桌上聊天，等着里屋的吃完收拾。这些人喝起酒来，就要好长时间，真不知道那酒有什么好喝，又有什么好聊的。吴思远经常这样想，她只想赶紧收拾完，回家躺着。安心刷手机，不用担心被叫来叫去。吴思远和吴思玉聊着以后打算、聊着明星八卦，从一个明星聊着另一个明星。
　　“姐，你今年本命年吧？奶奶也给你五百吗？”吴思玉低声问。
　　“没有，都是一百。我又不是大哥，我怎么会有那么多。”吴思远嘴上心里都暗暗不爽。
　　现在收了这一百，吴志化还不知要买什么填补回去，收了五百，吴志化得骂死吴思远吧。
　　又过了一会儿都吃完了，喝得醉醺醺的，吴思远他们收拾完，也回家了。回家还免不了一顿磨叽，吴思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