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太远》绿色儿儿

3、久久

　　“呜呜呜…”记怯怎么就哭了。我跑过去问他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他直接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头。
　　“娘…娘呜呜呜”
　　小姑娘也伸出了脏乎乎的小手摸了我的眼角。
　　我怎么就哭了呢。我已经好久没哭过了。我抱着记怯轻轻的拍着记怯的背说
　　：“我这是高兴的。”
　　我带着小姑娘去洗了洗身子，换上了身衣服。鹅黄色的衣服衬得小姑娘白净白净的。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舍得卖呢。
　　当然，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人生来自由，可我却让她成为了阿暖的附属品。这太残忍了。
　　我给她取了名字，温久久。取长久之意，愿她可长留于世。
　　家里添了口人，钱也紧张了许多。我便又揽了几件洗衣服的差事。从前我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钱这东西带给我的只有安全感。这大千世界，钱比什么都好使。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得攒钱，记怯他没钱怎么过得了日子呢。
　　所幸记怯他脑子糊涂，也做不得什么学问。久久是个女孩，我终究还是个自私的人。久久聪慧，我却未曾让她学些书来。
　　我还是怕的。阿暖这孩子什么都好，可那是在我看来，旁人未必如此。久久如今年纪尚小，往后有了心上人，可也还愿意陪着阿暖吗？她的心上人是否愿意接受阿暖？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对门那家只有父子两人，其父名齐晚，其子名齐恒。我在这里待了这些时日，也听说了几句闲言碎语。
　　齐恒原也不姓齐，姓元，元衡。齐晚如今是个教书先生。而从前，他是个什么，便不太清楚了。只知他心悦之人，姓元，他定是爱极了他的心上人，要不怎么连孩子都随了心上人的姓呢？
　　剩下的便是些版本不一的艳谈了。齐恒这孩子着实死心眼了些。从前只是三日一串糖葫芦，五日一串张飞的大糖人。如今却是一日两颗糖，两日三块桂花糕，三日四个小橘子…变着花样的来我家骗人。
　　我同他讲了许多，不外乎是些世俗礼数拆散情人的老套戏码。他倒当真是听了去，哭着回家找他阿爹。
　　第二日，他阿爹便上门拜访。至此，那些闲言碎语便拼凑出了一个并不完美的结局。
　　面前这人，一头青丝尽数被一根洗得发白的蓝色发带拢起，眉眼锋利，可神色谈吐间皆为世俗，唇色发白，衣着也是一身泛旧的蓝色袍子。
　　走南闯北这许多年，我看得出，他不是什么寻常之人。
　　“我是齐恒的父亲，我叫齐晚。贸然拜访，唐突姑娘了。”
　　他冲我行了读书人行的礼仪，我也不会像官家小姐那般行礼，便只回了句，“您客气了，我已人老珠黄，再担不得姑娘二字。”
　　他倒也不拖沓，单刀直入，便向我阐明了他希望我能允许齐恒同阿暖玩耍甚至暗许齐恒心悦阿暖。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我们都是大人了。齐恒那样子，已不仅仅是玩闹了。我走了这多年，并非没有见过断袖之人。可这断袖之癖，有哪个做父母的可以轻易接受，而不是斩断苗头不留一丝机会，反倒，提倡？
　　我不明白。
　　他看着我一脸震惊的神色，停了须臾。
　　“我给姑娘讲个故事，可好？”
　　昨日还是我拿故事吓唬人家儿子，今日可好，人家便又拿着故事来吓我了。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讲。
　　“老套的开头，很久之前，有两个小孩相遇了。然后为了一个馒头，他们打了一架。大的那个孩子赢了，很开心。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的孩子说了句…呵”齐晚笑了一下，然后接着上边说。
　　“瞅你这小个儿，跟小鸡崽子似的。呐，馒头分你一半。小孩儿也不恼，有吃的就好了，你管人家说什么呢。后来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乞讨，有户大人家连生三女无子，找人算命。说得收养个男孩冲喜，看上了大孩子。他想带上小孩子，可人家不同意。后来勉强同意让小孩儿进门当个马童。这样便很好啦，有吃有喝，死不了就好。后来，大户人家有了男孩，便不管大孩子了。最后大户人家被抄家，小孩子跑了，带着大孩子的孩子。小孩子叫齐晚，小孩子叫元城，那个孩子叫元衡，现在他叫齐恒。”
　　他这次停了很久，然后哽咽着笑道：“齐晚心悦元城。”
　　我也思考了许久，他们的感情固然可怜，可天下最不缺的便是可怜人。
　　到最后我同他讲：“如若你爱一人，且十年如一日的对他好。可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你的付出永远得不到回报，您还敢爱他吗？”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轻声回：“水滴石穿，总有可能。”
　　水滴可穿石，可为什么石头就不能保持原样呢？如今的阿暖便是最好的阿暖，为什么要变呢？
　　我真的好自私，我希望阿暖可以一辈子不动情这个字，心不动则不痛。再美好的东西，得不到总是让人心焦。果然，后爹哪有养娘亲，这人骨子里只怕黑透了。
　　我一个女人家，硬刚是不可能的。打也打不过，只能拖家带口连夜跑路。可惜我刚交了三年的租子，这住了还不到十月呢。
　　我这心呐，抽抽的。
　　“姨姨，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久久揽着阿暖问我。
　　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流浪了这么久，向来是逮哪儿住哪儿。可如今四舍五入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好像，是该找个家了。
　　鬼使神差的，我说了句：“柳叶村。”
　　“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听名字就美。”
　　我挺羡慕久久的。如若我见证黑暗，那么光明便只为救赎，再不是我喜。可久久不同，她姐姐未出阁便与一侠女生了情愫，结果双双被浸了猪笼。她阿爹是被生生气死的，她阿娘哭瞎了双眼却还是被卖进了窑子。她年纪小被当做奴隶卖掉。
　　这样惨，可她不说。若我不问，她便不会开口。她一直在笑，笑着面对世俗，笑着面对阿暖，像个小太阳一样。可她…也才六岁。
　　我又觉得我可恶了。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般的人呢。明明是萤，偏要装阳，伤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