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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治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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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行,张三丰念着展周二女年幼,特地雇了马车。展月影为了快些赶路,坚辞不就,带周芷若共乘一骑,跟着张三丰前往武当。
休息时闲聊,张三丰才知道展月影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明过人,两岁认得千字,三岁自习本草,显示了极高的医学天赋,机缘巧合,加之父亲开明,她才得四岁时以女子之身拜师学艺。她十一岁时家中失火,无人逃出,只有她随侍师父不在家中,这才躲过一劫,师父师娘又在一年前双双离世,可怜她十五年纪,世上已无亲人,只能独自生活。幸好她于医道天赋极高,又得遇名师倾囊相授,医术已成,所差者只有阅历火候,倒也能够以此度日。
三人之中,展月影周芷若皆是女子,展月影年纪大些,对周芷若处处照顾,解了张三丰携带女童的不便。这日三人在野外休息,展月影见周芷若雪白脸颊上被蚊虫咬出几颗红色小包,心下怜惜,找出药膏帮她涂上后又驱赶蚊虫,哄她入睡,极是温柔。此时,周芷若早已对展月影依恋异常,睡着了也不肯放开展月影的衣角。
张三丰看在眼里,想起自己三弟子俞岱岩。当初俞岱岩拜师不久,有一晚在武当山上迷路,自己找到他时已是二更,便找个山洞过夜,俞岱岩也是拽着自己道袍一角不肯放手。时光飞逝,那个刻苦练功、倔强的不肯休息的少年已长大,成了武当七侠中的俞三侠,后来,俞三侠眼睁睁看着七侠变成五侠,依旧倔强的不肯出声……
张三丰心中叹气,看着展月影的目光也柔和了些,想起她身世堪怜,又感激她远道而来,遂开口道:“一路行来,老道看展姑娘身法,竟似身怀武艺。如今世道不甚太平,展姑娘又是孤身流落……老道对武学一道,也有一点心得,展姑娘若是不弃,有甚不明之处,老道知无不言。”
展月影轻轻掰开周芷若的手,起身向张三丰一礼,才道:“多谢张真人美意。”
张三丰摇手道:“展姑娘客气了。展姑娘身法轻灵,自成一派,颇为新奇,倒是令老道眼前一亮。”
展月影道:“小女子武艺乃是师傅所授,师父家传武功,向来不传外人。只是师父师娘并无子嗣,便把一身武艺悉数传授于我。师门先祖虽将武功代代传下,却无人涉足江湖,是以江湖无人知晓。”
张三丰点头赞道:“大隐隐于市,确是隐者之风。我看展姑娘也是继承了师祖意志,身怀上乘武功,隐于山水田园。”
展月影一笑,点了点头。
多日赶路,终于到了武当山。武当派几位一代弟子都知晓师父请了一位医生回来给俞岱岩看病,早已赶回。
张三丰回到紫霄宫,先安顿了周芷若,又让道童去把俞岱岩和几个弟子都叫到大厅,才领着展月影前去,此时武当众人已在滴水檐前相侯。
张三丰进入大厅,从宋远桥起,向展月影逐一介绍武当众弟子。介绍完张松溪,顿了一顿,道:“老道还有个五弟子,姓张,名翠山,可惜早逝。”接着又介绍了殷梨亭、莫声谷。
展月影一笑,向武当六人行了一礼:“小女子展月影,见过武当七侠。”笑容清爽,语音明朗,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听到“武当七侠”,师徒几人俱是露出些不自然之色,年级尚轻的殷梨亭、莫声谷更是脸色凄然,唯独张松溪看着展月影,若有所思。
张三丰虽略有流露,毕竟老辣,瞬间反应过来,不动声色把众弟子反应尽收眼底,才道:“这位是我从钱塘请来的医生,看看岱岩。”
展月影看向俞岱岩,未及开口,俞岱岩抢先说道:“展姑娘自钱塘来到武当,一路风尘,应当先好好休息才是,怎能水米未沾便为岱岩看病。”
张三丰面色歉然:“这可是老道的疏忽了。展姑娘,你今日先休息一下,改日再为岱岩看病如何?”
展月影道:“但凭真人吩咐。”
张松溪道:“展姑娘,为三哥看病需要些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们也好打点。”
展月影道:“现在并无需要,只是到时麻烦俞三侠将受伤过程讲述一遍,若有相关物件,也请出示。”
张松溪道:“这有何难?展姑娘想知道什么,到时尽管问便是。”
众人客套几句,便都散了。当晚,宋远桥设宴,张松溪作陪,为展月影接风。
第二天,展月影为俞岱岩看病,张三丰与众侠都到了。因为俞岱岩伤处太多,应展月影的方法,便只能穿内衫。此事本来极为不妥,不过一来展月影年纪尚小,二来众人在场,又都是江湖中人,也就不甚在意了。
展月影仔细看了俞岱岩各处关节,问了受伤过程,又反复捏了俞岱岩关节,思忖良久,对那捏出了指印的金元宝倒没瞧上几眼。
她自寻思她的,一语不发,却让师徒七人好生着急,又不敢贸然开口,怕打断她的思绪。
张三丰年纪过百,六侠也是修为精深,定力过人,但是关系到俞岱岩能否恢复,不觉皆是方寸大乱。此时此刻,倒是俞岱岩最为平静,他早已不抱希望,只是这次恩师从钱塘亲自请回医生,他不忍拂逆,才出来任由展月影摆弄。
良久,展月影终于回过神来,直视张三丰道:“可治。”
这两字语音未落,师徒六人齐齐吐出一口气,俞岱岩浑身一颤,脸色扭曲,极是激动,颤声道:“当真?当真?”
众人见他这般激动,不禁心酸,屏气凝神都望着展月影,生怕她口唇一动,说刚才诊断有错。
展月影看着俞岱岩,点头道:“俞三侠宽心,我有医治之法。”不等众人开口,又道,“只是这治法需要真人出手,对俞三侠而言,也太过痛苦。”
众人一惊,莫声谷性子最急,一叠声的问:“要怎样治?怎样痛苦?”
展月影道:“俞三侠之伤已逾十年,若要治疗,只有劳烦真人用指力把俞三侠各处关节捏碎,重新接骨,再辅以灵药,慢慢便能行走,假以时日,可以恢复更多。”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医治之法当真匪夷所思。
半响,俞岱岩道:“弟子惭愧,竟要有劳师父了。”话音未落,声音已经哽咽。张三丰叹道:“岱岩,你能恢复,为师不知有多欢喜,只是你又要受苦了。”俞岱岩看着张三丰,神情复杂,眼神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眼圈一红,直要落下泪来。张三丰见他如此,心中感叹:多年瘫痪,岱岩不曾抱怨一言一语,眼下康复有望,竟然激动成这样,可见这些年他被这瘫痪折磨到什么程度!
张松溪看看展月影,又看看张三丰、俞岱岩两人神情,开口道:“师父,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如让弟子和两位师兄出手,为三哥治伤。”张三丰摇头道:“展姑娘,你要老道出手,是因为老道能够下手,不让岱岩受太多苦罢。”展月影点点头,对众人道:“俞三侠的关节只要捏碎便可,但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与俞三侠手足情深,到时看到俞三侠痛苦,稍有犹豫,出手不快,反倒会让俞三侠更为受罪。”
众人不自觉的点头,张松溪又问道:“展姑娘,何时可以医治三哥?”展月影道:“我需要准备一些药物和接骨物事,两日之后为俞三侠接骨。”莫声谷寻来纸笔,展月影写下需要物件,便回房准备去了。
两日眨眼即过。这日上午,展月影与张三丰在俞岱岩房内接骨,宋远桥等人在门外守候,更有好几个道童随时等待差遣。众人均知俞岱岩能否恢复,关键在于此举,是以人数虽多,却寂静无声。
只听得房内喀喀喀声响不绝,众人知晓这是张三丰在捏碎俞岱岩关节,想到他师徒二人此时情形,不觉心痛如绞。声音忽停,定是展月影在接骨了,众人更是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
房内,张三丰捏断了俞岱岩的断骨,看着展月影出手接骨。她出手看似并不如何快捷,只是有条不紊,片刻间俞岱岩全身断骨已经接合,又在断骨处涂上一层黑色药膏,包扎仔细,再用大大小小的夹板固定好。这些全部完成后,展月影长出一口气,面露笑容,张三丰知道俞岱岩痊愈有望了。看着痛的晕死过去的俞岱岩,纵然张三丰百年修为,也不自禁双手颤抖。
张三丰推门走出,众人一拥而上,神情迫切,却说不出什么话。他环视众人,笑道:“岱岩断骨已经结合,看来是痊愈有望了。不过此时还未苏醒,展姑娘正在照顾他。”几个道童连忙抢进房去,要把展月影替换出来。只听得展月影道:“切记切记,在俞三侠断骨长好前一定要万事小心,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展月影出了房来,看见众人的神色,笑道:“接骨是没问题了,只等断骨长好,进行复健便可。”众人听得不明不白,满头雾水。殷梨亭问:“展姑娘,什么是复健?”展月影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就是恢复健康要做的一些运动。俞三侠卧病在床的这些年,有人按摩肌肉,是以没有萎缩,但是骨头终究没有运动过,已经僵了。要帮他把关节运动开,才能走路。”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看来俞岱岩定是能够恢复了。宋远桥面露喜色,却强自抑制,整整衣衫向展月影一礼:“多谢展姑娘。”展月影急忙还礼:“宋大侠不必如此,月影身为医者,治病救伤理所当然。”
俞莲舟自从展月影上山以来未曾说过一句话,这时上前一步,神色激动:“展姑娘,你治好了三弟,俞二真是……真是……”莫声谷笑道:“二哥‘真是’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众人齐齐爆出大笑,极是畅快。
展月影笑声歇了,又说道:“俞三侠的断骨要三个月才能痊愈,这三个月内烦劳各位调出几个人手,我教他们怎样做复健,几个人一起动手,也能够快些。”宋远桥道:“这是当然。”当下叫了清风明月等几个伺候俞岱岩的道童跟在展月影身边学习。
自此,展月影每日除了照看俞岱岩之外,只是悉心教授几个道童。因她治了俞岱岩之伤,武当上下都对她极为客气亲厚。周芷若跟在展月影身边,也帮忙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两人感情更加融洽。张三丰推荐周芷若去峨嵋派时,周芷若特地前来向她告别,她也少不得嘱咐周芷若一些话。送周芷若前去峨嵋的张松溪与恰好前来找她的殷梨亭听她嘱咐周芷若的话,竟是极妥帖的,不由得对她愈加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便过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