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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西行 ...

  •   展月影下定决心,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收拾好包袱,继续赶路。
      到了下一个城镇落脚,展月影不想再走,决定暂时在这里落脚。她白天出去摆摊看病,晚上在客栈休息。不出几日,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个女神医住在客栈天字三号房,于是有人在她回到客栈后来求医。
      这日黄昏,展月影刚刚回到天字三号房,便听到敲门声。她过去开门,看见来人带着斗笠、薄纱遮面,虽然穿着深灰色衣物,也能看出这女子身形极为婀娜,胸前挂着一串造型简单的银链。她让这女子进来,心中知道这女子定是不愿让人瞧见自己颜面,特地等到这时才来,关上房门回身,无意中瞥见这女子腰间缠了软鞭,只是软鞭和她衣物同色,不易看出。
      女子没有摘下斗笠,直接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女神医?”她声音清脆,语气略带张扬,听着就让人觉得定是个性格泼辣的女子。
      展月影笑道:“小女子不过是粗通医术,哪里是什么神医?姑娘来此,可是身体不适?”女子点头。展月影道:“即使这般,请姑娘伸手,我给你把脉。”
      女子身形僵住,过了半响,才缓缓摘下了斗笠,又挽起衣袖,露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双手。展月影见了那女子颜面,大吃一惊!
      这女子和她年岁相近,满头青丝,披散如瀑,肤色奇白,容貌极丽,带着几分高傲神色和异域风情,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大大的眼睛略带青灰色,眼波酽酽如醇酒,随意看人一眼也像暗送秋波一般,鼻子较常女高些,嘴唇鲜艳饱满,微带挑逗之意,竟是个一等一的风情美女。只是她双颊肤如凝脂,脖颈却是皮肤松懈,青筋毕露,而修长双手则是筋脉突兀,褐斑隐隐。这女子从头到脚便似从少到老一般。
      女子见了展月影惊讶神色,眼神微微黯淡,却不言语。
      展月影初时为她张扬艳色所慑,一时失神,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专心看她面色推测可能病情,过了好一会,道:“姑娘这般情景,应是练了特异内力,走火入魔之故。”
      女子闻言,眼睛一亮,喜道:“神医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我的毛病。请神医费心,帮我诊治。”
      展月影让女子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细细号过她的脉搏,淡淡道:“姑娘所练内力极为特殊,而且内功深厚,若想治愈,需时时注意、变换药方,并非短时间可以见效。”
      女子闻言,神情更是迫切:“神医可是有空?若是神医没空,可否容我在侧?”展月影道:“小女子只是在这城镇暂时歇脚,过几日便要离开。”女子急道:“神医若是不弃,可否容我随行?敢问神医前往何处?”
      展月影见这女子年纪与自己相仿,只因为内功走火才变成这般怪异模样,有心医治,便极好说话:“我也并无目的,只是随便走走,到处游玩。姑娘若是不弃,就请与我同行罢。”
      女子大喜,笑逐颜开,施礼道:“多谢神医。”展月影连忙回礼,又见她即使笑着也是神情郁郁,有心转开话题:“不敢当,姑娘,我叫展月影,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抬头道:“我叫普济。”展月影听了,微微一笑:“普济,这名字倒好。”她本来对女子只是同情,现在听了她名字,又生出几分好感。
      普济也笑道:“我的名字是出自《普济本事方》,展姑娘医术高明,想必定然是熟读的。不似我,于医道一窍不通,就是取了个名字。”展月影道:“普济姑娘,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罢,我准备过两日便上路。”
      普济道:“好,我不打扰展姑娘休息了,一路就有劳展姑娘了。”说着站起身,开门出去了。

      两日之后,展月影与普济上路了。两人赶路时说说笑笑,颇不寂寞。有无聊人见二女年龄相近,容貌各有千秋,动了些心思嘴里不干净,往往被普济收拾一顿,更是验证了展月影初见普济时对她的印象——若说她像艳丽的花,还不说是像花上的刺。
      二女同行了十多天,每到夜晚便投宿客栈,展月影开方让小二抓药煮好,普济当晚和次日一早服用。
      这晚,展月影正准备休息,忽然有人敲门,她知道定是普济,微微一笑,心想:终于来了。
      普济进来后,低着头,右手拨弄着左腕手链上的细小银环,欲言又止。展月影坐下倒了两杯茶,也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普济一跺脚,呼了口气:“罢了罢了,再不说我要憋死了。”她见展月影对自己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展姑娘,见笑了。我这人藏不住心事,你也看出来了罢。后面有人跟踪我。”
      展月影喝口茶,也不看普济,淡淡道:“普济姑娘,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我答应了会医治你,也不会食言,但是我不想让这人坏了咱们的兴致。”普济长叹一声,苦笑道:“展姑娘,若是能解决了那人,我又怎会拖到现在?”展月影放下茶杯,看着普济,奇道:“那人本事了得?”
      普济苦着脸,极不情愿的点点头:“那人从西域到中土,跟了我一路,我绞尽脑汁,也甩不脱。”展月影道:“那人可是找你寻仇的?”普济摇头道:“我师父虽然习武,生平却从未和人结仇,我和他动过几次手,他明明能杀了我,可是出手极有分寸,从不伤我,只是想捉住我,被我用计逃了。”展月影道:“既是这般,不理会他就是了。”
      普济皱眉道:“那怎可以。展姑娘,明日我问明那人目的,做个了断,万里迢迢跟着我一个姑娘家,是什么意思。”
      展月影眼睛一转,笑道:“若是那人不会伤害普济姑娘,我就袖手旁观了。”普济脸一红,道:“展姑娘,十有八九不是你想的那般。”展月影奇问:“你怎知我想的是哪般?”普济一时语塞,展月影忍不住笑出来。
      普济道:“展姑娘,你先休息罢。耽误你几日行程,真是对不住了。”说完,急急的出了房间。

      两人在镇上多留了几天,才又离开。这城镇之外都是山路,不好行走,方便设伏。两人到了一处山坳,相视一笑,各自飞身窜上树梢,藏起身形。
      等候多时,远处一点黑影迅速接近,原来是一中年男子,身形飘忽如鬼魅,一双黑靴只有足尖点地,行动之时及无声息,竟是个难得的高手。怪不得普济说被这人一路跟踪、想尽办法却毫无用处,有了这般身手,自是很难让人甩脱。
      男子走近了,忽然停下。这时他离普济藏身之树只有十几步远。展月影见他四处打量,故意动了动身子,树叶微微摇晃。
      男子听到沙沙声响,抬头向展月影藏身之处看去。这一瞬间,数十点银光突现,悉数打向男子要害,一条长鞭从树梢蹿出,如毒蛇张口噬人般咬向男子咽喉。
      男子身子伏低向前窜去,竟比普济的鞭势还快了几分,同时左手在身后连连挥动,把银环全数接下。
      普济一击不中,转身便逃。那人怎能让她离开?两个跃起就已把她拦下。普济长鞭一甩,卷出一片鞭影,不知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圈子,虚虚实实,疾如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攻向男子。眨眼间,男子身形已被无数圈子笼罩。这时普济突然一声惊呼,鞭影散开,软鞭已到了男子手中。普济一咬牙,欺近男子,双拳击出,男子举臂格挡,哪知普济的手臂好似忽然没了骨头,顺势转弯,打向男子颈中。男子“咦”了一声,颇为惊异。普济一拳得手,不让男子反应,又是双拳齐出。男子脚步一错,斜身让开。怎知普济臂就如变了一根软鞭,打出后能在空中任意拐弯,明明拳头打向右方,蓦地里转弯向左,蓬的一声,男子右臂又中了了一拳。
      男子似是对拳路极熟,普济再次出手时,看似随意伸出一掌,却正正好好架住她双臂,眼力之准、把握时机之巧、委实惊人。男子手臂翻转恍若无骨,普济双臂被他带动,竟然自行缠在一起。
      男子手臂轻轻一颤,普济只觉一股熟悉至极的大力涌来,震得自己血气一阵翻涌,不由退开两步,默默调息。
      男子看着她,赞道:“你年纪轻轻,已将‘灵蛇拳’练到这般火候,实在难得。”
      展月影早已从树上下来,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普济和那中年男子。听到“灵蛇拳”,只觉得好熟。唯一思索,想起那竟是《射雕英雄传》中欧阳克曾经使出的拳法。她打量普济和那男子,心想:难道他二人是西毒传人?
      普济退开之时脸色已经苍白,听他叫出“灵蛇拳”之名,忽地涨红了脸,怒道:“原来是你!怪不得你要捉我!”
      男子叹道:“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自然会离去。”
      普济冷笑:“想知道的事?阁下意欲何为?再说,你怎能肯定我一定会知道?”
      男子道:“你当然知道,你若是不知道,天下就没有人知道了。你师父只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她的埋骨之所自然只有你知道。”
      普济闻言大怒,手指着男子大声道:“你……你竟然是……还有脸提起我师父!” 语音极狠,说到“师父”二子,眼中已然含泪。
      男子见她如此,又苦笑起来:“你猜的不错,就是我。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是素问的徒弟?还有谁会不远万里追踪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就是你师父口中负心薄幸、见异思迁的灵枢了。”
      普济一时失控,仍是立刻反应过来,几息之间情绪已经平复,冷冷的盯着男子,闭口不语。
      灵枢苦笑道:“无论怎样,我也是你师伯,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普济微一犹豫,道:“普济。”灵枢闻言,笑容更苦:“你不承认我是你师伯?”普济道:“师父从没说过你是她师兄。”灵枢脸色一白,退后两步:“她竟是如此恨我么?”普济冷笑道:“师父她没有一天不恨你。”灵枢闻言,却面露喜色:“这般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着我么?”
      普济一时语塞。

      展月影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概。果然,听得灵枢道:“当初之事,你师父也并非知晓全部的来龙去脉。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她,她却避而不见,直到半年前,我知道了她去世的消息。我赶到你们隐居的山谷,那时你已离去,我没找到素问的坟,就一路追着你的行踪,来到中原。”
      普济不住冷笑:“你想知道师父葬在哪里?知道了又怎样?师父已经去了。”
      灵枢道:“知道素问在哪里,我就可以去陪她了。她终于不会躲开我了。”
      普济见灵枢话语诚恳,不禁犹豫起来。
      灵枢道:“你若是不信,就让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做个见证。”转头向展月影道,“这位姑娘,我今日要告知我师侄一件旧事,了结二十年前的恩怨,劳烦你做个见证。”
      展月影闻言道:“见证自是不难,只是晚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灵枢道:“我师门远在西域,不曾在中原活动,故而中原并无人知。开宗立派的祖师爷擅长医术,是以我师门弟子虽不通医理,也是以医书药物为名。”普济也点头,并未反驳。
      展月影见灵枢和普济皆是肤色白皙,深目高鼻,自是西域人士。她熟读医书,自然知道灵枢、素问出自何处。
      灵枢又道:“我自幼离家,拜师学艺。我师父他老人家名讳上百下草,只收了两个徒弟,自是我和素问师妹。我师兄妹二人朝夕相处十几年,怎能不生情意?二十年前,我们私定终身,原想禀明师父,请他老人家做主,却传来消息先母病重,想见我一面。我回到家中,却见母亲身体强健,原来她是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要我回家见一见岳丈。我告诉母亲我已有心上人,母亲因此大发脾气,家人只得想法调节。正在此时,素问担心我,来家中找我,我母亲不让我知晓,把素问羞辱一顿。等我得知素问来过,已是三天后了,我不顾家人劝阻,回师门找素问,哪知我妹妹奉母亲之命来带我回去,我正为难时,被素问瞧见,就此误会了。唉,那天素问愣愣的望着我妹妹,回神后也不听我的解释,只留下‘负心薄幸、见异思迁’这八个字,伤心离去,我又不能丢下妹妹,只能看着她远走。唉,要是我知道从此见不到她,定会去追她的。”
      普济浑身颤抖,颤声问道:“那女子是你妹妹?那个浓眉大眼、唇边有痣的女子是你妹妹?”
      灵枢点头,长叹道:“素问竟是看得这般仔细么?”
      普济无语,半响才道:“竟是这般?真相竟是这般?”一边说着,眼泪一边留下。她忽地放声大笑,越笑越响,笑声极是凄凉,不知不觉之间,笑声已变成了哭声,悲切异常。她边哭边道,“师父,师父,你一生凄苦,竟是为了这一个误会吗?”
      好半天,普济才停下哭声。灵枢早已泪流满面,展月影也是神色黯淡。
      普济流泪道:“师父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一个误会,实在是……”
      灵枢道:“我为了此事,二十年来一直在找她,我要告诉她我并未娶妻。但是素问为了避开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十天以上,更是在两年前隐居深山幽谷,我找不到她,等我终于找到了幽谷,也听到了她离世的消息。素问一生,为我所误。”
      普济道:“前辈放心,师父心里只有你,这一生从未正眼看过第二个男子。她老人家虽总说恨你,但是那神色,是极爱你的。师父性烈如火,嘴说恨之切只因心里爱之深。”
      灵枢含泪不语,展月影却是长叹一声。
      普济皱眉道:“展姑娘,你为何叹气?”
      展月影道:“我听闻素问前辈与灵枢前辈之事,已是感触良多,又听普济姑娘说素问前辈性烈如火,心下感叹,不小心表现出来。”
      普济问道:“这是为何?”
      展月影道:“别人只道性烈如火之人,宁折不弯,为人极端,爱一个人时不顾一切,恨一个人时也是不顾一切。见到这种人,通常都会远远避开,唯恐牵扯到自己,却不知这样的人都是伤人之前先伤自己。”
      普济道:“你……你……”这两个字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灵枢叹道:“素问师妹倘若见了你,定然喜欢的紧。”
      普济道:“师父一生,的确如此,直到油尽灯枯。只是师父和前辈情深意重,落得这般下场,临走却还说爱过前辈,一生无憾,已是最好。”
      灵枢流泪道:“我害她一生凄凉,她还说无憾,叫我如何还有脸面见她。罢罢罢,普济你也不必告诉我素问葬在何处了。”
      展月影闻言蹙眉,问普济道:“素问前辈可曾后悔?”
      灵枢浑身一震,双眼紧紧盯着普济。普济怒道:“师父怎会后悔!”
      展月影又道:“灵枢前辈可曾后悔?”
      灵枢面露不悦,道:“我怎会后悔!”
      展月影道:“两位前辈一世纠葛,均未负己心。”
      普济闻言,呆如木鸡。

      灵枢叹了口气,道:“我这一生,一事无成,只知追寻师妹,到头来,却还不如你了解她。”
      普济拾起软鞭缠回腰间,忽的跪下,向灵枢磕了四个头:“弟子普济,见过师伯。”
      灵枢扶起她,含泪道:“普济师侄,咱们回去看看你师父罢。”
      普济双目含泪,连连点头。
      灵枢向展月影道:“不知姑娘姓名?”
      展月影道:“回前辈的话,小女子姓展,名月影。”
      灵枢道:“展姑娘若是无事,到了西域,定要来见见素问师妹。”
      展月影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月影略通医道,答应为普济姑娘诊治,若是普济姑娘再到中原,可让武当派传讯给我,我再来看望姑娘病情。”
      灵枢闻言,犹豫片刻,道:“展姑娘可有时间往西域一行?我与普济师侄回去看素问师妹,若是展姑娘不弃,也请前往。”
      展月影想了一想,应道:“也好,月影也只是随意乱走,若是能治愈普济姑娘,又能够去素问前辈坟前祭拜,自是最好。”
      灵枢、普济闻言,面露微笑。
      普济和展月影拾回了打出的银环,普济将银环穿回手腕细绳之上,又变回展月影见过的手链模样。
      三人略微收拾,随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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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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