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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相府 ...

  •   次日,我迎着熹微的晨光拜别了父亲与嫡母,换上了宫中赏赐下来的流纹缎裁制成的裙裾,踏上了未卜的前路。我只带了自幼跟在我身边的碧丝与兰襄,同行的还有乳母张氏。
      马车一路缓行,终究还是到了坤宁宫外,皇后的贴身女官很是和善,唤我贵人,并引我入殿。甫一入殿,我仿佛身处冰室之内,外头三九天的炎热都被隔绝在外。
      我亦是闻到阵阵瓜果淡香,这不是寻常熏香的气味,算不得浓烈,却很是别致好闻。我暗道天家贵胄,在女官的指引下恭谨地对上首依礼参拜,那是皇后,是一句话,定了我一生的人。
      皇后从坐上站起,牵动着鬓角发簪泠泠作响,她向我走近,和蔼说道:“秦姑娘不必慌张,请起罢。想来你也知道本宫与皇上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我依着礼数起身,娓娓道:“臣女明白,愿为皇上皇后分忧,服侍杜相,尽洒扫侍奉之职。”
      或许是很满意我的回答,皇后牵起我的手,细细端详道:“论起年岁,秦姑娘与幼妹相仿,性子倒是截然不同。”
      我心下惶恐至极,还未想明皇后话中用意,正欲匆忙俯身告罪之际。忽闻后殿内侍高声唱到:“皇上驾到。”又间隔片刻,念到:“杜相到。”
      我一时之间有些惶惶不知所措,还未反应,便被皇后的女官带到了屏风后面。隔着屏风,我隐隐绰绰看到两个身影,皆是气度高华如山之巅,着明黄的便是当今圣上,另一位着紫袍的便是杜相。
      我茫然不觉手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或许这是我人生的开端,又或许这是我人生的转折,但这于他们这些位高权重者言,却不过是一念之间。
      我听见皇上皇后皆贺杜相凯旋,一时高兴,也称那位杜相为太傅。我这才记起皇上皇后青梅竹马,一齐开蒙,皆以杜相为师,其情切切,非寻常臣子能比。
      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进去,只是听到皇上击掌而笑:“太傅,朕与皇后念您丧妻之痛,又恐您身侧无人侍奉,特选礼部侍郎秦穆之庶女秦氏入宫。至于为妻为妾,还由太傅自行决断。”
      殿中久久不闻一声回答,我听见下裾横襕拂地的声音,那位杜相很是郑重地拜谢道:“臣谢主隆恩。”然后就是皇上与皇后欣喜地扶他起身,对着仆从道:“既如此,快请秦姑娘出来罢。”
      我的手紧紧攥着手中便面,缓步迈出屏风之外,依次向皇上皇后见礼,再向杜相顿首。隔着便面下拜,看得不甚真切,我只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锦绶、玉佩与玉钏。念及父亲嘱托,杜相重礼,心下更是慌张,生怕行差踏错,但面上却不敢显示分毫。
      我不知我是怎样踏出了坤宁宫的宫门,随他上了御赐的车驾。我手中的便面自始至终也未曾放下,还是他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尚不知你的名字,抱歉。”他的声音很肃穆庄重,我也形容不出来,不过倒很像幼时家中族长对晚辈的照例询问。
      我这才恍然,将便面轻轻放下,从袖中取出庚帖,递给这位丞相,恭谨道:“妾单名蘅,父亲母亲在家中常唤妾阿蘅。”
      那位丞相粗略地看了一眼我的庚帖,并没有什么表情,又速速合上并叹道:“与我为妾,恐非你本意,我与令尊共事多年,本应是你的长辈,但事已至此,我亦无法转圜。”
      我有些凛然,并未料到他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我从容答道:“丞相,婚嫁大事,唯上命是从。妾知礼,不敢心有怨怼。”
      他继续道:“苏氏是我的发妻,虽已辞世多年,我却也无意续弦,只能令你为妾,望你见谅。”
      我俯首了这许久,顿觉脖颈疲累,听到他这样说,不自觉地将头仰起,恰好对上了他的双眸。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样子。嗯,诚如父亲所言,形貌佚丽,儒雅俊秀,颇具风度。我自幼见过的男子不多,除却父亲,便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同章知事之子宗佑与辅国将军之孙元灏,也比不得他。
      念及元灏,我的心中有些顿顿的痛,虽说可惜可叹,但那终究已是过去,不该是我的东西,我又何必眷恋执着呢?此时此刻,皇上赐秦氏女给杜丞相的事想来已众人皆知,元灏元灏,你又会如何想呢?你和清河郡主的姻缘,想来也是顺遂的吧。愿你我都能一生安乐,各生欢喜。
      我从旧日之情中挣脱出来,直直地注视着他,他鬓边已有些许霜白,与父亲一样,或许是岁月的痕迹,又或许是官场操劳。正思索着,他忽地一笑:“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脸庞已经倒映在了他的眸子里,顿觉羞涩,正欲告罪,他又说:“若只有你我二人在时,便不必拘于礼数,不妨的。”
      我红着脸道谢:“谢丞相体恤。”这样一路说着,便到了他的府邸,高门显贵,确实大有不同,中央的匾额高悬,乃是先帝亲笔题写御赐。
      我还未站稳,一个男子便携着十数个仆从迎上来,向我作揖行礼道:“奴常伯,丞相府管事,见过夫人。夫人请随奴移步至绮园。”
      我微微颔首以示回礼,又回转头向杜相,依礼告辞。一路走过来,奴仆都极有规矩,一声不吭。府内很大,却与富丽华贵没什么相关,处处遍植竹与新荷。这倒让我想起一句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似乎与这个丞相很是相合。
      步行至我的住所,已过了一会儿,那位管事先行告退,留下剩余的仆从。甫一下车便不见身影的碧丝与兰襄侯在园外,见我过来很是欢喜,兰襄跳脱地问道:“小姐小姐,那位丞相如何?是否如传闻般样貌堪比潘安?”
      我有些羞怯,拍了拍她的后颈:“不许胡说,我未曾看清,也没听过什么流言。”
      碧丝与兰襄皆是暧昧不明地报以一笑,随后又与我玩闹起来,乳母张氏有些许谨慎,环顾四周向她们低语:“如今不比在府中,需称夫人而非小姐。夫人还是早些洗漱,今晚丞相或许会过来。”
      乳母张氏曾经是嫡母的陪嫁丫头之一,待我恭谨有礼,亦是真心对我。我握了握她的手:“我省得的,不会使小孩意气。”
      我本就对婚嫁没有什么期许,除了元灏能让我为之心动,便也再无旁人。至于在丞相府为妾,似乎也是我在心伤之后的不错的选择。那位杜丞相奇怪得很,没有通房,更不续弦,如今府里多了一个硬塞进来的我,不必受人管束,我也乐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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