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葬场里挫骨扬灰》柳桐语

4、第 4 章

　　黎然出了病房门口，去了李医生的办公室，他这来除了看望老太太之外，更想要的是了解她的病情。

　　他敲了门，李医生说了一句请进他才推门进去，医生手里拿着镜子，仰着头，在下巴的位置抹药，那动作熟练的就像是在挤痘痘，黎然早已见怪不怪，他坐在李医生的面前，“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异常吧？”

　　医生涂着药，咧着嘴，“你也看到了，力气比以前大，身体也更灵活了，前段时间开着轮椅，见人就怼，现在换成拐杖了。”

　　黎然听了，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忙什么呢，看把老太太气成什么样了。”李医生放下镜子，看着黎然，想在他表情瞧出一朵花来。

　　“最近有点忙，把老太太给忘了。”

　　黎然抠着光滑的指甲，上面有条破皮，他一撕，撕扯到肉了，瞬间疼痛从皮肤底下钻了出来，直抵头皮。

　　嘶～

　　流了点血出来，他皱了眉头，用食指揩去。

　　医生双手搁桌上，撑着脸，一脸探究，“你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孩子那些事。”

　　“怎么就不能忙了，没事报个插花班，瑜伽课，然后考个营养师，一天到晚忙着呢。”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堕落而无聊。

　　李医生点头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有时候真羡慕你啊，有句话怎说来着，学的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简直就是成功的典型啊，在看看我，活得跟个奴才似得，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是的，他现在特别想朝着李医生呐喊，我很快乐，超级快乐，你是不是很羡慕我？

　　黎然停了三秒，笑了一下，“那万恶的资本主义不是给你钱了吗，你不低头那你怎么开得起那么好的车，住那么大的房子，你好得有些职业素养吧？”

　　李医生收起脸上的埋怨，然后不停端详黎然的脸，做着在找什么的动作，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失望的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朴实的男孩了。”

　　黎然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傲慢的抬起头，“当然，我现在是万恶的资本主义，请叫我钮祜禄，黎然。”

　　李医生看着黎然这幅样子，皱着眉头，顿了会儿才道，“我觉得你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黎然挑眉。

　　“一根烟，还有美元，你就差用美元点烟了。”

　　黎然一下噗嗤笑了出来，“行了，不和你贫了，看完老太太，我还要去接儿子。”

　　李医生一脸惆怅，做了拜拜的动作，“再见任太太，有空常来玩。”

　　黎然走之前去了老太太的病房，老太太已经在给将来的小孩取名字了，说实话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胸口就像堵着一口烟，呛得慌，他想吐出来，却吐不出来，直接呛出了一把眼泪花。

　　他从来没撒过谎，因为他没有要骗的人，可是只有老太太，他是真的不愿意，虽然是善意的谎言，那也是谎言。

　　他怕他再呆下去会憋不住，只有拿小然做借口，抓着机会就落荒而逃了。

　　任然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才放学，他拿出手机给任晚临发了一个短信，说他把小然接走了，等到放学铃响了，手机都没有动静，他没有等，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小然一看到他很是激动，一把抱住他，就在脸上啵啵亲了好几下，全是印子和口水味。

　　有些黏糊糊，还粘手，他是背着自己吃了多少糖？

　　黎然带他逛了游乐园，又带他吃了晚饭，黎然看着小然干净单纯的眼睛，只觉得这一个月的阴影顿时就散了。

　　他就是大力水手波派，只要给他一罐菠菜，他就有撼动地球的力量，哪怕明天来个万箭穿心他都不怕。

　　任然就是给他力量的小菠菜。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任晚临的的短信这才姗姗来迟，吝啬的就一个字，嗯，就像挤牙膏似的，再多就没有了。

　　黎然都能想象到他在忙碌的办公室里嫌弃的表情，他是多么不耐烦的按下E和N这两个字母，又多么不情愿的在联系人里找到他的名字，然后鼓着强大的勇气，按下发送两个字。

　　不容易啊。

　　黎然淡然的看着手机，然后按下删除键。

　　他也一样，今天晚上就回去洗眼睛。

　　把小然送回了任家，交给了张姨，他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今天睡的很好，没有失眠也没有早醒，第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的身上，暖呼呼的，他甚至还有再睡一觉的想法，可是咕咕叫的肚子不允许。

　　下楼吃早餐，可爱的保安大叔亲切的和他打招呼，他也亲切回应。

　　欧！多么美好的一天，他想吟诗一首，希望他今天的面试也和天气一样美好就好了。

　　到了天衡国际，他按照面试短信发来的地址走去，终于在这个三十多层的写字楼里，隐秘隐秘再隐秘的小角落里找到了思垣科技公司，黎然透过透明玻璃看进去。

　　嗯，怎么说呢，一眼望穿，一览无余。

　　给人的感觉很质朴。

　　门口放着一颗发财树，前台摆着一只招财猫，招财猫不停的摇晃的它的爪子，黎然朝里面走去，发现里面不仅质朴，而且还……

　　嗯……很有意思。

　　招财猫的背后点了两根电子蜡，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估计是写字楼上不让点明火，才换成电子的，而电子蜡中间是一个财神爷小像，慈眉目善。

　　看起来这所公司不仅质朴，还一颗心暴富的心，很接地气。

　　里面静的没声，黎然迈出脚，走得轻轻的，他觉得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惊喜等着他。

　　走在拐角处，迎面而来是一个小姑娘，她穿着白色的正装，皮肤挺白，穿的也整洁，就是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出戏，他家楼底下的草坪都比她的头顶整齐。

　　她用圆珠笔盘了一个丸子头，要歪不歪要倒不倒，耳朵下边有一绺漏网之鱼的头发，贴在脖子处，嘴里骂咧咧的也没看路，差点和他撞上。

　　黎然反应迅速快速一闪，姑娘慌了一下，护住了手里的文件，然后轻呼了一口气。

　　看了黎然一眼，然后迅速把文件放在前台上，把贴在脖子上的头发捋在耳后，脸上像川剧变脸似得的换成了职业微笑。

　　“先生，你好。”

　　黎然没反应过来，反而顿了一下，忘了自己来干嘛来的了。

　　他把简历递给姑娘，“额……你好，我是过来面试的。”

　　姑娘接过黎然的简历，然后把他引入到了貌似是面试地点的小房间，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您先坐，稍微等一等。”

　　黎然点点头，把目光放在了姑娘头上快要掉下来的笔上，只见姑娘朝他笑了一下，目光不离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黎然被看得直发憷，然后看着姑娘一脸诡异的笑着，把门给带上了。

　　看姑娘走了，黎然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目光扫了周围一圈，就一张大桌子，几张折叠式椅子，角落里还堆满了许多的贴着胶条的箱子，旁边还搁着一个扫把，忘了收走。

　　这屋子应该是临时腾出来的吧。

　　没过多久一脚步声走近，僵硬的皮鞋底咯噔踩在地板上，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骚气的黄色黑格子的西服，黎然捂着嘴，憋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不就是他在商场买西服时瞧见的那一身吗？感情营业员小姐的业绩都是您贡献的？

　　黄格子西服坐了下来，头发上抹了发胶，锃亮发光，他笑眯眯的看着黎然，黎然也在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黎然一看到他就想起来小时候看的一部老剧，爱情公寓，里面的一个角色叫张伟，虽然他们长得并不像，但是黄西服明显已经拿捏到了张伟气质里的精髓。

　　这个公司里的人事也太不靠谱了吧？

　　老板还没开除他？

　　老板亲戚？儿子？后妈？

　　黎然脑海里瞬间闪现好几种想法。

　　黎然脸上保持着微笑，“你好，我是今天过来面试的，我叫黎然。”

　　黄西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打开了黎然的简历，眼睛落在简历上，发出了一条很长的很奇怪的嗯的一声语气词，然后抬头看了一下他，又点了点头，脸上是比那姑娘还要诡异的笑。

　　黎然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喝一口水，他看到桌上的一次性纸杯，犹豫着拿还是不拿。

　　这时黄西服合上了他的简历，乓的一声，黎然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黄西服没有让黎然自我介绍，而是开始自顾自的说话，“我跟你介绍了一下我们公司吧，我们虽然还只是一个创业公司，但是却已经集成了计算机软硬件研发，企业营销贸易代理，以及技术管理，自动化机器设备，货物及进出口技术服务等等一系列完整成熟的生产链，我们这里也全是充满梦想有志向的年轻人，虽然按公司规模来说，我们思垣和龙头老大盛荣集团不能比，但是……”

　　“但是”这两个字，黄西服咬得极重，他后仰靠着椅背，双手抱臂，摆出杂志介绍栏里成功人士的标配动作，“但是，这个市场是巨大的，是充满潜力的，AI已经是现代社会的发展趋势，只要掌握这把钥匙，就会抓住这个市场，而我们公司已经具备一切潜力，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们就会和盛荣集团并驾齐驱，甚至有超越的可能……”

　　黄西服的嘴啵得啵得的停不下来，像工厂里重复动作的机器，哐嘡，哐嘡。

　　黎然此刻眼神游离，他想打个哈欠，然后来杯奶茶，找张床，好好的睡一觉。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晚了，明天晚上九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