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葬场里挫骨扬灰》柳桐语

3、第 3 章

　　黎然睡不着，五点就醒了，今天的面试有两个，一个上午十点，一个下午两点。

　　他闭上眼，想着再多睡一会儿，不然下午得没精神，可是他越睡越清醒，他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来了，天还有些凉，好像外面下着雨，淅沥沥的雨声刮着窗。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墙壁发呆，灯也没有开，屋子黑黢黢的，风刮着窗帘像幽灵似得在屋里不停翻腾。

　　黎然看着窗帘，想起以前像个陀螺似得日子，出了学校，他不是在超市，就是在餐馆。保洁，服务员，他什么没干过，他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停下来一天，什么都不做。

　　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

　　他停了整整六年。

　　如今，他都快想不起以前累到休克的日子了。

　　突然间黎然想抽口烟，可是他知道，就算把墙角抠秃噜了都见不着一个火花，去了任家以后，就强行戒掉了。

　　黎然搓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躺在墙角处的购物袋子，把西装从里面掏了出来，举起来打量，硬冷帅气，精英标配，就不知道他穿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有穿过这玩意儿。

　　他想了一下，直接穿在身上，然后看着手里的领带陷入了沉思，他拿出了手机，百度了一下，里面有条推送，如何将你变成功人士的一万种领带打法，黎然点了进去。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挺像回事，他做了一个扣手表的动作然后扯了扯领带，以前看到任晚临老做，他觉得挺装。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下了楼，门口的保安和他打了招呼，说了一句一路顺风，黎然笑着点了点头。

　　手里拿着油条和豆浆，骑着小黄车，一路上慢悠悠的骑到了面试的公司。

　　面试的人挺多，他们一人领了一张表格，是信息采集表，填写完信息，然后坐在旁边等，旁边坐着两个三十左右的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黎然闲着也是闲着，就听她们说。

　　“都找了四个月了，一听到我有孩子就直接让我回家了等候消息，这不是明摆着把我pass了，现在女人真是难……”

　　“你以为结了婚的难，像我们这种不结婚的也难，三十多了，一听到你未婚未育，脸立马就黑了。”

　　黎然虽然目不斜视，耳朵却没有错过两女人的谈话 。

　　“黎然！”有人出来喊了他的名字，黎然直起身，拿着简历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面试官，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的简历，然后皱了皱眉头。

　　黎然看到他额纹越来越深，几乎夹死蚊子，就知道他不满意，面试官问他，“你是A大毕业的是吧？”

　　“是。”黎然回答。

　　他还记得当年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爸脸上的表情，高兴得差点请全村人吃饭。

　　听黎然说完，面试官拿出了手机，然后问道，“方便说一下身份证号码或者是学号吗？”

　　黎然保持微笑，然后把学号告诉了他，最后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您可以直接登录A校官网然后输我的学号，那样搜索结果会更快。”

　　面试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手机，说道，“有负责过什么大项目吗？或者说参与也行。”

　　黎然眼神落到简历上，说道，“上面都写着有。”

　　面试官的圆珠笔一下没一下划着他的资料上，看着婚姻状态一栏和工作经历一栏。

　　圆珠笔一划就是一个墨水印子，面试官打量了黎然一眼，然后眼神飘远，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要感慨一番心得感受。

　　“现在这个时代啊，是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也是个包容的时代，这科技啊就是一把双刃剑，虽说男人和男人结婚已经见怪不怪，繁殖后代都可以依靠技术，这就是科技带来的好处啊，以前老听说职业性别歧视，但现在啊，养孩子就不一定是女人主导了，现在这个时代一天一个样，淘汰周期迅速变短，若是没有本事在手上，那就会狠狠的甩在后面，工作经历为零……”

　　说道这里，男人摇了摇头，瘪着嘴，“我们公司有个职位比较适合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黎然直盯着面试官几乎要把简历戳烂的笔，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您说。”

　　“我们公司前台还有个空缺，我个人认为还是比较适合你的，虽然说年纪有些大了，但我看你形象不错，可以破格录取……”

　　“不用了！”黎然打断他的话，然后站起身来，“我只对这个职位感兴趣。”

　　“还有……”黎然继续又道，“您可以把我的简历还给我吗？”

　　面试官的脸黑得像炭，黎然无视他，直接拿走了桌上的简历，用力擦了擦简历上的划痕。

　　黎然推门而去，门外的两个女人还在闲聊，大倒苦水。

　　他现在特别想去插一句，谁说受歧视的只有女人？

　　走到了一座桥上，掏出刚从超市里买来的一包烟，然后猛了一口，简历上的污渍墨水印，怎么擦都擦不掉，他把简历随手放在旁边，看着一阵风吹过，简历摇摇晃晃的飘在河面上，随着水流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这第一场仗他打输了，有了第一场做铺垫，第二场输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连续被虐了一个月，他心如止水，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买了一束花，开车去了疗养院，穿过花园，里面的桂花开了，一簇簇的，还有些掉在地上，把泥土都给染香了。

　　黎然经过，离任家老太太的病房越来越近，里面听到摔东西声音，还有医生护士无缝连接的哀嚎，嘴角顿时扬起。

　　有个医生从病房里逃脱，头发凌乱身上都挂了彩，脸上写着死里逃生，看到黎然，眼睛顿时发光，就像看到了救星。

　　“看到你简直是太好了！”医生跑向前，紧紧箍住黎然的胳膊，一个劲的往病房里拖，然后催促道，“你赶紧施动你那神奇的魔法，让老太太变得听话又可爱吧！”

　　黎然忍不住想笑，进了病房，里面的两个小护士瞪大了眼看着自己，几乎喜极而泣，那模样就像是看到天使降临，黎然觉得自己是身上一定是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就还差一根魔法棒。

　　老太太穿着病号服，佝偻着背，她双手举着拐杖，甩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还是连续的，让他想起了飞机上的螺旋桨，老太太这功夫是跟孙悟空学的吧。

　　黎然走过去，拿走了老太太的金箍棒，笑道，“精气神这么好！”

　　老太太看到黎然顿时就不闹了，医生和护士相视一笑，脸上的笑灿烂洋溢，有点像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后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们撑着肩揉着腰，一起快乐的离开了。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指着一个梨，黎然拿梨削了起来，她啃了两口又不吃了，又指着一个桃。

　　“这么浪费可不好！”黎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削起了桃。

　　兜里的电话响了，黎然看着不明手机号，挂掉了电话，没过多久又响了一次，他不动声色的划了接通。

　　“请问是黎然黎先生吗？”

　　“嗯。”黎然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是众祥地产集团，请问你对我们公司的房产销售经理这个职位感兴趣吗？”

　　黎然偏头看了一眼任家老太，不动声色，“不买，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谁的电话？”老太太问。

　　黎然表情自然，“卖保险的。”

　　自从他把简历挂在了网上以后，他的电话就没有歇过，大到全球500强知名企业CEO，小到小区物业小保洁，连续的电话轰炸让他几番生出想把电话卡停了的想法。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还是未知号码，老太太正仰着头看他，黎然接也不是挂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黎先生吗？”

　　“嗯。”

　　“你好，这里是思垣科技，您之前是在我们公司投了一份简历是吧？”

　　黎然根本就没映象，他只知道，他投了挺多的，

　　“嗯。”但他还是应了。

　　“我们公司正在招AI技术研发，算法工程师，机器工程师，请问您对哪一种职位感兴趣？”黎然偷偷看了老太太一眼，只见她满脸的好奇，黎然心里直抓狂，这些就不能留到面试的时候讨论吗？

　　黎然硬着头皮说，“第一个吧。”

　　“那第二个，第三个您不喜欢吗？”

　　黎然：……
　　’
　　“第……第一个就可以了。”

　　“好的，那您能说说您不喜欢后两个的原因吗？”

　　“其实……我都喜欢……”黎然装作表情自然，心里只想吐槽，这哥们儿真逗，还有完没完了？你怎么不问我昨天吃的什么，拉的什么。

　　黎然汗都要出来了，他一边躲避老太太探究的眼神，一边用嗯和啊的词回应着

　　过了两分钟后电话里的这位兄弟终于进入正题了。

　　“那您明天下午两点到天衡国际28号这里参加面试可以吗？”

　　“好。”黎然答应。

　　电话挂掉了，他松了一口气。

　　“晚临的电话吧？”老太太问。

　　“是。”黎然硬着头皮回道。

　　“感情这么好，怎么还不要二胎？”

　　“等任然大了以后再说吧。”他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他们离婚了，否则按她的脾气，定会把医院拆了不可，而任晚临也可能面临着五马分尸的危险。

　　“那等你们要二胎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啊，我还要给孩子取名字。”

　　黎然笑得难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