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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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屋外的雨势有加大的趋势，雾蒙蒙的细雨欢聚成珍珠大小噼里啪啦当头砸下，砸在撑在余冰头顶的雨伞上，发出沉闷的簌簌声。
余冰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上身套了件米黄色的针织衫又在其上盖了一件短款的墨绿色的雨衣，如此不单能防雨，余冰坐着也不会显得臃肿累赘。她两颊抹了些腮红，嘴唇用口脂抿上浅浅的红粉色，听说是船队从远在东方的国家进口的——所以看着上面画着花鸟的陶瓷小罐，余冰也没感到惊讶。
余冰谭特科两人停在院门口，谭特科深邃的目光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近海，他的眼前站着一名拘谨的女性。她乌黑的头发用深蓝的头巾扎个小包固定在脑后，跑得有些急，一缕发髻从耳尖滑落，垂在她小巧精致的脸颊旁。
这毫无疑问是个美丽的女性，如果说余冰外貌是坚韧羸弱的山荷叶花，那这位女性便是靡靡艳丽的蔷薇，浑身上下散发着馥郁的香味，但她美丽的花瓣下埋藏着累累白骨。
危险而迷人。
女人眉眼盘踞着浓浓的忧愁，她踌躇地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谭特科先生，请恕我冒昧打扰，关于我丈夫…他已经失踪半年了，街坊邻居都说他抛弃我走了，甚至连警察都这么说，但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之间感情不是虚假的……”
女人墨绿的眼睛如同一块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让人心碎的无助，“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求求您，您能帮我找找他吗？如果警察都找不到线索，会不会是邪祟做的——我是这样想的。”
“我帮不了你。”谭特科冷淡的回绝，“锡西，谁也帮不了你。”冷淡到几乎残忍。余冰诧异了一瞬，一直在她心中正义感满满的圣犬大大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假辞色。
但余冰什么也没说，比起萍水相逢的女人，她更愿意相信谭特科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锡西脸色瞬间惨白，她难堪地泪眼涟涟看了谭特科一眼，“如果你不愿救他，谁还能救他？白使明神吗？”锡西嘲讽勾起嘴角，就像她匆匆赶来，又匆匆消失在雨雾之中。
——白使是管辖首都科斯蒂的明神，外形没有性别特征的天使。
待看不见锡西的身影后，余冰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为什么不帮她呢？”都是突然找上门的委约者，女人和老太太区别对待的原因是什么呢。
谭特科撑着雨伞，推着轮椅走出门前的小道来到大道，站在路灯旁等拉客的马车，“……他的丈夫在半年前就失踪，她一直不肯放弃，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找我，几乎每天她都会守在门口等我，请求我寻找她的丈夫。”
“半年了音讯全无，或许已经……”余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女人，希望她能走出来。”
“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余冰，锡西已经疯了。她不记得丈夫是如何失踪的，只是一日又一日固执的等待着，在她丈夫失踪的当晚她的精神就被彻底摧毁了。”谭特科的语调冰冷，称述事实般毫无情绪起伏。
但锡西明明看起来精神十分稳定呀？
余冰刚要把困惑问出口，就有马车停下来，谭特科带着水珠的发丝碰着余冰的鼻尖，余冰揽着他的肩膀被抱进了车厢。随后谭特科在车外和车夫交谈了几声，敲定地址。
余冰望着灰蒙蒙的天，方才一闪而过的疑问被窗户上的雨珠洗刷干净，忘在脑后了。
……
……
马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不知是不是下雨声掩盖了，谭特科敲了四五声门，别墅里都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于是两人只能去敲响了邻居家的门，邻居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开门的是一名烫着卷发带着红宝石项链的微胖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打扰了，鲁丽太太家是那家吗？”
“诶，你们找到了鲁丽太太吗？”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中年女人兴高采烈道：“太好了！亨利他们一定会开心的，鲁丽太太失踪一周，你不知道亨利有多担心，班都不上了天天找，人眼看着都消瘦了不少。唉，要我说他们一家也是惨，摊上了那么个脑袋不正常的母亲，操碎了心啊。”
听到截然相反的回答，两人对视了一眼，余冰顺着她的话说，“我们找到她时，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直在说诅咒巫术什么的。”
“哎呀，那老太太自从老伴过世以后，脑子就有点问题，老说她儿媳妇要咒杀她，把神父都闹过来了，从里到外都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我看啊她就是做贼心虚，你们外人不知道，但我跟亨利也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以前鲁丽太太有老伴撑腰，没少磋磨亨利夫人，趾高气扬的仗着家里有点钱看谁都是小偷，觊觎她的家产。”
“现在没人撑腰，自己也老了，就怕了心虚了，她也知道自己多招人恨，怕被报复。其实我听说……”中年女人压低声音，“听说鲁丽太太家族有精神病遗传，她的堂哥就是个精神病现在还在疯人院里疗养呢。”
中年妇女对传闲话有着诡异的热衷，余冰只是佯装认真倾听的样子，她就倒豆子般全说了，还热情的邀请两人进屋，只不过后面鲁丽太太的闲话完了，就开始聊其他邻居的八卦。
一直到中午听见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余冰透过窗外看见一辆老爷车停在了亨利家，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两人告辞了邻居，叫住了亨利两人，说明了来意。男人眼中陡然亮起的光不是骗人的，余冰心下迟疑，没有立即带亨利去事务所，只推说鲁丽太太情绪不稳定需要休息。
两人进入别墅后去老妇人的房间看了，谭特科什么不详都没看见，在余冰旁敲侧击下，亨利还拿出了医院的病历，上面也确实说鲁丽有癔症。
余冰心头的顾虑打消了大半，试探带着亨利去接母亲，结果鲁丽不知人老了还是怎么，居然突然矢口否认有委托谭特科。还说什么自己只是讨口茶喝，喝完就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着实让余冰大跌眼镜，但看着鲁丽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余冰福至心灵，忘了是假，不想付钱是真啊。毕竟早上还夸下海口愿意给丰厚的报酬，现在一听调查结果原来是自己癔症犯了，可不就不想吃亏么。
真是狡猾啊。
谭特科没露出什么不悦，只是和气周到地送走这个霎时间面目可憎的老妇人。余冰气个半死，看到桌子上那个老妇人心虚塞给谭特科的祈福仪式的门票更不爽。
“什么跟什么嘛，仪式门票？这种只要常常去教堂礼拜就可以免费得到的东西，好意思拿出来。我们也没说要钱啊，防贼一样连句谢谢都没有。”余冰气鼓鼓坐在沙发上，越想越上头，把鲁丽喝过的茶杯丢进了垃圾桶，“呸！”
谭特科拿起门票，安抚道：“去祈福仪式也不错，一年一度的祈福仪式可是圣女亲自为信徒祈福，驱除晦气。而且仪式上会有色彩缤纷的花灯彩带，免费的米酒，从神坛到门口摆满了月季花，还会有乐队演奏。”
余冰被谭特科口中的景象吸引，她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不是逃命就是在赶路，好久没有放松心情了，一下子忘记了生气，“那您会跟我一起去参加吗？”
“自然，祈福仪式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余冰脸如同喝了酒般泛起酡红，“祈福仪式一定很漂亮。”
——像您温柔体贴的心一样。余冰咽下从胃里反上来的甜味，心脏慌乱的心跳让她有种猝死的错觉。谭特科圣父般的性格让她毫不意外的心跳加速外，也让她有种小小的罪恶感。
鲁丽的出现让余冰也意识到，他对别人也同样乐善好施，他性格如此之所以一直带着她，照顾她，不过是她脸皮更厚而已。
她并不特别，这个认识也让她头脑清醒，直球如她居然能忍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攻击，也是理智告诉她——谭特科只是好人而已，这样的性格要是真的交往了，余冰可能每天都要纠结他爱世人多点，还是爱自己多点。
这样很累，余冰如今的好感还不够她失去理智飞蛾扑火。
……
祈福仪式当天意外的是个好天气，时隔多日未见的太阳高挂在头顶，烘烤的人们浑身暖洋洋的。仪式是在广场举行的，空旷的广场张灯结彩，空地如谭特科所说摆满了月季。余冰见许多人折了月季别在耳朵上，于是有样学样也折了朵。
然后乐队演奏起欢快的歌曲，余冰提着裙子同人们一起跳舞，累了就出来喝了几杯米酒，到仪式的后期，余冰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犯困。
仪式的最后是圣女吟唱冗长的祷告后，蘸着圣水在信徒的脑门上画十字。这是仪式的重头戏，余冰也打起精神盯着广场中央的高台，但奇怪的是，圣女却迟迟没有出现，最后神父面色焦急的跑出来宣布仪式结束。
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仪式戛然而止。后来，余冰在报纸上看到，原来圣女突然身体不适倒在了寝室，因此才没来。
报纸上还报道说，圣女的身体在两个月前在祈福现场晕倒以后，就一直没有好转，常常无法如约前来祈福。余冰看着这，忿忿不平拿着报纸给谭特科看：“那个鲁丽肯定知道圣女来不了，合着就是个免费的米酒卷，真的一点亏都不肯吃，我怀疑她全身上下都是心眼，风一吹就会响起‘这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的声音。”
余冰说完也懒得生气了，将她抛之脑后，寻思他们同鲁丽再不会有联系。
谁知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居然是她的葬礼，而这不过是两周后。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Chapter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