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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疏林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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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林簌簌,点点碧色幽幽,红艳黄浓。
长草丛丛,青浪涛涛,一望无边。
戚阳眼底几道浅影,竟似浮起了杀意:“他们自然是别有所图。”
枕星河一脸歉疚:“是我牵累你了,对不住......”
“只怕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寻敛了笑,戚阳与枕星河两人不动声色,一左一右,将林尚琂几人夹在了中间。
明有思摇着折扇的手倏然顿住:“戚兄,你们......”
林尚琂的一张脸变得煞白,身体绷得紧紧的,他用力攥住明有思的袍袖:“莫要乱动。”
明有思面上变了颜色,七八道灰影已自晃荡不停的长草丛中蹿出,瞬息便至眼前。
明有思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要向后退,却被沈寻一脚踹在膝盖后侧,直跪了下去。才矮下身,剑锋便擦了过去,削下一缕黑发。
再抬头时,身旁已是剑花纷飞,刀影错落,数条人影在身周围成一个进出不得的杀阵,愈逼愈近,令人难以呼吸。
沈寻挡在林尚琂前头,已是心跳如擂鼓,右手正要触上剑鞘,冷不防被攥住了衣角:“他们不是对手。”
明有思揉着腿站了起来:“沈姑娘不必出手,七灵卫,可不弱。”
沈寻未答,只全神戒备,目不转睛地瞧着。
枕星河双剑俱出,以守为攻,不离林尚琂五步之外,只见银光流泻,剑影层层,密不透风。
而戚阳则招招强攻,式式逼人,刀不出鞘,赤手空拳,拳拳到肉,不过几个回合,空手对白刃,本是劣势,对方却是节节败退。只因他的身法太过诡异迅捷,目力几不能捕捉。
沈寻瞧的正分神,一道寒意冷不防自身后直逼而来,直取林尚琂,这群不露真容的灰衣人,竟是分两路埋伏而来。
几乎是同时,与枕星河周旋的两人招式突然变得迅急又狠毒,招招直取命门,势要令他无暇顾及林尚琂。便是他舍身相救,亦为时已晚。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枕星河猛地向后掷出了右手的剑,剑势霸道凌厉,劲风掀起林尚琂肩上垂落的发带,冷光一闪,一具沉重的身体仰面砸落在地,再不动了,心口处缓慢地渗出湿热的殷红。
在那一瞬,这个腼腆少年眼中迸出的决绝与杀意令人胆寒。
剑出之时,空门已现,一直在苦寻机会的灰衣人岂能放过这一致命的缺口,立即趁隙侵进,一人直取咽喉,另一人向他的右臂斩下。
两柄剑瞬息而至,这一下,枕星河避无可避,只能回护一处,要想保命,只能断臂。当下他也无暇多思,剑起身转,格开了已距咽喉不过半尺的锋刃,而另一柄剑已划开了右臂的衣料。
“星河!”明有思不由惊呼出声,却是眼前一花,一道淡影掠云般闪了过去,再回过神来,那砍向枕星河右臂的灰衣人已翻了出去,直退了数丈才稳住身形。
明有思吃惊地回过头来,只见沈寻长剑一转,左手一撑枕星河肩膀,凌空一转,已到了林尚琂身后,一把绛红的粉末随之散了出去,后续而至的四个灰衣人正迎着风头,粉末四散而飞,饶是身法够快,仍是避之不及,被扑了满脸满身。正待再度上前,却听沈寻猛喝一声:“莫要动!”
四个灰衣人哪里肯听,早已掠起。
沈寻竟一动不动,只轻笑一声,道:“我若是你们,中了毒绝不敢再动的。”
四个灰衣人猛地顿住,惊疑地互瞧一眼,而后死死盯住沈寻:“中毒?”
沈寻扬了扬手,手心一层薄红:“不然我是随随便便地撒了一把没用的粉末玩么?”
灰衣人怒道:“什么毒?!”
沈寻哂笑道:“为何要告诉你们?等着你们解了毒再来杀我么?”
“交出解药,”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人道,“可以放你走,不然杀了你一样可以搜出解药。”
沈寻一脸鄙夷:“放我走?你骗鬼呢?那这小鬼得同我一......”
瘦小灰衣人冷冷截口道:“林尚琂同他的灵卫走不了。”
明有思将林尚琂护在身后,厉声道:“为何要杀小琂公?谁指使你们来的?!”
“明二少爷,”瘦小灰衣人一双蛇眼般的眼睛眯起,“奉劝你莫要插手,不然你的命,也不一定留得住。”
明有思眼眶一收:“你认得我?你们究竟是......”
“还废什么话!”另一个细眉长眼的灰衣人不耐烦道,“解药必定就在她身上,杀了便是!”
“我还真没带在身上,”沈寻拍了拍腰间的香囊,“不信你就杀了我,赌赌看这里有没有?”
明有思皱眉瞧向她:“沈姑娘?”
细眉长眼的灰衣人目中杀意顿显:“胡说,哪有人下毒不带解药的?也不怕失手杀了自己?只怕你是故弄玄虚,想蒙骗老子!”
沈寻悠然道:“不信便罢,我要死,也已是报了仇,不亏。”
正踌躇间,突听一声尖锐的哨音,几个灰衣人俱是一僵,眼中露出了恐惧之意,不过少时,竟不再犹豫,齐齐扑了上来。
沈寻勃然变色,剑起风来,已交上了手。身形几转,欺近一人身前,倏然钳住了他握剑的手腕,旋即又转至身后,将他的手腕用力一压,剑一脱手,便踢了出去,直打另三人。
那瘦小灰衣人收剑回防,击落了那柄剑,而另两人距明有思与林尚琂已不过几步。
咔嚓一声,伴随着惨呼,当先一个灰衣人的手腕竟被生生折断,枕星河红了眼睛,将他踹翻出去,同后面一个狠狠撞上。
戚阳随后而至,身后七八个灰衣人躺了一地,俱是晕迷不醒。
又是一声哨响,余下的四个灰衣人再次挥剑而起。竟是以命换招,拼了一死,饶是破绽频出,手骨尽折,亦是舍身只扑林尚琂。
林尚琂被护在中间,目光森然直入疏林深处:“将那吹哨之人寻出来!”
戚阳闻言,突地身形一顿,收了拳式,掌心向下一压,面前之人被制住臂膀,不由自主地随势跪了下去,戚阳一脚踩上那人肩膀,脚尖一点,已冲天而起:“星河,沈姑娘,这里交给你们了!”
才追出七八丈,戚阳面色突变,一脚踩上树干,凌空一个转身,直向来路奔回。
几十道劲风破空而来,撕出尖锐的风啸声。箭雨铺成密云,在眼底织成一片绝望的暗影。
终究慢了一步。
戚阳的一双手抖得厉害,半晌才抓住一只鲜血淋漓的脚,却是如何也使不出力来。
又闷又轻的一声咳嗽,压在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四个灰衣人下面。
戚阳浑身一震,直跳了起来,一手一个甩一块破布般,将被扎成草靶的几个灰衣人丢了出去。
又是几声咳,声音依旧又闷又轻,呛了沙土一般含糊。
林尚琂整个人脸朝下地被沈寻按在沙土里,而沈寻背上,又压着枕星河。三人似是一个护一个地叠成一摞。
枕星河一身浴血,被戚阳一抓肩膀,吃痛轻哼了一声:“四哥,我无事,小琂公......”
戚阳红了眼眶,心下先松了一口气。枕星河一撑手中的剑半跪起身:“沈姑娘......”
沈寻手脚发软,勉强爬起:“无事......”
枕星河略扫一眼,见无大碍便再顾不得她,慌忙去扶依旧伏在地上的林尚琂。
“小琂?”林尚琂身体软软的,枕星河抱着他的肩,惶恐地将他翻过来,只见他身前衣襟俱是污泥,本是白生生的一张脸灰一块白一块,额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鬓发一片猩红。
林尚琂的目光四散游离,好一会儿,才勉强盯住了眼前之人。
枕星河轻轻唤着他:“小琂……”
明有思摔在三人身旁,惊魂甫定,被戚阳扶起来,缓了半晌神后,抓过林尚琂的手腕,又瞧他的面色:“放心,只是方才撞到了头一时晕厥,不妨事,休息一阵子便好。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等等,”林尚琂晃了晃,吃力地坐起身来,“戚阳,那个吹哨的人呢?”
戚阳低下头:“方才情急,我并未去追......”
林尚琂凝视着一地狼藉,眸光微动,轻声问道:“有活着的么?”
“我已瞧过了,”戚阳攥紧了拳头,“五十五根箭,无一落空,全部射在要害之处,这十一个灰衣人......都死了。”
林尚琂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并非一路人么......”
“会是何人?”枕星河哑然,“为何要救我们?”
“这也算得上是救么?”沈寻怔怔地坐在那里,手中的剑仍是紧紧握着,脸如新纸一般,“几乎是在灭口了。”
风吹散了血腥味,再如何掩住口鼻,也按不下胃中的翻江倒海。
“对不住,沈姑娘,”枕星河慢慢收剑回鞘,垂目不敢瞧她,“连累你经受这些,我......”
沈寻闭了闭眼睛,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林尚琂瞧她神色,道:“多谢你救我。”
沈寻默然道:“我并未救你,是枕公子。”
林尚琂不再多言,走至一个灰衣人尸身旁,掀开了他脸上蒙着的半截灰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