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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猎人与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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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人干笑了两声,“猎物?”
石洞深处,沉闷的回声,似闷雷响在地底。脚下轻微的震动,怪人偏了偏头,青面人觑得空门,手掌一翻,掌心呈乌青之色,朝着怪人心口击了过去。
“大公子小心!”,枕星河悚然变色,惊呼间已将手中的青色鬼头面具打了出去。只是他并未在近前,出手到底是慢了一步。
眼看那乌青的手掌已贴上怪人的胸膛,褐发人竟如未瞧见一般。千钧一发之际,青面人却突然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再动,怪人的手指屈起,食指正抵在他的喉间,而那鬼头面具,已自上而下,裂开一道,只堪堪挂在面上,尚未掉落。
“青夜赌局的人,很喜欢用毒么”,褐发人坐在棺木边缘,手中拿着的,正是枕星河丢出来的青色鬼头面具。
青面人只觉难以呼吸,勉强道,“一个看不见也听不到的人,竟有如此身手,真是令人吃惊”。
褐发人淡淡道,“那么便记着,随意小瞧别人,可是会丢命的”。
“是么?”,青面人狞笑道,“只可惜在下这条命实如草芥一般,死了便死了,没人会在乎。死了一个青面人,还会有下一个青面人,可是阁下有几条......”
“一条,我又不是九命猫妖”,褐发人揉了揉耳朵,“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似乎每个人都爱这么说。我呢,对你并无兴趣,也不想杀你。劳烦你,将青面君请出来好么?”
“那真是不巧,恐怕要令阁下失望了”,青面人已是双腿发麻,“青面君不在这里”。
“确实不巧”,褐发人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想着替他省些力气,既然定要这般大费周折,我也没法子”。
青面人道,“省什么力气?阁下竟有这般好心么?”
褐发人垂下手去,不轻不重地,用手背拍了拍林尚瑎的脸。
枕星河如晴天下霹雳,被钉在原地僵立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在做什么?”
沈寻瞧着棺木中的两人,小鼠不安分地在手心里乱转。
青面人也呆了,他已笑不出来。
“青面君若是不明白这意思”,褐发人仰首朝一个个石洞扫视过去,“那便恕我们不再奉陪了”。
“阁下莫非以为,可以顺利脱身么?”,青面人幽幽道,“方才一百零七道石门,已将这里重重锁死,要想硬闯,怕是只有用火1药了,只是......阁下纵是有法子弄来这许多的火1药,在这地下,真的敢用么?可千万莫要自掘了坟墓才是”。
“究竟是谁的坟墓,大话不可说太早”,褐发人不紧不慢道,“既是如此,便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么,就此别过......”
枕星河闻言,不由心急,却见沈寻朝她瞧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正犹豫间,听得一个悠悠荡荡的语声自头顶落下来,“留步”。
沈寻觉着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只是短短两字,一时分辨不出。褐发人亦是心中疑惑,转念一瞬,开口道,“青面君喜欢凌驾于人的感觉么?”
“叶公子,请恕我无礼”,分明是在请求宽恕,听来却无半分歉疚之意,“并非是我有这等无聊心思,实在是近来偶遇变故,行动不便,不好相见,下回定当当面致歉”。
若非褐发人就在眼前,沈寻几乎以为全是他在自说自话。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竟是一模一样,拉长的尾音,拖连的字句,岂非都是褐发人在讲话?
可那声音,分明是一个来自顶上石洞,一个来自近前。
“将我的声音学的这般相似”,褐发人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想必是同我打过交道的”。
“天赋罢了”,青面君道,“就像你一眼便识破了我的赌注是假的”。
接二连三地意外冲击,枕星河已无法去思考此间背后究竟如何,“假的?......”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褐发人笑道,“不过是因为熟识。易容术,本就很难骗过身边之人”。
“不错,只是未想到你们多年未见,仍旧可以这般熟知”,青面君叹道,“是我大意了”。
“并非是大意”,褐发人道,“而是故意为之”。
青面君似是吃惊,“噢?我怎会故意要露出破绽呢?输了赌局我可是会失去我的赌注的”。
“赌注本就是假的,失去又如何?”,褐发人道,“何况,无论输赢,你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青面君像是个好奇的孩子,“我怎会是赢家呢?”
“这场局,岂非本就是为了将我们引来而设的?”,褐发人不紧不慢道,“想必今夜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并非是无关之人......只看是,站在哪方的阵营了”。
“是么?”,青面君道,“那么叶公子是哪方阵营呢?”
褐发人道,“急着站边,可不是件好事,何妨再多瞧瞧呢?”
“英雄所见略同”,青面君笑得开心极了,“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不敢”,褐发人悠悠道,“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君子,这英雄,还是青面君自己去做罢”。
“好好好,方才叶公子说,要替我省些力气”,青面君拍了拍手,石台上的青面人俱都向后退去,那怪人也放下了手,复又静静地站着,“不知是怎么个省力气法?”
“我二人留下,这几个小鬼,让他们离开就是”。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青面君思忖着道,“只是留下的这两个人有待商榷”。
“哦?不知青面君看中了哪两个人?”
青面君道,“叶公子若是不介意,便将林家的二位公子留下罢”。
枕星河将林尚琂抓的更紧。
“那真是不巧”,褐发人啧了一声,道,“我介意,十分百分的介意”。
青面君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为何呢?”
褐发人一副头痛的样子,“因为我惜命,现在还不想死”。
青面君道,“只要他二人留下,我可担保你们完完整整地走出这里”。
褐发人苦笑道,“你若真的将他们留下,我可没法子完完整整地走出这里,他也不能”。
枕星河凝目瞧着他。
青面君笑道,“叶公子是否太过瞧得起自己了?”
“你既已知我们的底细”,褐发人无奈道,“怎会不知七灵卫?”
“那么便是叶公子太瞧得起我了”,青面君道,“青夜赌局不过一介中间人,全凭买主与卖主双方信任,才有今日之地位。我对诸位的了解,仅限于姓甚名谁,至于其间纠葛,只有买主自己清楚,买主若不愿透露,我也无意去问”。
褐发人并不打算多费口舌,只道,“青面君既然不肯,看来我们是要不欢而散了”。
“若非必要,我一向不喜欢大动干戈”,青面君道,“还望叶公子体谅我,做人要有信用,莫不说他们二人是买主所要之人,只说方才的生死局,他们既已为赌注,无论如何你也没法子带走的”。
一粒石子被高高抛起,坠下之时撞上第二粒石子,一齐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好内功”,青面君赞叹,“不知我手下这几十个青面人,能在你手下走几招呢?”
一声短促的清笛之音,数十个石洞中的青面人全部出手,四面八方地朝他们急掠而来,刀剑齐出,每个人的手心,俱都是乌青之色。
枕星河一手挟着林尚琂,右手已拔剑出鞘,转瞬便有三个青面人将他团团围住,掌势掠影劫风,因顾忌着林尚琂的安危,枕星河只守不攻,渐渐地已有些应接不暇。
沈寻虽不离他几步,却也是分身乏术,青面人的攻势杂乱无章,似是在刻意扰乱她,要她应对匆忙。
再看褐发人与怪人,两人的身影几乎已瞧不清楚,只见流云飞旋,轻风疾舞,柔不可断,坚不可破。青面人接连不断地试图攻进去,又一个接一个地飞出去。
青面君愉悦的声音在头顶盘旋,“叶公子是信佛么?怎不敢下杀手呢?”
毫无二致的声音回答他,竟是气定神闲,“我这人不喜赤红之色”。
眼看着距枕星河愈来愈远,而他身周的青面人也愈来愈多,刀剑拳脚,各式功夫齐出,几次都险中避过,沈寻不由心急,正无可奈何又脱身不得之时,却见将枕星河团团围住的七八个青面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还未及思索,沈寻身周的青面人亦是悄无声息地软瘫了下去。
两人正惊疑间,一道迅疾的身影已到了近前,“随我来!快!”
来人摘掉了面具,居然是孔神针。
青面人又围了上来,几道银光迎面而去,青色鬼头面具无声而落。
沈寻抓住枕星河的手臂,追在孔神针身后,掠进了一个石洞中。
“沈姑娘!”,沈寻抓的极紧,枕星河臂弯间挟着林尚琂,不敢松手,一时竟挣脱不得她,“不能丢下他们!”
沈寻头也不回,却并不放手,“你们若困在这里,他们更走不得!”
夜明珠的清光之下,一滴水珠自林尚琂的眼角无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