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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千零一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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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花花绿绿的童话书上,是关于一千零一夜的寓言注脚。年幼的柳婳坐在爷爷腿上,就着拼音读起故事。
      “……她的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残暴的国王终于被感动,决定不再杀掉任何无辜女孩,从此与她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与柳婳所听过的无数个睡前故事没有什么不同——
      为驯服暴君、拯救被迫害的千千万万女子,女主角深入虎穴嫁给国王,每晚讲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令国王的施暴日期延迟了一天又一天,最后用她的智慧与胆魄,感化了暴君。

      柳婳曾经对这个结局存疑,她问爷爷,“如果国王没有被打动,还是把女主杀了呢。”
      爷爷说:“没有这种如果。”

      只存在于寓言童话里的圆满结局,对于出自书香门第、永远被栽种在温室里的柳婳而言,像是纯白世界里的一种圭臬。

      直到二十岁的一堂书法课后,她撞见文质彬彬的俞教授,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猥亵学生。
      准确来说,在柳婳当时的认知里,或许这并不足够称为“猥亵”。那个俊秀文弱的男孩看上去并不抗拒,甚至表现出些许主动。

      后来,那位男同学在“惊龙杯”书画赛里如一匹黑马拔得头筹,作品装裱在院系展馆里声名鹊起。
      可书法学院向来有“天才魔咒”一说。不久后,对方被传出确诊抑郁,精神状态崩溃,甚至有严重自/虐倾向,很快就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休学没了动静。

      然而书法界的天才数不胜数,有一个珠沉璧碎就有一个新起之秀。那位男同学陨落后,又有其他的学生拿着满贯的荣誉崭露头角。

      或许一切早有端倪。关于学院里令人唏嘘的“天才魔咒”,柳婳原本并没有过多关心。直到她在俞庭树的名师公开课上,遇到了一位带着相机与录音笔的新闻系学姐。

      “我当时调查了书法学院的‘天才魔咒’有段时间了,也收集了很多由种种原因陨落的天才学生。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很好找,都曾受过俞庭树的指导,并获得过很多专业奖项。”
      徐明秋回忆说。

      那堂公开课几乎聚集了书法学院所有的学生,也是徐明秋收集证据的重要机会。没想到,却让她借此认识了与此事毫不相关的柳婳。

      而得知俞教授的丑闻事件,像是一种摧毁性的风暴,完全颠覆了柳婳二十年来循规蹈矩的顺遂人生。
      ——徐明秋手里的镜头仿佛是一柄破开她温室保护罩的钝刀,每摁下快门的一声,都好像将柳婳从未了解过的世界阴暗面推得更近。

      “乍一听确实没人会信……俞庭树待人亲和、德高望重,这让别人怎么能相信他是一个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的魔鬼。”
      毕竟起初,柳婳也是不相信的。

      但“天才魔咒”的悲剧仍在持续发生。大概是抱着某种求真的试探心态,柳婳重新联系了徐明秋。
      她以为她能够帮上什么忙——柳家的名门背景,优秀的才华素养,柳婳认为就算是目的败露,俞庭树或许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于是,就像是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女主角,柳婳决定深入虎穴,试图探明真相、并拯救那些被迫害的学生。
      “所以我主动选了俞庭树的作品指导,在他身边呆了一整个学年。”
      柳婳说,“这就是我的目的。”

      应烛予沉吟片刻,问她:“俞庭树也对你下手了吗?”

      闻言,柳婳笑了一下,淡淡道:“也算是吧,我亲眼目睹了他精神控制学生的全过程。可当时的我真以为自己能像童话故事的女主角那样,把暴君感化成功呢。”

      她当然没有成功,甚至险些死在自己的第一千零一夜。
      幸好徐明秋将她从被操控的漩涡里拉了出来,让她没能成为那只温水里毫无挣扎被煮熟的青蛙。

      “我也试过揭露俞庭树的罪行,然而证据及相关新闻很快就被封锁了。”
      柳婳继续道:“并且由于那次的举报人是我,所以闹得动静不算小,我的学姐也因为‘对教授名誉有损’而被退学了。”

      讲述到这里,柳婳有些愧疚地轻叹一声,“都怪我。虽然我知道我这么做没有错。”

      这个话题不太轻松,应烛予没说话。而一旁的徐明秋只是温温柔柔地笑,“我说过多少次了,追求真相怎么会有错,而代价只是被退学已经很微不足道了。”

      “可是这样的牺牲也没换来真相。”
      距离俞庭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六年,柳婳还是很难甘心,“我还记得举报失败后,公布处分的那天,我回到家,想跟爷爷诉苦讨个公道,结果没想到竟然在后院看到了俞庭树。”

      ——最疼她的爷爷在跟俞庭树喝着茶笑得开心,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当看见她回家的时候,爷爷还招呼她和俞庭树问好。

      从那一刻起,柳婳觉得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她以为她已经有足够的底牌,却发现她不过也是别人手里的底牌,她哪里也逃不出去。

      “这就是我的隐情,也是我的诉求。”
      柳婳说,“所以怎么处理跟俞庭树的合作由你,我确实无权干涉。但如果你选择跟他同流合污,那么我会退出这次的艺术馆项目。”

      应烛予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这个故事比一千零一夜更残酷。”

      “要是不残酷,我又怎么想得起跟你合作去争夺权利,或许现在还当着温良贤淑的联姻工具呢。”
      柳婳轻轻挑眉,语气不悦,“别兜圈子,你想听的我都说了。应烛予,你的诚意在哪。”

      闻言,应烛予笑:“我这个人还是拎得清轻重的,何况俞庭树存在这么大的问题,就算绑定了新艺术馆,也算是埋了一颗爆发丑闻的定时炸/弹。”

      倒不如直接联合柳婳,彻底让俞庭树倒台,再造势收容其学生的书画作品入驻艺术馆。毕竟相比起正向的宣传,负面丑闻更能吸引住大众的眼球。
      更重要的,是借俞庭树之手,抓住应霆的把柄。

      应烛予心里有数。

      跟柳婳谈拢后,他跟徐明秋也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过柳婳显然很忌惮俞庭树,再三叮嘱他,“最好别单独和俞庭树约见,他下手的对象里,漂亮的男性远远多于女孩,所以最好多安排几个人保护你。”

      应烛予回她:“我会多注意的。”

      所以将这件剑走偏锋的事告诉靳起,倒也无可厚非。
      尽管应烛予起初并没有想利用靳起做什么的打算。

      当然,如果真是想做什么,可能是在这么一个难眠又无趣的雨夜,跟对方一起做个爱。

      而听完他转述的这些,靳起沉默着没有说话,搂在他肩背上的手掌却仿佛更用力了几分。
      应烛予动了动胳膊,鼻翼闷出薄汗,“怎么了?”

      靳起垂下脸,鼻息如轻叹般绵长又温热,半晌才闷声道:“……这种人渣竟然还能为非作歹这么久。”

      应烛予顿了顿,侧过脸枕在靳起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善良的小狗。
      好像总是真诚又感性,会为别人的不幸遭遇而忿忿不平。

      “你打算怎么办?”
      靳起看着他,思忖着,“我可以联系到一位检察官朋友……”

      “不用。”
      应烛予打断了他预设的提议,半阖着眼,语气迷蒙又沙哑:“好好保护我就够了。”

      语落,靳起却沉着漆黑的眼,指腹轻轻捏住应烛予的耳垂,像在表达着不满,“我现在很有用,不止可以做你的保镖。”

      毕竟是能撼动南市商界的新锐企业操盘手,靳起这几年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说。估计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耍赖得像邀功求夸奖的小狗。
      应烛予耷着眼皮,声音轻缓,“我知道。”

      靳起蹙眉,登时明白应烛予这个独断专行的反应,大概又是一招险棋。

      “我困了。”
      应烛予抵着脸颊蹭了一下靳起的胸膛,蜷着长腿窝在对方怀里,先一步堵截了靳起缠人的动作,“不准吵我了。”

      闻言,靳起愣了一下,倒也听话地没再吱声,乖乖充当着他的人形抱枕。
      就像他们少年期共同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有靳起在身边好像一种神奇的魔力,总是令他睡得很安心。应烛予这次也一夜无梦,香甜地睡到了自然醒。

      睁眼已经是放晴的清晨。
      应烛予偏过脸,没能探到身侧靳起的体温。他惺忪着爬起身,听见房间外传来对方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不过是在跟他的罗威纳犬。

      房间外,靳起将罗威纳犬松了绑,正蹲着身、煞有其事地逗弄着小狗。

      “下次别对我这么凶了,我不会伤害你主人的。”
      一副有商有量的口吻。

      向来凶猛的罗威纳犬倒也意外的没对靳起龇牙咧嘴,反而是吐着舌头,歪起脑袋像在认真听靳起说话。
      一人一狗还挺和谐的。

      应烛予靠在门边看他,“你们沟通得这么无障碍?小起平时很怕生的。”

      靳起尝试着摸了一下小起的颈背,见狗狗没有反抗,乖顺得跟昨晚狂吠着扑咬他的判若两狗,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下。
      “托你的福,我浑身都是它主人的味道,它理所当然觉得我跟它一样,都是应烛予的所有物。”

      “……还真把自己当狗了。”
      应烛予撩着眼笑,随后懒散地走进衣帽间,“你陪小起玩吧,我去换衣服了。”

      然而罗威纳犬随着他的动作,应声竖起耳朵,几步就脱离了靳起的抚摸,迅速黏到应烛予的脚边紧跟着。

      见状,失宠的靳起无奈起身,“我去做些早餐。”

      如果不是多了只罗威纳犬,这一幕倒像是他们曾经日复一日的生活般。工作日的清晨,靳起会提前做好早饭等应烛予睡醒。
      而对方也会像刚刚那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走出房间找他,然后朦胧着睡眼对他的备餐进度检阅一番,再进浴室和衣帽间洗漱收拾。

      想着,靳起又忍不住笑。应烛予总说他还是那副蠢狗样,可对方也还是不自觉保留着曾经的习惯。

      蓦地,玄关处传来访问请求的提示音,他听见房间里的应烛予似乎是习惯性叫了声“小起”,那只罗威纳犬便如旋风般窜了出来,帮他开门。

      小起的动作很矫健,一跃而上便执行了玄关的开门键。

      打开门之后,小起却龇着牙狂吠了几声,弓着背摆出一副攻击状态,显然是对门外的人不太熟悉。

      “小起?”
      靳起唤了声,走过去,发现门外的来访者竟然是郑琛。

      郑琛也是没想到靳起会出现在应烛予的房子里,顿时脸色阴沉,“你怎么在这里?”
      尤其是对方裸着上身只系了条围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穿,毫不避讳地露出薄肌紧实的胸背。

      这种状况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完全是一副事后清晨的模样。

      郑琛咬牙,脸色愈加难看,“老板呢?”

      靳起语气自然:“他还在换衣服。”

      闻言,确认应烛予不在周遭,郑琛的神情阴鸷得吓人,倒是装也不装了,“我来接他上班。靳起,你识相点赶紧走。”

      “该走的是你才对。”
      靳起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平静道:“这里用不上你了,今天你们老板由我来负责。”

      俨然是端着一副主人姿态,向他下着逐客令。
      郑琛气得冷笑,又盯着靳起看了片刻,忽然压低了音量,挑衅说:“你也就床上功夫厉害了,能把老板哄得团团转,其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敢这么恃宠而骄。”

      这话却令靳起忍不住闷笑了一下,锋利英俊的眉眼倏地舒开,煞有其事地点头赞同道:“床上厉害怎么不算用处?有的人想爬床都没有机会呢。”

      似乎是没想到靳起这么不知廉耻,郑琛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应烛予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他迅速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低下头,“老板,我来接您。”

      本以为是阿冀惯例出勤接送,应烛予才习惯性让小起开门。结果看到来者变成了郑琛,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淡淡道:“平常阿冀不会来这么早扰人清梦。”

      郑琛连忙解释:“今天您的行程安排很紧,傍晚还有老爷子吩咐的家宴,我提前些时间总不会出错。”

      应烛予没说话,面色冷淡地坐到餐桌边,抬眸扫了眼靳起。

      而靳起立刻默契地将备好的早饭摆上,又擎着椅背,故意凑到应烛予耳廓边,一副祸国殃民男狐狸精的模样,声音很低:“这里……领子没弄好。”

      像在幼稚地跟谁宣示主权似的。
      可应烛予倒也纵着对方,任由着靳起用指腹摩挲过他的后颈,又亲昵地整理他翘起的衬衫衣领。

      这一切郑琛都看在眼里,他恨恨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快陷进掌心,刚想再说些什么提高存在感,却没想到被靳起抢先了一步——

      “这么些年了,果然还是郑琛哥更有能力。”
      高大凶悍的男人无辜地垂着眼,装得跟只纯良无害小白兔似的,在应烛予耳边吹风告状,“也难怪郑琛哥骂我是废物,说我只会在床上哄你。”

      站在原地的郑琛登时一愣,跟被人当头打了一拳似的嗡嗡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一千零一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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