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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 39 幻梦 ...


  •   约克感觉喉咙梗了一块东西,背后莫名汗湿,他大声道:“是啊,斯缪尔,你忘了当初你不小心离开部族的庇护时是我父亲救了你吗!我当时还为你被人给打掉了三颗牙齿!你的通用语也是我教的!你在人类世界认识的一切都是我教给你的!你甚至还答应了我的求婚!你都忘了吗,斯缪尔,如果你忘了,我可以一一给你说直到你想起来,二十年前的那一切!”

      斯缪尔定定地看着他,这张陌生的满是肥肉的脸,她一点点都想不起来约克小时候的模样了,甚至已经不记得部族的模样了。二十年,她所渡过的生命的一小半,她将来能够度过漫长光阴的弹指一瞬,居然样漫长,漫长到她好像都被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了。

      “约克,你说的我都忘记了,我记得的——”斯缪尔轻轻抚上脖颈,露出一个很悲凉的笑容。

      “……是在我给你祝福之后,你告诉我了这个纹身的真正含义,这并不是什么宣誓守护的契约,这是明明是把灵魂卖给魔鬼的证明,是你告诉我的,用这个印记亲自告诉我的……”

      “我再问你,约克,你真敢再说一遍,你喜欢我吗?”

      约克满头大汗,脚下不住想要后退,可是女精灵抚着他脸的那只手仿佛有魔力似的,让他动弹不得。

      “当然,当然,斯缪尔,我那是迫不得已,当时联盟正在和魔族打仗,一看到异族就要杀死,我只能、我只能给你打上烙印,我本来想……”

      “想什么呢?”斯缪尔放下手,她抬头看见外面的天色,感觉时间浪费稍微有些多了,缠在她手臂上的细藤突得伸长,把约克捆了个结结实实,约克大惊,连忙催动手上的魔法戒指,只在空气中听到砰砰砰的放屁似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当初那种能把人炸碎的威力。

      斯缪尔低头看他,喃喃:“比我预计中的要早一点呢,大概还有三天才消失……三天,太久了……”

      “不!”约克挣开细藤,努力爬过去抓住她的衣角,连忙道:“你不是想救人吗!那个萨娜·洛特是不是!我知道的,我会救那个金眼睛的!就像十年前一样,我救回你要救的人,你继续给我祝福!这是交易,很公平的交易!”

      他抬头看见斯缪尔含着莫名情绪的眼神,顿时慌了神,大喊:“你不想救她吗!斯缪尔!你们不是朋友吗!”

      “当然,我想救她……”斯缪尔低声说着,约克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听斯缪尔喃喃:“可是她不要,她不接受……”

      约克惊骇无比,差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口不择言道:“你骗人!骗子!哪里会有不想活想死的人呐!林都把她踩在地上、让她啃烂泥她都乖乖吃了!斯缪尔,你在说谎,你变了!你肯定是想要自由了,所以才牺牲了朋友对不对!你不能这样自私,你绝对不能这样对待朋友!你得去救你的朋友才对!不过是短短十年罢了,你的寿命那么长,拿出来一点换回朋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斯缪尔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她望着窗外瓦蓝的天空,徘徊在纳西城的鸦从没少过,可是今日一只都看不到。

      “乌拉卡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萨娜有,她那么聪明,发现了你的好多好多的小秘密,你在药剂了加了炼药的残渣对不对,残渣的魔性很重还有毒,普通人族消化魔性的能力又很差,你想杀死哪个人,多让他受伤用多药剂就好了,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约克无法理解斯缪尔现在的诡异的平静,他道:“是是是,你们发现了这个又怎么样!这和你就朋友又什么关系吗?不过是魔瘾症罢了,大笔的钱砸下去还是治得好的!”

      斯缪尔轻轻捂住左耳,神情好像要哭,她呢喃:“那时她告诉我不要再来求你,不要再给你祝福了,就算乌拉卡会死,就算她要死,或是其他任何人要死,都不要给你祝福了,给恶人祝福就是给无数人诅咒,她说,这才是真正会脏了手的事情,我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她在放屁!”约克破口大骂,咆哮道:“祝福就是祝福!什么狗屁诅咒!你有这种罕见的能力难道让它积灰吗!精灵神要为之哭泣的!”

      斯缪尔偏头看他,轻轻地笑了:“到了现在,你居然和她们说了同样的话,是啊,把这样能让人幸福的能力给了自大又无能的我,德希尔维拉都要为之哭泣的吧。”

      约克被她噎住了,脸色骤然阴沉,他此刻也想不出什么说服斯缪尔的办法,只希望去执行任务的人能快点,他现在要尽量拖延时间,只能耐着性子和斯缪尔谈话。

      “她叫你不要来,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斯缪尔抬手轻轻捂住右耳,她捂着双耳望向窗外的天空,无数翠色的细藤从她身下涌出,直扑约克。

      “她又跟我说,叫我有机会就杀了你吧,不要听你的哀嚎声,去听大家的欢呼声,虽然只是短暂的,不过总有一天,示纶的圣光真的会照亮这片大陆。”

      暴露在外的胖手抽搐挣扎,用力握紧,最后僵硬不动。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斯缪尔看见结出花苞的藤蔓,鲜红的花朵如萨娜的红发一般。

      “……那真是个好故事啊,可是吾友,没有你的世界又哪里会有的圣光呢?我难道能坐视高洁的灵魂消散在风中吗?我这迟来的祝福你究竟能不能收到呢?神明啊,如果您仍对这个污浊的世界抱有一丝期望……请您留下您的慈悲吧……”

      &&&

      某件廉价旅店里,兰道夫顶着被狗啃过似的金发,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他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喝问:“我要的是强壮、健康、耐揍的奴隶!你给我这个半死不活的是要干嘛!”

      男人镇定地抬手指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人,回答:“我们当初雇佣的是强大、忠诚、有能力的骑士,后来我们的船被炸成了碎片,而骑士却不知所踪。”

      兰道夫脸色一僵,强辩道:“那个刺客很厉害,身上带了爆炸机关,那种东西是个骑士就没办法应付,后来我也没收你们的佣金啊。”

      男人面不改色地回答:“你不说我还忘了,订金还在你那儿呢,十金,拿来!”

      这一声干脆的十金说的兰道夫心痛,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无奈道:“好了好了,老兄,这次我认栽,这个半死不活的奴隶我就收下了,这些钱您拿走,当做没想起过那件事行不。”

      兰道夫晃了晃手上叮叮当当的钱袋,男人接过钱袋一看,只有十来个银币,脸上不由露出轻蔑的神色,他睨了兰道夫一样眼,也不看被他随便转手的任务对象,哼了一声离开酒馆,机敏地检查四周后,没入暗淡的天色中。

      兰道夫晦气地啐了一口唾沫,嫌弃地走上前检查自己买来的奴隶,外头裹了条被血浸透的看不出原样的脏布,外露的皮肤满是火燎雷烧般的疤痕,看着新鲜怕是最近才出现的,有些像是瘟,不过要是瘟男人也不敢拿出来卖,趁早处理了才是。

      “怕不是什么烫手的倒霉玩意儿,白送我都不要,还坑了我十五银。”

      兰道夫嘟哝一声,拖出床底的箱子,想从里面翻找出一些大概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他打开一只小皮夹,看到里面有支玻璃壁都糊了看不清的药剂,努力想了想,这大概是早年在军中时指挥官给来能救命的玩意儿,自己一直舍不得喝放到今天,成了这个样子,十多年前的东西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不费什么,瞧着这头发颜色,保不准是个火系施法者呢,那可就赚了。”

      兰道夫扯下桌布裹住手,把那药剂往奴隶嘴里一灌,但感觉药剂没流出来,他拿起一看,里头都都干了糊了,只剩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他在房间里左右看看,往里头到了点水,用上点斗气给它搅匀了,这才成功灌下去。

      “真是麻烦的。”

      兰道夫擦了擦手,瞥了掌心的小小血狼印记,狼嘴中含着很小的‘LA’字符,他啧了一声,只求明天回来房间别臭了,不然抠门旅店老板又要多加钱。

      &&&

      虽然不发热发烫了,胸口中心的那一口气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烈,即使在意识昏沉中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它仿佛是一座桥梁,让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流过来了,从很深的地方,更深的地方……是哪里呢,灵魂吗?比灵魂还深的地方又是什么地方呢?

      萨娜做了漫长杂乱的梦。

      起初她梦见闪光的石壁,石壁的光芒非常温暖,非常柔软,仿佛母亲的胎宫,是起始的地方,她不自觉地去触碰它、依靠它,但是当她靠上它的时候,她直接倒了下去,再睁眼一看,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长久又冰冷的黑暗,她从出生起从没感觉过这样可怕的寒冷,感官中的四肢先消失了,然后是鼻子耳朵,后来是身体,最后只感觉连头脑里都结了冰,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呼救,里里外外都被冰雪填满,被寒冷冻住,直到最后连思维都停止了。

      这也许就是死亡的感觉,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又活过来了,站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整个世界被乌压压的雷云笼罩,地上是钢铁的废墟残骸,数量多得无法形容,看不到边际,天空不停降下雷电,废墟被雷电一劈就着火了,烧出来的火有红的、蓝的、白的,也不知到烧到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就开始爆炸,爆炸产生了更多的火,全是白的,吞没了世界。

      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一片,萨娜不自觉闭上眼睛,等到视野恢复,她来到了熟悉的地方,家中的壁炉正熊熊燃烧,厚实的毛皮包裹着她,她蜷缩在柔软宽大的椅子里,一切的寒冷、黑暗、恐怖全部被温暖的炉火和柔软的毛皮驱走了。

      她恍惚间听到了歌声,是母亲常唱的调子却是多拉的声音,她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哼着哼着,远方响起了劈木头的声音,雷欧和雷纳又开始吵架了,空气中增添了一些蜜酒的味道,双手手好像握住了谁的手,柔软而修长的成年女人的手,是母亲,母亲紧紧握着萨娜的手,好像从没有松开过。

      萨娜努力要睁开眼睛,她成功了,可是双眼被一双凉凉的手蒙住了,多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正把下巴放在她的脖子上呢。

      “萨娜,萨娜,我亲爱的小莎娜,不要这么早过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故事没讲给你听呢。”

      萨娜静默了,她默默握住母亲曼达的手,哑声问:“你们怎么讲给我听呢,多拉?”

      萨娜没有得到回答,她感觉眼睛上少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在她胸口拍了拍,然后停留在哪里,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萨娜睁开了眼睛,升起的晨曦晃得她眼前昏花,脑袋还在一遍遍地回响多拉的歌声,听着听着,她隐约从中听到一些很轻的伴奏的声音,像是女精灵的声音。

      她们在祝福着,在祈祷着,为了她。

      萨娜呆呆坐起来,她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再次长好的右手,慢慢把左手放在胸口。

      朝阳的暖光照射在她身上,在她的红发间轻轻跳跃,蒙上淡淡的金色,她一手按着胸口,双目安宁地闭上,唇边的弧度好像在微笑。

      心脏在有力的跳动,那一口气也在努力散发热度。

      萨娜从没有感觉到这样切实的存活感,比双脚踩在大地上还要踏实的感觉,即使身体虚弱残破,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像是一抹不知从哪里来的游魂,虽然她还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连这种充满危机感的问题都变得轻飘飘的,没那么重要了。

      萨娜忽然听到开门声,一股浓重的酒气和脂粉气从门口涌入,她看见一个头发被狗啃过似的男人,模样真是似曾相识。

      “啊,居然活下来了啊。”

      男人的第一声问候并不友好,作为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庆祝更是糟糕至极,不过这并不影响萨娜的心情,她摸了摸脖子确认烙印仍然存在,中间还多了‘LA’的字符。

      “早上好,请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唔——”男人仿佛是被她的礼貌吓了一跳似的,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张爽快的笑脸。

      “哈,我是兰道夫·奥格纳!一名强大的骑士!幸运的男孩,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侍从啦!报上自己的名字来吧!”

      萨娜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那个骑马战的奥格纳骑士……

      她揉了揉鼻子,轻轻打了个喷嚏,转头盯着窗外,目光随着外面飞翔的乌鸦移动。

      “洛特。”

      兰道夫正仔细打量着她,表情忽得一僵,语气不明地问:“女的?”

      萨娜回头观察他的神情,放在心中转了转,猜到一些东西,她平静地点点头,坦然地承认。

      “对,我是女性。”

      兰道夫看上去失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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