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及你》顾惜惜

3、第二章：试探

　　裴迟归深深地望着她。
　　空间倾覆感忽然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视线随之变得模糊，他不得不努力的强睁着眼睛，佯装镇定，一阵强烈的眩晕后，模糊的视线里他似乎看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她整个轮廓显现在眼前，他一惊，因为她的面容，完全和眼前的钟意完全重叠。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凝视着自己，两行晶莹的泪就跟扯断的珍珠链一样，一滴一滴的流，饱含热泪的眼睛里似乎蕴着一股欲说还休的爱意。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揉了一下，蓦地一软，同时又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觉紧紧的包裹住他，她的泪如同催化剂，催生了他日渐麻木的心里底为数不多的怜惜之情......

　　服务员忽然的上餐，打断了眼前的一切幻想。

　　裴迟归怅然若失，木然的拿起刀叉，去切放在自己面前的牛排。
　　对于刚刚......他只能将它归结于最近太累了，那只是疲劳之下生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

　　这个世界本就有很多无法去解释的东西，就譬如昨天钟询邀请他去参加钟意的生日派对时，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也很干脆的拒绝了，却在钟询的车消失在眼前后，鬼使神差的给他电话，再鬼使神差的上了他的车，去赴了那场约。

　　钟意把裴迟归的一切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越往下看，越失落。
　　她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吃东西也吃得食不知味，像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不得不出来敷衍一下自己。

　　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钟询，朝他使了个眼色，气氛太安静了，她不想整个晚餐都在这种各吃各的氛围下度过。

　　钟询接收到了妹妹的暗示，扯了扯唇，没办法只好顺着妹妹的意思找话题。

　　两人聊到了医院，聊到了病人，聊到了病情，这才让裴迟归找回了些惬意享受的状态。

　　而钟意只是安静的听着，她向来不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阐述自己的看法，可她看到裴迟归侃侃而谈的样子，心底就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一顿晚餐下来，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和裴迟归说上一句话，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

　　他们先是把裴迟归送回了家，而后才驱车回去。

　　钟意已经把裴迟归家的位置给记牢了，可惜不知道他住在哪一栋，在几楼，房门号是多少。
　　她颇为失望的轻轻一叹。

　　“看上人家了？”钟询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似不经意地问。

　　钟意也不加掩饰，很坦诚的承认：“是呀。”

　　钟询嗤笑：“这才回来第三天，才见到人两面，就看上了人家，我说你们留过学的女孩是不是都这么滥情？”

　　钟意才不理会他话里的讽刺，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十分认真地问：“哥，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钟询冷冷的泼了盆凉水：“什么一见钟情，那叫见色起意。要是裴迟归长了一脸麻子，又矮又胖又难看，你还会对人家一见钟情吗？”

　　钟意皱着眉：“哥，你长这么大就没遇到一个......就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人我曾经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很确定这个人我很喜欢的人吗？”

　　听到这话，钟询总算没有加以讽刺，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脑海里有一闪而过的影子，下压的唇边也渐渐的扬了上去。
　　只是瞬间的功夫，他的笑意便消弭不见，又是一副他一贯怼人的语气：“你当你们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呀，人家那是有木石前盟，你俩有啥？人家救了一命，你就要以身相许？救命，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做这么老土的事？”
　　“好吧，我承认裴迟归是长的比我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点，钟意，承认自己见色起意也不丢人，就是别往自己头上扣爱情的高帽。”

　　钟意撇撇嘴，不想理他，扭头去看窗外。
　　她那一年不知道换几拨女朋友的哥哥怎么会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钟询余光瞥到钟意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语气软和了一些：“真喜欢？”

　　钟意冲他假笑，已经不想和他探讨这种问题了。

　　钟询眉梢一抬：“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亲哥，我还是裴迟归最好的朋友，你要想追他，我可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钟意已经丧失了和他袒露心声的兴趣，依旧没理他。

　　两人到家，意外的是，简莱也回来了，她正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的喝着咖啡，看到钟意出现，她放下咖啡，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随后笑着朝钟意张开了双臂。

　　看到妈妈的身影，钟意瞬间高冷不起来了，直接扑到简莱的怀抱。

　　简莱抱着她掂了掂，似有似无的埋怨着：“比上次我见到你瘦了两斤。”

　　钟意声音嗡嗡的：“距离你上次见到我，已经过去了一年两个月零八天了。”

　　简莱揉了揉她的头顶：“记得这么清？抱歉宝贝，妈妈最近比较忙。”

　　“你就没不忙的时候，我小时候你就忙，长大了还忙，估计我老了，你还是这么忙。”

　　简莱敏锐的触觉出了钟意现在的心情不太高涨，便询问跟在后面的钟询：“你惹你妹妹了？”

　　钟询立刻举手投降：“天地良心，我不敢！”
　　开玩笑，要是活了近三十年，要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位，那自己便白活了。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仰头灌了一口。
　　“你的宝贝女儿啊，正为情所困呢。”

　　听到这话，钟山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舒展的面容顿时变得阴沉，“什么为情所困？”

　　钟意从简莱的怀里抽离出来，瞪了一眼钟询：“你别瞎说。”

　　钟询扯了扯唇：“行，我是瞎说的。”

　　简莱拉着钟意坐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极尽温柔地问：“也不愿意和妈妈说说？”

　　钟意的视线在家人身上各停顿了三秒，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父母一直秉承着他们应该是朋友高于母女、父女关系，可是真要当着父母的面，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一股羞耻心作祟，让她到底说不出口。

　　钟山凶狠地看着钟询：“你来说！”

　　钟询也是习惯了：“不就是你们的宝贝女儿，我的宝贝妹妹看上了一个将近三十岁了，还没房没车，家里还有一个拖油瓶的男人吗？哦，这个人，她只见过两次。”

　　钟山和简莱听后，交换了眼神，立刻就否定这个人：“这怎么行，意意，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这种男人就算你很喜欢，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你们交往的。”
　　他们家虽说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可钟山从医，声名在外，简莱从商，有一家医药公司，比不上豪门贵族，可也比许多人家强。
　　他们不会干涉儿女的感情生活，但也不代表什么样的人都有资格陪伴他们共度余生。

　　简莱和钟山两人在生活中上，经常意见不合、针锋相对，却在这件事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两人肃着脸，义正言辞的说：“意意，无论我们平时怎么纵容你，这件事我们都不会答应的，反正只见了两次，能有多喜欢，乘早断了。”
　　“对啊，你要是实在想恋爱了，妈妈可以给你物色适合的男孩子。”
　　“爸爸的院里也有很多年纪大不了你几岁的学生，改天爸爸领着你去看一圈。”

　　钟意抿了抿唇，郁闷之气堵在心口，让她无话可说。
　　好吧，她尚未萌芽的爱情，已经遭受了哥哥的蔑视，父母的阻碍，可以想象得到，它若是破土而出，必是生在悬崖之上，受风吹日晒、摇摇欲坠之苦。

　　钟询拎着杯子，漫不经心的晃着：“哦，我忘了说，这个男人叫裴迟归。”

　　客厅安静了几秒。

　　简莱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迟归啊，妈妈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孩子，意意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钟山也点头附和：“迟归是真不错，爸爸带了那么多学生，他是最优秀的一个，有济世之心，无利益之念，爸爸也很喜欢。”

　　钟意愣愣地看着忽然转变的态度的父母，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从今天一天她从医院搜刮到的信息里，裴迟归在大多数父母眼里真的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

　　钟询有时候真的怀疑裴迟归是不是这两人流浪在外的私生子，不然为什么对他如此偏爱。

　　简莱：“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迟归了，意意，要不明天你把人领回来吃个饭？”

　　钟询差点被水给呛死：“妈，这个喜欢目前只停留在你宝贝女儿这，裴迟归还一无所知。”

　　简莱失望的啊了一声：“这样啊......”她语气徒然一变：“那你还不多帮帮你妹妹。”

　　钟询：“喜欢这种东西能强迫吗？爸，你在医院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追他的人不说排到巴黎，一个排至少是有的吧，比钟意漂亮的、优秀的、有钱的也不在少数，你看人家看过一眼吗？”

　　钟山沉着一双眼：“只要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钟询：“......”
　　真无了个大语。
　　他默默地起身，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简莱哄着情绪依旧低沉的钟意：“今晚和妈妈睡？妈妈可以和你分享怎么追男人哦！”

　　钟意点点头，把头靠在简莱的肩上：“好的妈妈，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钟山听后也默默的上了楼，识趣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客房。

　　一进房门，钟询就把满腔的怒意发泄在了床上，对着被子痛痛快快的捶了好几下，顺便问候了钟意几辈子的祖宗，然后......发现那也是自己的祖宗后便扇了自己几巴掌。
　　发泄完之后，他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虽然但是，他也挺喜欢裴迟归的，若是让好朋友变成妹夫，让一直以来做什么都比自己高一头、让虚长他几个月的裴迟归恭恭敬敬随着钟意喊自己哥，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他笑了笑，随后摸出手机给裴迟归打了个电话。

　　裴迟归刚洗完澡，正拿毛巾在擦头发，电话接通，他也不出声，直到钟询开口：“睡了？”

　　“快了。”

　　“问你个事。”

　　裴迟归冷冷淡淡的道：“说！”

　　“我妹妹怎么样？”

　　裴迟归静默了下。

　　“你怎么不说话？”

　　裴迟归：“你问哪方便？”

　　钟询语气轻浮道：“各个方便，评价一下？”

　　裴迟归四两拨千斤：“没怎么注意。”

　　钟询：“对着我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那估计是真注意了。我和你说，我这个妹妹吧，爸妈生的晚，疼她跟不要命一样，惯的她一身骄纵脾气，有时候气的我都忍不住想揍她几拳。”

　　裴迟归：“也还好没那么过分，下午在急诊科我看她还搀着一个奶奶去洗手间。”

　　“哦，是吗？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最烦这个妹妹，事特多，还没耐心，又喜欢半途而废，哦，还极度臭美，成天说爸妈偏心，把美貌都给了我，她自己就生的一般，依此来要挟爸妈给她更多的爱和关注。”

　　裴迟归听得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妹妹长的也很漂亮。”

　　“她那叫漂亮？裴迟归，你是多久没见过女人了？五官淡淡的看着都乏味，哦，倒是有一点还不错，那便是眉心的那颗美人痣，这也是唯一让她和美沾边的东西了。”

　　裴迟归忍不住纠正他：“长在眉心正中才是美人痣，你妹妹那颗呈浅褐色，在眉毛里，算不上是美人痣。”

　　钟询意味深长的道：“哟，看得这么仔细？连那颗通常别人不会在意到的痣都知道长在哪，还嘴硬说没怎么注意？口是心非的男人！”

　　裴迟归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坑里，“挂了！”

　　电话挂断，他的世界安静了，可是他的心底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是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钟意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连同她的微笑，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手中的手机提示有微信进来，他垂眸看了一眼，是钟询的。

　　钟询：我等着你名正言顺喊我哥的那一天，/贱笑！

　　裴迟归闭了闭眼睛，随后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节奏超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