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北执》渊黎落白

2、北执

　　1
　　“刑事责任是指犯罪人因实施犯罪行为应当承担的法律责任，按刑事法律的规定追究其法律责任，包括主刑和附加刑两种刑事责任。主刑，是对犯罪分子适用的主要刑罚，它只能独立使用，不能相互附加适用。主刑分为管制、拘役、有期徒刑、无期徒刑和死刑。附加刑分为罚金、剥夺政治权利、没收财产。对犯罪的外国人，也可以独立或附加适用驱逐出境。”老高激动的声音在讲台上播放，吐沫四溢，“总之，大家要记住，法定义务必须为，法无规定不可为！”
　　教室里的大表分钟走向四十整时，班级开始变得躁动。
　　“高老头下课了！”……从开始的一人扰乱秩序到后来越多人的加入，只需要一句话，无言的默契就在心与心的联系中建立。
　　每个班总有一些起哄的小团体。高伟无奈摇摇头，抱着他的政治书走出了教室。
　　“哦吼！妈的终于下课了！”教室里人声鼎沸。
　　“南栀，外面有人找你！”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在门口大喊。南栀起身向门外走去，出门便看见一群流里流气的男生们聚在一起，脏话连连。是上次见到的那群人。
　　南栀心里有些不安，隐隐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为首的男孩也看见了南栀，一脚踢开挡在他前面的小黄毛，直径走到南栀面前。
　　男孩个子很高，挡住了南栀的整个身体，他俯身弯腰，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撑在教室的外墙上，将南栀围在他的臂弯中，男孩眯了眯眼睛问:“还记得我吗？”
　　南栀点点头，表示她记得。男孩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不顾周围有人，双手扣住南栀后脑亲了下去。
　　周围的男孩们欢呼一声，吹着口哨起哄:“刘哥牛逼！”“嫂子你身边这么有料啊，是不是处啊？”……不堪入耳的话接二连三传到南栀耳朵里。
　　刘玄突然的靠近让她本能的向后退，身后被墙堵着，自己也被他拉着，情急之下南栀别开了脸，刘玄的吻最终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刘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他松开手，正面打量着南栀，却发现她抖得厉害，接个吻怕成这样？心里莫名感到烦躁，他离开南栀，在转角处点燃一只烟，没有吸，只在口中叼着，他微微侧脸看着南栀，眼中情绪隐晦不明。
　　南栀扶住身后的墙，不顾身后众人的眼光，狼狈的逃进了教室，趴在自己的课桌上小声的哭泣。
　　南栀这般的大举动并未引起班级的注意，或许有几个好奇的女生看了几眼南栀，然后像笑话一样打趣着。
　　没有人注意南栀，哪怕是一个关切的眼神也没有。
　　2
　　“方姐，你找我有啥事？”小黄毛满脸讨好问眼前的女生。
　　女孩剪着一头披肩发，一缕染着灰色的头发混在黑发里，脸上画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妆容，显得刻板又尴尬，她嘴里叼着根烟，双手抱胸，看着小黄毛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傲慢，身后一帮小姐妹也都凶巴巴地看着小黄毛。
　　“听说最近有个小婊子勾引刘玄？”女孩说话时并未张开嘴巴，咬着烟头低声说话的同时烟灰抖落在地上，她吸了一口烟，“真有这回事？”
　　小黄毛嘿嘿地笑两声:“方姐，可不是嘛，哥几个都亲眼看见的，长的那么骚。”小黄毛嘴边挂着婊子，早已将上午亲热的叫着嫂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人都是善变的高等动物。
　　“六中的？”方华问。
　　“对，高一三班的。”小黄毛答。
　　方华看着远处，若有所思，不久，她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傍晚。
　　南栀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经过一个拐角处时一群女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方华走到她的面前，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随后用胳膊搂住南栀，带有威胁性的语气说:“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走吧。”
　　尽管南栀很不情愿，但方华力气却是惊人的大，南栀未能推开她丝毫。
　　推搡中，南栀的书包掉到地上，南栀伸手想要去捡，脸上却传来了火辣辣的疼。方华打了她。
　　“别他么耍花样，走。”方华也不搂着南栀，改拉着南栀手腕，大跨步向前走，南栀好几次险些踉踉跄跄的跌倒，直到方华把她拉到厕所时，她被狠狠地碰到了地上，□□和地面的碰撞传来一声闷响。
　　“听说你勾引了我男人。”方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手中把玩着打火机，“啪。”打火机被点燃了，火蛇在近烟头处燃烧着，纸烟徒劳的抵挡着火焰，最终被点燃，方华吸一口烟，蹲在南栀面前慢慢吐在南栀脸上，似乎是在挑逗，亦或是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恐惧。
　　很遗憾，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啪！”又是一巴掌，方华终究还是亲自动了手，然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南栀。南栀的脸很快肿了起来，她有些麻木，似乎习惯了这种殴打，然而方华并不会仅仅殴打她那么简单。“有胆子勾引我男人，你就应该想好勾引的后果。”说完，她扫过那群女生，嘴边挂着的笑容和此时的情景格格不入。似乎别有深意。
　　身后站着的女生们相互看了一眼，得到方华指示，纷纷拿出小剪刀，一步步逼近南栀。
　　为什么会有校园欺凌？
　　没有原因，有时候因为一件事情，一个东西，一句话，亦或是一个眼神，一场莫须有的谣言，一起校园欺凌事件就发生了。
　　或许施暴者在进行施暴的同时自身也会得到虚荣心极大的满足感！
　　3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三班的人都知道方华的企图，然而他们并没有站出来制止。对于他们来说，欣赏一个人的挣扎，远比伸出救援之手有趣。他们并没有忘记三个月前，六中出现的一起因校园欺凌事件而自杀的女生。仅仅是因为一颗糖而发生的口角。他们的心是什么做的呢？是黑色的淤泥，还是随地可见的碎石？
　　对于旁观者来说，他们宁愿做一起校园欺凌事件的帮凶，也不愿意成为施暴者的下一个对象。也许并不能说他们是帮凶，毕竟他们的愚昧和无知让他们享受着这种扭曲的肮脏快感！
　　未成年成了他们欺凌的资本。本该在花季时代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却成为了一个和背负人命的刽子手。他们会有罪恶感吗？也许有，但只在于短短的几天内。他们会忏悔、会恐惧，直到那种恐惧成为他们骄傲的资本，脸上堆起恶心的笑容。在同龄人面前炫耀自己如何惩罚了一个女孩，享受着那种因为恐惧而带来的仰慕。
　　他们这样做会得到什么呢？在同龄人面前有更强的优越感，优越什么呢？优越自己背负了一条人命！
　　南栀以为只要低调的度过这三年她便会相安无事，直到高考结束后她就可以拿到户口本离开这个令她厌恶的家庭，然而这一切只是她以为。或许从第一次进入到派出所时，她的人生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运行的轨道。
　　南栀坐在凳子上，望着正前方四个大字:严格执法。心里微微有点茫然，就在前天同一时刻，她也是坐在这里面对着徐良接受他的问话。
　　徐良说:“南栀是吧？”
　　南栀点了点头。
　　徐良说:“因为什么而进来的，知道吗？”
　　南栀摇摇头。
　　徐良说:“有个叫方华的女生打了你。”他并没有问南栀，而是肯定的说。
　　南栀再次点头。
　　徐良说:“你和北执什么关系？”
　　南栀说:“同学。”
　　徐良说:“就这样？”
　　南栀点头。
　　徐良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半分的不信任:“他能为你打人，你确定只是同学？”
　　南栀点头。
　　徐良说:“那行吧，小姑娘遇的事挺多啊！”
　　南栀没有回答。
　　……
　　北执坐在昨天的角落里，默默忍受着铁棍敲在身上的疼痛。
　　赔钱和被打，他选择了后者。南栀离开派出所后并没有走开，她站在派出所门外等待着北执。
　　影子从南栀的脚底移到了旁边的大树上，拉的很长。她没有动，一阵微风吹过，微微扬起她耳边的碎发，空洞的眼睛中慢慢浮现了焦点，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形。
　　她向前走了两步扶住几乎要跌倒的少年。少年的身体几乎全压在了少女身上，南栀有些吃力的扶着北执。
　　少年的脸上挂着伤，少女的身上冒着汗，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做什么？”北执撇开南栀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向前方走去。
　　“送你回家。”南栀不在乎北执撇开了她的手，再一次扶着他。
　　“滚，我不需要你同情。”北执想要推开南栀，但他的手刚碰到南栀时牵动了身上的伤，他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倒在地。
　　“你需要。”南栀蹲在北执身边，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脖子，吃力的将他扶起。
　　这一次，北执没有推开她，他们并肩走在路上。
　　一条流浪狗寻着血的味道紧紧的跟着少年，血的味道使它很兴奋，不停地摇着尾巴。老旧的街道上行人稀疏，少年和少女在红云之下显得格外的渺小。
　　他们去了北执的家，一条堆满垃圾的巷子尽头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旧楼，人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北执就住在这座楼的小阁楼上。
　　北执带着南栀走到阁楼门前，插上钥匙后转动，打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南栀没能忍住咳嗽了几声，北执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你自己找个地方随便坐。”说完他走进一个小隔间，留下南栀一个人站在房中。
　　南栀站在门口，不大的房间的摆设尽收眼底，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放着一张小床，小床旁边一个破旧的凳子上放着一本老旧发黄的笔记本，封皮是简约的米黄色，北执两个刚劲有力的字写在封皮正中央。
　　地上散落着几根已经熄灭的烟头，四周的墙仅有两米高，一扇小窗子嵌在矮墙最高的地方，一抹暖阳透过窗子晒到地板上，空气中的微粒在光束中清晰可见。
　　南栀也站在这条微弱的光线中，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北执拿着纱布和碘伏走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个情景，阳光暖暖的包裹着南栀，她的周身似乎也度了一层金，睫毛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如果世间有神便是如此吧。
　　南栀转头看向北执，再看向他手中的纱布和碘伏，瓶盖干净，接口处湿润，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她上前主动接过东西拉他坐到床上，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划过，直到他的衣服被她脱下，浑身的伤口暴露在她面前。
　　拳头大的伤口不规则的分布，细长的棍痕贯穿了整个后背，隐隐泛着血丝，紫红肿起的金属割开的细碎伤口在其中掺杂，一些地方还在流血，黏到衣服上被南栀脱下时撕裂，鲜血再次沽沽的流出。
　　南栀小心翼翼抚上他的伤口，问：“疼吗？”
　　北执在她抚上伤口的瞬间浑身颤了颤，随后起身，将南栀压倒在床，他扣住南栀的双手，嘴唇在她耳边摩擦：“这么急着上门找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