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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蒙上冰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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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玉的左盼右盼中,好不容易,张老爷终于回了家。
如玉心想,若白老爷得知自己如此期盼他,会不会被吓到。想着想着,她也被自己这种小荒谬逗笑了。
白老爷带着一身使命,去往白府了。当然,同时带上的,还有那一大堆早已准备好的礼品——准确地说,是赔罪品。
这边的如玉,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的心情,殷切的期盼,焦急的等待,深深的担忧。
她原本是在自己的房间的,终于还是熬不住,跑到大门口外等候去了。
然而,久等不来。
如玉自己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凭父亲的口才,这些事都不是问题,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却不曾想,嘴上越是这么说,心里却越是担忧,生怕会出什么乱子。
好不容易,白老爷终于回了家。如玉心急如焚,赶紧迎了上去。
白老爷也不说话,一脸的心事。
如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连忙问道:“父亲,怎么样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白老爷只是摇头,直叹着气,这举动,更是让如玉心神不宁了。
过了许久,白老爷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如玉,缓缓地说道:“玉儿,你不要怪为父,为父好说歹说,能说的已经全都说了,可谁知这张亦谦他已经认定你了……为父,为父也是无能为力了。”
“什么?父亲你说什么?什么叫张亦谦已经认定我了?这要从何说起呢?那张亦谦和我从来不曾谋过面,他如何认得我,这怎么可能呢?”如玉满脸的难以置信。
白老爷却语气肯定地说道:“他见过你,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怎么会,近来我极少出门,而且我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姓张的公子。”如玉说着,急得满面赤红。
“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据张老爷说,张亦谦是在‘胡记首饰店’见到你的,且当时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胡记首饰店?”如玉眉头微微一皱,“难道说,那日替我付钱的公子便是张亦谦?”
“他还替你付钱了?”白老爷有点讶异,急切地问道。
“可是那个人不是上官公子吗,怎么会是张亦谦呢?”如玉大为不解。
“玉儿,这么说来,你认识上官公子?”白老爷问道。
“我并不认识上官公子,但是世杰认识,那日我将我遇到的那位公子的相貌描述给世杰听,世杰说那极有可能就是上官公子,这会怎么可能又变成张公子了呢?”
“你说的上官公子是上官飞吗?”白老爷问道。
如玉点了点头。
“这上官飞乃是张亦谦的表哥,可能是世杰判断错了吧。”白老爷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上官飞竟是张亦谦的表哥?什么情况?
原来,这张亦谦和上官公子是表兄弟,张亦谦的母亲和上官云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也就是说,张亦谦和上官飞有着共同的外公外婆。说起来,他们的外公穆老爷当时也是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不过,穆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老大就是张亦谦的母亲穆静慈,老二则是上官飞的母亲穆静姿,两人是双胞胎,样貌颇为相似,若是不熟悉的人,常常将他们弄错。
而张亦谦和上官飞同岁,他们俩身高体重都差不多,而更为巧合的是,二人相貌也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白世杰会认错了。至于那玉佩,两人自小一人有一块,皆是那穆老爷所赠,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白如玉陷入了从所未有过的迷惘中,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原来当日那位公子口中所提的“未婚妻”竟然就是自己,而她却浑然不知,现在想想,真是颇为可笑。
只是她尚有一事不明,于是她继续问白老爷,“那张亦谦又如何知道当日遇到的女子便是我,难道他当时就认出我了么,那他又为何不告诉我呢?”
白老爷摇了摇头,“他当时并不知道你就是她的未婚妻,只是当他回张府后,将你的样貌特征一描述,张家立马就知道那姑娘是你了。”
“他们就这么有把握?凭相貌特征就能如此断定?他们就不怕认错吗?”如玉不敢相信。
“你长得像你母亲,张老爷和我还有玉冰都是旧识,他怎会认不出来你?”
话说在镇上像白如玉这么貌美的女子真的为数不多,见过她的人只需稍加打听便可得知是谁家的姑娘。而要说和她长得相像的女子,除了白如冰便无第二人了。但仔细看来,她们姐妹各具特色,并不十分相像。比起白如冰来,如玉长得和林冰玉更为相似,就连额头上美人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说来也有点戏剧化,对于张白两家的婚约,张亦谦一开始也是有些不大乐意的,但当他知道他的未婚妻就是你之后,他一反常态,只巴望着早日将你娶了过去。”白老爷继续说道。
此时的白如玉已是愁云满面。说起来,那张亦谦也是仪表堂堂,翩翩公子一个,而且经过上次的相遇,也看得出来,他亦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按理说,这样的男子定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可偏偏自己已有了意中人,这叫人如何是好?
白老爷岂会不知道如玉的心思,他满脸为难地说道:“玉儿,不是为父不帮你,只是眼下张家父子都对你青眼有加,而张亦谦本人更是对你心存爱慕,如此情形,叫为父如何拒绝人家呢?况且你们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为父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父亲,我……”如玉心底明白了些什么,她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知该如何表态,禁不住眼泪簌簌地掉落下来。
白老爷不知该如何安慰如玉,只能说道:“玉儿,是为父对不起你,不过人生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尽如人意,婚姻大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白老爷说着,长叹一声。
其实,婚姻大事不由自己的又岂只有如玉一人,白老爷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受其害?
事到如今,悔婚这条路似乎已经行不通了。
白如玉顿时手足无措,乱了方寸。
事关重大,如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寄希望于凌风。凌风得到消息后,一向冷静的他一时竟也没了主意。他犹犹豫豫地将此事告诉追风,追风顿觉晴天霹雳。
之前才欢欢喜喜地作着迎娶佳人的准备,才一晃眼的工夫,就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这转变快得让人根本没时间做心理建设。
曾经梦想着和自己共度此生的佳人,转眼就要嫁与他人?这情景,怎不令人悲伤。
凌风只能不停地劝慰着追风,“大哥你先不要太难过了,不如我们把如风和如玉一起叫出来商量商量对策,人多主意多,总能想出办法的。”
追风目带忧伤地答应了。
四人终于会面。然而,大家一起坐了很久,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凌风先开了口。他说道:“大哥,不如你就先带着如玉暂时私奔吧,其他的,我们日后再作打算吧……”
如玉虽对凌风的提议诧异不已,却也未表示反对,她带有几分羞涩,却又带着些许期待,偷偷地观察着追风的表情。
凌风和如风也等着追风表态。
追风久久不语,良久过后,终是面露难色地说道:“我毕竟是有公职在身的人,这样做真的好吗?”
如风着了急,“都什么时候了,大哥你还有心情管什么公职不公职的,眼下的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你赶紧拿个主意啊……”
追风的脸上满是犹豫,不敢正视大家的目光。
如冰心如火焚地说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在你心里,姐姐还比不上你的差事吗?”
追风仍是没有开口。
如玉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冰霜,她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不要为难尹大哥了,且不说他是有公职的人,私奔这种事情,传出去本来就不好听。我是白家的大小姐,又岂能做出此等出格之事?”
如风见状,赶紧对凌风说道:“凌风,那你赶快再想想别的办法呀。”
不等凌风说话,如玉却突然站了起来说,语气清冷地说了一句,“我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如风叫了几声姐,如玉也不作回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的追风心里更加难过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如风无助地拉着凌风的衣袖,“凌风,我们要怎么办啊?”
凌风一会看看如风,一会看看追风,不知该作何回答。
三个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另一边的如玉独自回家,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她想了很多很多。
其实,她看得出追风的难过,也明白他的难处,但是他的行为,还是深深地刺伤了她。
她一个女儿家,都能放下名声——可是在他心中,更在乎的似乎还是他的差事。
也许,在他心里,她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说来也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过太多的交集,又怎么谈得上太深的感情?
所谓的好感,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吧。
既是如此,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失了道义,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人,让父亲为难,让家族蒙羞呢?
那么,试着放下?
不得不说,张家行事风格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没几日,张老爷便带着张亦谦正式登门求亲来了。
也难怪了,这整个镇上有多少男子对如玉倾慕有加,垂涎三尺,仅仅一个名义上的“婚约”又岂能让张家府上安心?
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当然就是早日将如玉娶过了门去,以免夜长梦多。
这张家父子是欢天喜地地踏风而来。
张府不愧为大户人家,带来的提亲礼物多得连厅堂都堆不下了,好多礼品就只好放在了院子里。
再说那张亦谦一见到如玉,兴奋之情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如玉,我真的没想到就是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张亦谦说着,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
如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脸上却只能强颜欢笑着。
张亦谦从怀里拿出一盒东西,递到了如玉面前,“如玉,你还记得这个吗,那日我给未婚妻买的礼物——没想到我的未婚妻竟然就是你——早知道是你,我当日真的应该将整个店买下来送给你。”
张亦谦说着,示意如玉将礼物接下。
如玉的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对他说道:“张公子,当日我欠你的钱尚未归还,如今又岂能再收你的礼物?”
张亦谦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我之间还谈钱,岂不伤了感情?这个礼物你非收不可,它不仅是我送给我未婚妻的见面礼,同时也是我们之间的见证人,它见证了我们俩的第一次见面,见证了我们的相遇,我现在只是把它送给应该送的人,你又岂有不收之理?”
如玉为难地看了张亦谦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白老爷的眼神,无奈之下,只能接过了礼物。
如玉在心里苦笑着,如果那日没在首饰店遇上他,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当日欠他的一个人情,现在竟要还上整个人生,可笑不?
如玉眼睛扫过张亦谦,略微端详了一下他——其实张亦谦长得很是英俊,剑眉星目,器宇不凡——客观地说,他的长相较之追风,可能还要胜上几分——可是,他终究不是他啊。
但是,此时此刻,她还能怎么样呢?
婚期很快就订好了。
婚礼的日子,就定在十日之后——据说那是个百年一遇的好日子。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大喜之日。
如玉的婚礼办得很隆重。
听闻白家大小姐出嫁,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将整个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如玉的嫁衣很美,用的是最好的面料,最贵的丝线。
如玉的红妆很惊艳,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出嫁那天,他也来了,隔着人群,她还是看到了他,她在心里默默流泪。
他的心似刀割,却没有去阻止她。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他无比痛恨自己的犹豫,恨自己没有担当。
临上轿前,她回头,望了他一眼,他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留恋,读到了不舍,读到了一缕幽怨。
他低下头,不敢面对她。
她旋即转头,拉下盖头,上了花轿。
吹锣打鼓,花轿上了路。
他开始变得很慌乱,不断叫着她的名字,然而,他却没能挤开前面的人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远。
“如玉……”
他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那么苍白,但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一时间,一片情思,两行清泪。
终于,花轿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只有他,还踟蹰在原地,喃喃细语,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