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的宫廷》月下樱雪

12、Vol12照顾•告别

　　“怎么才出去半天的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威斯卡为什么会被人打！”伊欧娜伯母神情激动颤抖着双手抚摸威斯卡青肿的脸。
　　“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威斯卡…….”我愧责地跪在伊欧娜伯母面前。她怒怨地别过头不愿看见我的脸，微微瑟缩的背影透露出她在抽噎。
　　“我怎么会救下你这样的灾星，自从你来到我们家后，威斯卡这傻小子只知道围着你转，跟我顶嘴的次数也多了。那也就算了，你还给我们带来这么多麻烦？万一威斯卡有什么危险，我就……”一直坐在藤椅上默不作声的哈雷尔伯父猛地一拍桌子，瓷杯跟着作响，他放下烟枪怒斥伯母，打断她后面的话责骂道：“老婆子你怎么说话的！孩子她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就一心照顾威斯卡，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你凶我！你为了个外人凶我！”伊欧娜伯母委屈地转过头直视伯父，冲动地骂道：“她就是灾星！天杀的，这造的是什么罪，威斯卡要不是迷恋她为了她能回家而去弄招人眼的车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翼！都是你！我们对你不好吗？给吃给住，早就告诉你死了回去的心，你被人卖了！卖了！”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四周的空气凝结了，伊欧娜伯母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眼神里是不甘和忿怒。
　　“死老婆子你讲够了没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责怪孩子有什么用，当初收人家的钱袋殷勤的很，本来收留一个身份不详的陌生女孩就该考虑到这些，你自己利欲熏心，现在把错归咎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今天的事不要再提了！”
　　“老头子你说什么？我殷勤，我利欲熏心，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伯母用力推开我跑出了屋。
　　“伊欧娜伯母！”我起身去追，伯父阻止了我：“让她冷静下吧。孩子，别把你伯母说的话往心里去。今天的事不能怪你，现在世道不好，士兵们动不动就大肆蛮横掠夺，我们碰上，算我们倒霉。”
　　“伯父，我真的好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让你和伊欧娜伯母吵架了，全是我的错。”
　　“呵呵，孩子啊。”伯父吸了口烟，吐出一团：“和老婆子吵架也不止这回了，夫妻间吵吵就当调剂下生活，伯母她口快语重，但心思没有那么坏。”
　　“伯父谢谢您，我还是放心不下伯母，我去看看吧。”
　　“等等。”伯父从木柜里拿了件薄披肩交到我手上：“夏天晚上还是有点寒的，给你伯母带上。”
　　“知道了，伯父药还煎着，麻烦您照看一下。”
　　“好咧，去吧孩子。”
　　心里面五味杂陈，胸闷地喘不过气来，继续留在这恐怕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下一次，不知道威斯卡又为我遭遇什么，他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么幸运的，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或者伯父伯母，我都会自责一辈子，也无颜回去见父亲。
　　伊欧娜回头瞥见我语气不善道：“你来干嘛？”闹别扭地地把我披在她肩上的衣服褪下：“不冷！”
　　我闻言，淡淡地轻启：“披上吧伯母，伯父担心您着凉。”伯母一怔，略带尴尬但幸福之色一览无余地将披肩披上，话不饶人：“打了我还关心我着不着凉，老头子真是脑子有病！”
　　“伯母，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歉意，我欠了你们家很多。伯父伯母都待我很好，尤其是威斯卡，安蒂米昂就像我的另一个家，这里的风土人情沁着我向往的馨甜与安逸。可是就如同您说的，我或许是你们的灾星。未来还可能发生今天的事，并且可能更加严重。我已经承受不了在一次看着威斯卡为我受伤，威斯卡付出的，我根本无力偿还。希望您能理解让我离开。”
　　“我收了黑衣人很多金币，不能放你离开安蒂米昂……”她眼中都是挣扎，我知道伊欧娜伯母虽是小村民，但也有守信的原则。可是作为母亲，她也不会容忍破坏她家庭的人在身边。
　　夏风吹散了我淡粉色的发丝，澈亮的蓝眸中映照了乌黑的夜空。夏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风拂过，暗色的田地涌起一阵阵的绿浪。青草的香气飘散在微凉的夏风中，蛙虫鸣叫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下合奏出舒心的音律。银色的月光剪碎湖中的水色，对岸的芦花飘摇枝干。
　　虽然没有经过仔细的修理，在枯柳杂草的映衬下还是不减安蒂米昂的迷人安详，朴实劳作的生活就这么放下还真是让我不舍。
　　“有点冷了，你躺到我怀里吧，不然老头子又说我虐待孩子了。你生病了我可不要照顾你！”说着，伯母就将我拉进怀中，把披肩分了一半给我，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贪恋地蜷缩着，好怀念的感觉。
　　“伊欧娜伯母，我十四岁就失去了母亲，好久都没有体会过母亲温暖的怀抱了。您的怀里让我想起母亲的气息。”
　　“……”她又紧了紧披肩，将漏风口塞上，顿时更加暖和了。
　　“后来我和父亲两人独自生活，父亲说一生只爱我母亲一人，一直遵守着这个承诺，父亲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希望日后我能为自己的子民做些什么。可以说父亲把他的爱全部放在我身上。现在我失踪了，一个多月没有回去，我简直不敢想象现在父亲怎么样了。我不可以失去父亲，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伯母，你能明白这种痛苦吗？和家人离别，整天在担惊受怕中煎熬。”
　　“唯一的家人……”
　　“还有威斯卡……他对我所付出的我可以拿一切来偿还，可是唯独不能把感情给他。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现在下落不明，每天我都怀揣着焦急与不安，呆在这里不但不能消减我的感情，反而会更加加剧我的思念，这对于威斯卡来说，痛苦的是两个人。所以，让我走吧……我想守护这片美好的土地，我想珍藏脑海中的这份回忆，让我将最美的保存下来，不要让它蒙上灰尘好吗？”
　　“或许你和那些贵族小姐不是一样的。好吧，我答应你，可是万一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就回安蒂米昂来，也有段时间了，不想看见你发生什么不测。”伊欧娜伯母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几块金币：“本来一直挺穷的，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也不太习惯，这是剩余的金币，你拿去吧，当作你回家的路费。”
　　“伊欧娜伯母……”
　　“快放好吧，免得我又反悔了，这样天下掉馅饼的事不是天天能碰上的。今晚就走吗？威斯卡买来的马在屋后。”
　　“我等明天威斯卡醒来后再走，马和车子还是留给他吧，我徒步回去。”
　　“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只要我的意志坚定，总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的。”
　　我还是无法全部收下那袋金子，拿了两个金币后，我就将袋子放到了桌上，他们一家不容易，日后有什么事留着能够救济。哈雷尔伯父他们都还睡着，我简单地收拾了下衣服，留了封信在威斯卡的枕边，还留下了那朵淡紫色的小野花，最后环视我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家。
　　小几案上摆的伯父常爱抽的烟枪，厨房的灶台上放的很多炊具，生火做饭的炉子，淘米的筛子，晾衣服的竹竿，磨豆的水磨，打水的圆形水车，还有我一直洗碗的庭院。这里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很熟悉了，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还是无法亲口对威斯卡告别，看着他受伤不舍的眼神，我会心软，亏欠他的越垒越多。
　　再见了，威斯卡，伊欧娜伯母，哈雷尔伯父，再见了，安蒂米昂。
　　路途遥远，我又选择了一条人流较少的小路走了三天，干粮吃的差不多了，一路上我已经尽力节省更多的钱。可是现在眼看着食物吃尽，并且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家，情况很危急啊，该怎么办？
　　我推开了一家正在营业的旅店，里面客人很多，服务员都忙得不可开交：“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我可以干活。”
　　旅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体态丰硕，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说：“小女孩，是从别地来的吧。”
　　“是的，现在钱都用光了，还要回家没有路费，所以想在这做点事，赚点路费。”
　　老板一副老奸巨猾算计人的表情，刻薄地说：“我很穷钱给的不多。事情做不好就没钱给。”
　　“这样啊……”又要拖好几天的行程了，不知道多久才可以赚足：“那如果老板包三餐的话，钱可以少给一些，然后有地方住。”
　　他立马勤快地招待我：“有的，有的，那没问题。小女孩你怎么老戴着面纱，把面纱拿掉工作。”
　　“抱歉，这个我不能答应，请老板原谅，因为我面相丑陋，摘掉面纱会吓到客人。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在后院洗碗，洗碗做饭这类事我会。最好能不在店里招待客人。”
　　他思忖了下答应了：“戴着就戴着吧。按天计算，碗全归你洗了，再加上磨豆。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结束，钱是一个星期十银币计算。做错事，做不好事，没按时完成，损坏碗和酒杯就扣钱，加倍。”
　　五百个银币才等于一个金币，这样的酬劳实在太不公道了。这家店这么多的客人，碗一定不会比伊欧娜伯母家的少，伯母家一个雇佣人都是十二银币一个星期，每天还有八小时休息时间和三小时自由时间……
　　“好吧，就按十银币一个礼拜算吧，老板我能不能今天就开始工作。”
　　“当然当然，就在后院的盆子里，你快去吧，当心碗和酒杯。”他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是呀，当我看到后院成山堆积的碗和酒杯就明白老板的奸笑了，几乎成了他的免费劳动力。离开了伯爵府，我才知道很多不同类的人，也渐渐能体会到什么是生活。
　　黄昏的光辉已在我不间断工作中降临了，十指长久地泡在水里有些浮肿苍白了，大概洗了六七个小时吧。后背和腰的酸胀让我直不起身，晚上也不再挑剔饭菜的糟糠，吃完了洗漱后就立马沉沉睡了过去，实在太疲惫了。
　　一盆冷水在未预料中泼下，我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老板一脸不悦地的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延误工作，昨天的酬劳一个银币扣掉。”说完甩头走了。
　　“老板，请等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晚起的，昨天洗得真的太累了。请您原谅我这次，明天我一定不会延误工作。”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宽容一下，我旅店不要开门做生意了，没得商量！快起来开始工作。”
　　“我真的很需要钱，老板，老板？”他已离去，我睡的地方是间小木棚，夜里裹紧了单薄如翼的被子也觉得瑟瑟发抖，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怎么有大力气干活。
　　脑袋里晕晕沉沉的，大概是着凉了。今天的碗比昨天还多，挺着洗完了碗就开始推水磨。在安蒂米昂的时候，水磨是威斯卡推的，这个需要男人的力气才快。威斯卡常常将磨出来的豆浆给我一碗，多余的放在店里面卖。
　　脚上如同带着脚链般沉重，下午的时候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疼。后来可能因为体力不支，就失去知觉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小木棚里，喉咙还是烧着的疼。去柜台见到老板：“老板谢谢您，让我休息。我现在就去工作。”
　　他一脸嫌恶，抬高了声音，不敢相信地捋着胡子：“让你休息？开玩笑吧，你被辞退了，我们店不收干不动活的人。”
　　“不，不老板，我身体好了，可以再干的。”我急迫地告诉他我已经好了，一激动不停止地咳嗽起来。
　　“算了吧，小女孩，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干活，走吧，别拖累我。”他摆摆手，打开钱柜拿了一个银币扔在台子上：“喏拿去，看你这么可怜，我也不忍心。这个银币你拿去买点药治病吧。”
　　“谢谢老板。”我见他坚决要赶我走就放弃了：“老板，那这三天的酬劳能给我吗？”
　　他大笑起来：“你问我要酬劳，白吃白住，活干不好还问我要酬劳。我给你一个银币治病很大发慈悲了，本来是一个子都没有，你还要给我住宿费咧！”
　　“可是当初谈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呀？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赶人了。”见我不肯走，老板招来几个男人将我架着丢了出去。旅店的大门无情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