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四月芒种

5、chapter05 橙华

　　因着双雪仙子的关系，忘忧这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听的最多的事便是百花宫，百花宫里的人听的最多的人当属橙华花使。

　　起初，忘忧以为双雪思慕橙华，后一笔又一笔的糊涂事听多了，方知还有一种男女关系叫做欢喜冤家。渐渐地，她对这么一位三天两头招惹女仙还迟迟没被打死且过得颇如鱼得水的花使有了兴趣。

　　只不过忘忧这回实在冤枉橙华了，他着实没有溜须拍马。

　　神与仙不同，神族乃上古洪荒时感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生而为神；仙为修道者得道成仙，人、花草、飞禽、走兽皆可修炼。故神族的灵泽更为纯厚磅礴，于术法修炼也更为精进。

　　而修仙者中，花草又要次于禽兽，千年花仙灵力远比不过修炼千年的兽仙；即使是未得道的，花草也大多为灵力浅薄的精怪，大妖往往是禽兽所化。

　　若是对着一堆凡人或是灵力低微的小仙施个定身术自是没什么问题，忘忧却以一个刚化人形不久的小小花仙子的身份，在十几位不下三千年修为的花仙面前如此轻易的下了定身术，且这个法术下的还非常见效，这就不得不令人惊奇。

　　橙华向来自诩光风霁月，他是百花宫中第一位上任的花使，哪怕如今看样子最得宫主器重的是红寒花使，这也不过是因为他性格惫懒，不愿承担一筐琐事，虽不及红寒沉稳，但修为在一众花使之上，且远比红寒幽默风趣，更能讨女仙欢心。

　　再与一众花神花君相比，他的修为术法也皆在上乘。忘忧使的定身术，于他而言自然也不在话下，许是出于在百花宫内已久未逢对手的激动之情，他十分想与这位扶桑神尊座下的仙子一较高下。

　　橙华心想方才围着忘忧的那群花仙子，无非是想接近忘忧，好找机会能在扶桑神尊面前刷个脸熟。

　　他堂堂花使，自然不能落于人后，若是能得扶桑神尊青眼，有幸能入昆嵛门下，那到时百花宫也就不能再拘束他了。

　　上古神祇本就行事不拘一格，教导弟子也向来宽松，与如今御下严谨的各处神仙洞府相比，简直不要太过潇洒。届时，这天上地下，凡世三千，可就任由他橙华逍遥快活了。

　　这厢橙华十分期待并且急迫的想与忘忧大战三百回合，那厢忘忧思考着如何拒绝一个刚刚对自己不值一提的定身术都大加赞扬的小仙。忘忧想了想自己的年纪，再算了算橙华的年纪，大概是她受命驻昆仑守弱水之时，橙华方才化形成人，这实在是欺负一个年岁不及自己零头大的小辈，不妥，不妥。

　　“忘忧仙子莫不是怕输给在下，恐失扶桑神尊的颜面？”橙华见忘忧犹疑不决，故使激将法激上一激。果然忘忧立刻反应积极起来，反问了一句“若是我败于花使，果真会令扶桑神尊丧失颜面？”语气中夹着明显的欢愉情绪，显然橙华并未注意到有何不妥之处。

　　“自然。”橙华又怕忘忧怯战，忙补了一句：“你我可先设个结界，如此一来，忘忧仙子若是输了，便再无第三人知晓。当然，若是仙子赢了，橙华可在百花宫众仙面前对仙子认输，全了扶桑神尊和仙子的颜面。”

　　橙华将跃跃欲试的激动心情先放一边，十分自信自身修为要在忘忧之上，哪怕过招之中有个万一真的输了，那也没什么。

　　认个输而已，他橙华花使向来能屈能伸，颜面这种身外之物不必看中。毕竟退一万步讲，出了这百花宫，识得他的人也没有几个，即使丢脸也丢不了多远。

　　忘忧这厢摆摆手，“那橙华花使岂不是太吃亏，不妥不妥，小仙虽久居仙山，但也知公义之礼。并非小仙不愿，只是扶桑神尊历来教导，不可轻易寻衅滋事。自然，与橙华花使切磋交流算不得寻衅滋事，只是这比试起来，难免磕着碰着，我此番已是带错之身，若神尊计较起来...”

　　忘忧话语一顿，又悠悠的叹了口气，“不过，若是花使能允我一事，小仙也就不在乎神尊追责了，这比试也是可以的，结界什么的并不需要。”

　　“不知忘忧仙子有何事需在下帮忙？”

　　“不瞒花使，小仙这千百年来，虽远在东海，但素闻百花宫花仙万芳竞艳之美，故识美之心日久。这两日方知橙华花使在百花宫颇得诸位仙子青睐，便萌生让花使帮忙引荐的念头。原本今日，小仙正是要去浮洛山寻花使的。”

　　忘忧又朝橙华走近一步，小声说道：“花使也知小仙此番需要跟诸位花神求借花灵，若是能同各族的姐姐妹妹打好关系，必能大有助益。”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又是实情，橙华不疑有他，又习惯性的捋了捋腰间的宫绦，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忘忧十分高兴，得了橙华的诺，往后结识各族花仙便不难，又有架打，当然必须得打输，好不容易有了让扶桑丢面子的事儿，她可不能浪费机会。而且如今她只不过一个小小花仙，打不过橙华花使也在情理之中。忘忧越想越高兴，真是个一石好几鸟的便宜事。原本打算卸去五分神力，因过于高兴，便卸去了七分。

　　二人你来我往，顷刻间便过了数十招，从地面打到半空之中，百花宫阆苑之上，云层随着灵力涌动，阆苑之中聚集的花仙也越来越多。

　　衣香鬓影间，只见两个青绿色的身影不小心碰在了一起，随后便争吵了几句，再赌气分开。

　　紧接着，原本乌泱泱聚在一起的人群，渐渐分成了两派，领头的便是刚刚有了摩擦的两位青衣花仙。

　　左边的一位衣着特殊，腰间挂着青翠的扶桑若木玉佩宫绦，当是青季花使无疑；右边的青衣仙子，同样稚气未脱，脸颊还因着气闷微微鼓起，便是之前跟在忘忧身旁的镜面草仙子螺旋。

　　这二人方才争论的不外乎是忘忧和橙华谁输谁赢，青季自然站同为花使的橙华，螺旋仰慕扶桑神尊已久，也就爱屋及乌的站了扶桑如今的座下弟子忘忧。仅仅是二人间的站队还不足以坚定的表明立场，塑造出剑拔弩张的气氛。于是二人又发动余下的观战人群纷纷站队。

　　忘忧凭着剩下的三分神力同橙华比试，依然十分游刃有余，一会儿杀得橙华连连作退，一会儿又装作被橙华压得抬剑都吃力的模样，极其尽力的塑造出一种有来有往、不相上下但酣畅淋漓的作战场面。她向来耳聪目明，见底下两个小仙分别给她和橙华拉帮结派，瞬间便一心二用起来。

　　此时，以青季为首的橙华站队已经有三十二位花仙了，忘忧数了一下己方站队只有三十人，眉头一皱，怎么能比橙华少呢，当下挥出的一剑不免力道就重了一些，橙华一个不敌，竟然身形一顿，嘴角溢出血来。忘忧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柔弱，于是又卸去一分神力。

　　橙华这边虽受了伤，但却愈发兴奋起来，也愈发想拜在扶桑神尊门下，忘忧这么一个刚刚化形的小仙都有如此修为，若是自己能得神尊指点，修为定能日进千里。一激动身手便愈加快了起来，一口气使了十几个招术，忘忧轻巧的一一化解，突然看见底下螺旋那边的树木遮挡了两个身影，她的站队也是有三十二个花仙的。

　　然，就是心理平衡的这一刹那，橙华那边又出了两招，她只接到一招，眼见着另一招正中自己面门，忙侧身抵挡，却还是被打中了左臂。方才橙华这两招的架势不俗，忘忧以为定会滚下云间，也做好了顺势认输的准备。然而胳膊只是疼了一下，便没有然后了。忘忧一愣，飞快的用右手打伤左臂，再顺势从云头上滚下来。

　　半空之中本就因二人斗法积攒了许多云絮，底下众人看不清具体形势，忘忧的身手又十分敏捷，是以众人只见忘忧仙子一个不防被橙华花使击中左臂，接着赶忙用右手捂住伤口，便从云间落了下来。

　　而橙华呆立在云间，回想着有他七八分灵力的最后两招，他确信是打中了忘忧，但是他也确信忘忧被打中时愣了一下，随后才应伤落地。就像是心口中了一刀的凡人，拔出刀来，跟你说一声我死了，然后再死。所以橙华并没有想象中胜利的喜悦，反而莫名其妙甚至感觉赢得突然。

　　橙华飞身而下，目光扫视了一圈阆苑之中分别以青季、螺旋为首的数十位花仙，并不见忘忧的身影。他这一掌也委时厉害了一点，竟然把人打的都不见踪影了？橙华收起自己的幻想，还是理智的问询了一下：“诸位可有看见忘忧仙子落到哪边去了？”

　　“估摸着，似乎是阆苑西边。”人群中一名花仙说道。

　　橙华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阆苑西边，乃是梅族清梅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