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 疏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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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秋将至，暑热未消。
将离的转世托生一事定了下来，疏影也无需再定期来冥界提防着百花宫又派下仙使阻挠。
从冥界出来，又绕了个九曲十八弯，荒废了两日的时间，疏影也还没想清楚，是这么直接折返回百花宫还是再去金陵同九莲打声招呼再走。
他想他待九莲的确不同些，可这也无非是上元那夜各处热闹了些，独蘼芜院一片清净的缘故；也无非是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为了给他献舞，夜夜在寒风里苦练的缘故；也无非是她一身白衣皎洁，明媚了月光，潋滟了红梅的缘故......
所以就有了那么些许的不同而已。
直到他远远的在云头上望见蜿蜒的十里秦淮，才想起来今日是九莲的生辰，原本约好了今夜同她夜游秦淮。
然而始终未曾等到今夜。
蘼芜院中的几株梅树，正值叶绿苍翠，趁着日头正好，倒显出几分夏日光景的余韵来。九莲却平白生出些不安，再见到朗朗白日出现在她院子里的疏影，心下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郎君怎么此时过来了？”九莲一面问道，一面看看院中四下有无旁人，她自是不知疏影每次过来时都使了障眼法，不管是红楼里的姑娘、流连的恩客、还是跑腿的小厮和侍奉的婢女，都察觉不到此处异常，更不会看见他。
因着二人初识时的缘故，疏影便习惯使然夜间来的多些，再者疏影本就是天上的神仙，以往不觉得有何不妥。前几日被将离点醒，此时又加上九莲这番相问，一时之间才想到所谓男女有别，往常的夜间相会更像是私相授受。
他二人倒也曾白日相约出去游玩过几次，九莲虽是红楼女子，但因被母亲娇养着，与良家女儿无甚差别，平日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回出去无非都是找些上香、买胭脂衣裳的寻常借口，如今一想，竟也多了些旖旎的意味，像极了年轻男女瞒着家中长辈出来幽会。
疏影心下骇然，自是知仙凡情缘素来不过孽缘一场，倒不是他忌讳什么天规例律，而是不愿九莲凡人一世便这么蹉跎了。
毕竟是他隐瞒仙身在先，若是惹得九莲对他生出男女情谊，而凡间的女儿家又向来情深，这短短几十年的光景就要在愁苦中度过了。
这么一想，疏影花神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所幸数千年清冷卓然的神仙没有白当，当下便摆出他一惯淡漠的姿态，“来同九莲姑娘说一声，今夜之约怕是不能去了。我家中有事需得回去一趟，今日就要离开金陵了。”
九莲低垂了眉眼，丝毫不掩失落之色，心中的不安似是找到了缘由，张了张口，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此番回家何时再返金陵？”
此前疏影离开的时候，九莲还能盛装打扮一番为疏影跳舞作别，而今再闻，心尖的苦涩便是一阵泛过一阵。
“恐怕要一段时间了。”原本疏影打算说不回金陵了，只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转了个弯。不过倒也无甚差别，神仙的这一段时间，于凡人而言就是沧海桑田，此生不复相见。
九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抬起一双莹莹的翦水秋瞳直直的看向疏影，“那郎君可还有别的话同我讲？”
“没有了。”
“九莲倒是有番话想同郎君说说。”
“一直以来，倒是不曾问过郎君家中的情况，九莲身份卑贱，原也没甚资格问的。只是与郎君相识半载有余，便厚着几分脸皮拿自己当作是郎君的朋友。”
少女斟酌再三，唇角轻抿,“郎君家中是否已有妻妾？”
“是九莲冒昧了，”不等疏影作答，九莲便道：“依着郎君的才情品貌，即便尚未娶妻，也定有不少女儿家心折，想必家中也早早为郎君物色好了娇妻美妾。”
“九莲不过一红楼女子，按理说得郎君这段时间的关照便该心满意足，本也不应奢求旁的念头。只是郎君越是以礼相待，九莲便越是心悦郎君。”
“上次同郎君登高回来，我阿娘问我是同哪家的儿郎走在了一处？我未曾同旁人提过半句郎君，但是阿娘说我的一番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不知郎君可有看见？”
“阿娘看男人向来最准，她说郎君若是不钟情我，便不会与我蹉跎这么久的时光；若是钟情我，便见不得我委身在这秦淮红楼，定是要迎了我出去。”
“九莲年纪尚小，还看不清男人，更看不清郎君。”
“方才郎君突然说要归家，却不提返期，怕是不会再回金陵了吧。许是郎君终是想清了，与我这样出身的人，终究不得长久。”
若非今日，疏影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绵软，素来娇弱可人的女子说出的话也会字字诛心。她终是像了她的母亲，持倾城之貌却不仅以貌悦人，虽柔弱女流但自有刚强之心。
明知疏影打算一去不返，却也还落落大方表明自己的心意。言语中一直自贬身价，却也将疏影直接打到了不接受不拒绝也不负责的渣滓汉行列。
如此，疏影却也是放心了，他本就是希望她能过好这一生。
“九莲姑娘至纯至真，本就是值得一心之人呵护，疏影也希望姑娘此生幸福圆满。”疏影并不为自己辩解只言片语，他只是遗憾没能和九莲好好道别，他应该早点意识到，然后早点离开的。
疏影离去之后，九莲在蘼芜院中站了很久，久到都不知道蘼芜院中的梅树何时开了满枝桠的花朵，直到那花又一片片的凋零下来，落到她的发上肩上。
九月，梅花却开了满园，但是九莲知道，她心头的那朵梅再也不会开了。
司命簿第四卷
清梅坞的疏影花神虽说是出了名的清冷孤傲，花神之位当得也是不情不愿，但数千年来布施花期、操持花神一应事务倒也一直尽职尽责。
许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妻情愿下凡历劫，也不愿同他这个冷木头成亲过日子的缘故，疏影花神自去年从冥界回到百花宫便惫懒许多，成日缩在清梅坞中不问世事，就连今年正月布施花期都是让梅族出身的绿萼花使去的，开创了十二花神偷懒的先河。
今日疏影花神的清净日子注定是要被破坏了，隔着老远就听见龙游同橙华说说笑笑的声音。
“疏影，橙华花使特意来感谢你。”
近一年来就连龙游花君都邀不到疏影赴宴或出游，后来连见到他的机会都少了，难得今日没有扑了个空。龙游也不恼疏影没有答复他，自顾自继续说着。
“菊花花神韵白可是学了你，将布施花期的事情丢给橙华了。”
只见橙华花使顺势作了一揖，半是含笑半是认真道，“橙华谢过疏影花神。”
“倒是我连累你平白多担了份差事，橙华花使大度不记恨在下便是，何谢之有？”
龙游抢过话头去，“你当旁人都是你不成，除了花神，满园这许多花仙谁能年年都靠着花期下凡一趟？”
看橙华一脸喜色，倒是的确如此的样子，“此前听将...听龙游花君道金陵城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是个极好的去处，恰巧我们菊族今年轮值在通州，倒是跟金陵近的很，我便打算去金陵游览一遭。”
橙华花使一番话起头便说得费劲，幸好在紧要关头将“将离花君”四字收了回来，既是诚心来道谢的，就不该往疏影花神心头戳刀子。
凡人常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自然也是一方水土一方时节养一方花花草草。百花各应花期因地而开，不同地域养育了不同品种的花卉，加之时人赋予美名，或有了那么段悲欢离合的故事，以情赋花，以花喻人，千百年来也就逐渐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花城。譬如梅城金陵，牡丹洛阳。
然并非一花只开一城，一城只开一花。尤其品类繁多又颇负盛名的花族，开的热烈，也被追捧的热烈。就譬如菊族，不仅是东边的通州，北至幽州，西至晋阳，南至香山，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以菊为荣。
花神下凡布施花期，最多不过半月时间，无甚必要每城均过，但又要兼顾各方，遂有了各城轮值的说法。
不待龙游或疏影问询，橙华便顾自说道，明日他便要率族内花仙下凡，原本是定于今日，但因着今日是他四千八百岁整的生辰，便推迟了一日。整寿再加上下凡这趟美差可谓双喜临门，说着说着就又邀请龙游和疏影同去悠然居庆贺一番。
龙游啧啧叹了一句，年轻真好，想他已经七打头的仙龄，早就无心再过什么生辰。
一直静默一旁单独疏影花神突然有了反应，看向二人，唇瓣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终只问了一句,“今日初几？”
“初三，”橙华花使顶着一头雾水，“可怜九月初三夜，夜半橙华出生时。”
“橙华花使，四千八百岁的整寿可不能随意便这么过了。方才听你所言，可是十分向往金陵城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你可知金陵最最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处？”
橙华摇头，看看龙游，又看看疏影，倘若不是这两人都站在他面前，他都要以为这突然热心肠起来的疏影花神是龙游变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1 疏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