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之燕然未勒》晓雾子歇

3、寄宿

　　【天宝二载六月十二日】
　　又卧了三日床，才堪堪能下榻，王燕然对伤势的好转还是持乐观态度的。
　　伤筋动骨不管是军营，还是沙场，皆少见多怪了。受伤是需要避免的常态. 伤痕是每位将士挥洒血汗的勋章。抱着叠整的衣服，上面的磨损也同样不少，没有麻烦闻染，借过针线，尽量将裂纹削减缝补。
　　好在护甲的磨损较轻，不然光凭材质的苛刻，王燕然都有得苦恼。
　　这套劲装是她目前乍到异界的唯一防护，与青墨横刀一并，必须细心呵护。此刻身着为闻染的衣物，修长的四肢实在难以慰贴，便托闻染用卷尺量身去拉扯了两批布，制定较为贴身的衣裳。
　　闻记香铺的合香品质优良，可以持续数个时辰不散，远近驰名，清秀姑娘的身影在屋内外来回转悠着，既忙乎铺内经营，又承担照顾伤患的责任。
　　这几日闻染的悉心照顾让她的脸庞上稍稍恢复了点血色，在王燕然的请求下，她总算与闻铺主正式见着面了。面前的中年男人面容周正，皱纹深刻，留着不长的髭髯，粗棉圆领窄袖袍衫，一只裤腿弯曲，一只直遮盖到脚底，王燕然从他走姿奇特的拐向，看出了右腿是装钉的义肢。
　　那是在沙场上留下的难以愈合的创伤。王燕然坦然自若地收回视量，闻铺主见她的眼神也不觉有被冒犯感。面前支撑起身子，尽管身负重伤，仍腰板直立，相貌俊俏，气质非凡的年青姑娘率先开口问候，声音清朗。
　　“在下多谢闻铺主的相助收留，感谢闻姑娘的连日悉心照料，假以时日，如若有需要，王燕然定当全力相报。”
　　闻无忌淡然一笑回应着。
　　“王姑娘的这份心意，老夫便很欣喜了，你伤势严重痊愈起码需要三个月，铺内可以安心接纳你养伤。”
　　“多谢您的宽谅。”
　　王燕然神情认真地拱手抱拳。
　　闻无忌既欣赏又宽慰她的姿态，又为了心里能落石，斟酌一番试探道：
　　“不知王姑娘为何沦落于此我听说了小女是在安业坊的寺庙附近草坪发现你的。”话语一落，中年男人不由有些紧张地观察她。
　　王燕然没有作过多犹豫，她目光坚定不带游离，简洁明了地回答。
　　“在下来自蓟城，受人派遣完成任务，返京时应是被奸人算计，沦落到了长安。”
　　她观察着闻无忌的反应 只见他面上流转着世事难料的感慨，一顿沉默不禁叹息。
　　王燕然敏锐地捕捉住这位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目光中闪过的愤懑与怅然，那是某种程度上的感同身受吧……

　　邱郎中给王燕然开的外伤药方单子写着：
　　将内消散掺布于膏药上贴敷，使炎症消毒提脓，蘸于油纱布条上 包扎处理疮口，使生肌吸收，促进疮面愈合。
　　药材：肉桂，川乌，红花，草乌，苏梗、麻黄、白附子、伸筋草、舒筋草、海风藤、威灵仙、蔓荆子、土牛膝，防风、木香、乳香、没药、台乌、本通、荆芥各.当归、川芍，五加皮，白酒。
　　制法：将前23味捣为粗末，置容器中，用白酒分2次浸泡，第1次以淹过药面少许为度，7天后过滤;所剩白酒全部加入药渣内浸泡3天以上过滤，合并两次滤液混匀即成。在浸泡过程中。应密封，并随时振动，以加速药性释出。
　　其功效就是活血散瘀、行气止痛。
　　主治扭挫闪伤及跌打损伤。
　　外用每取药酒适量外擦患处，日擦三次。
　　闻染一直热心地帮助她换药，双手灵巧地解下纱布重新包扎，没有打扰到休息。
　　她的五脏六腑的损伤不大，是坠崖前调动了丹田上下的真气护体。右臂脱臼骨折，小腿扭伤挫伤，最重的是自左臂贯穿背部的创伤，王燕然清晰地感知到那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刀刃锥心的痛楚，那日的彷徨无助深深萦绕在脑海底。
　　在抗过脑震荡的后遗症，如注水般昏昏胀胀的四日不能自控后，噩梦并不能缠绕她了 ，没有梦魇可以困住王燕然的心神。

　　又过了三日，王燕然拒绝了搀扶，在闻染佩服的眼神下，自行走出了屋内。来到院子，进行和缓的活动，温暖的阳光照耀，驱散了一身湿气。
　　她对中药味并不排斥，但久居屋内实在是难以舒畅，托了闻染的福，铺内的芸香安神助眠，这几日，她休息得好，浑身多少恢复了点劲，向闻染父女打听了不少事情。
　　现在是天宝二载六月，天宝是唐玄宗在位时的年号，这个年号运用了十五年，其中第十四年便爆发了安史之乱。令后世人悲叹的马嵬坡之变也在此行列里，当然如今贵妃还是三千宠爱集一身，只是这盛世日下……
　　长安城的布局：垂直交错的大街将廓城划分为108个封闭式的里坊，坊内有民居、官衙、寺观等。朱雀大街两侧的四列坊面积最小，只设东西两个坊门，坊内有横街。皇城两侧诸坊面积最大，四面开门，内置十字街。当时继承了北魏洛阳城的军事管制制度，坊门有兵把守，早开晚闭。廓城内有东、西二市，东市称都会，西市称利人，各占两坊之地。市内设“井”字形街道，沿街列置店铺。
　　在闻染的陪同下，走出铺子 ，望着地高八尺的“哨塔”好奇地问道：
　　“那是用来盯梢站岗的塔楼吗？”
　　闻染笑着点头又摇头，解释说：
　　“不，那是望楼，上面是由武侯看管着，听我爹说是这是一套专门用来通风报信的体系，每坊都有设立至少两座。”
　　“是什么部署旗下的”
　　“好像…叫作靖安司位于光德坊，据说是管理西都的贼事策防。”
　　王燕然点点头，了解到长安城的治安有金吾卫的街使，有御史台的巡使，有西长安县，东万年县的捕贼尉。
　　听说闻铺主的好友是万年县的捕尉，有着令贼人闻风丧胆的威名。“十樽阎罗”是她从附近茶寮的闲人谈资中听取的。
　　“喂喂，你听说了吗，万年县的张阎罗这次又出发去外地办案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看客落座，手里添着茶水。
　　“这会好像是追捕一个名唤燕子浪客陆青的侠盗”一个书生面相的人拢了拢袖子。
　　“不知这回是怎么个缉拿归案法……”
　　张阎罗吗，其人不知是拥有怎么个威慑力，面容可怖，或是气势凶煞

　　这几日，她观察着望楼的运作，驻守岗位的武侯白天用旗帜颜色，夜晚用灯笼明暗来进行信息传递，这效仿了边疆烽燧的情报中转，远近呼应。也看出了不足点，换班的守卫只有两轮人数，若是碰上个逢年过节的，怕不是直接轮空了。
　　上装青色半臂衣衫，下着靴裤，穿着面料柔软的布履，披肩长发绾起，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天气闷热，蝉鸣伴随微风自曲巷拂来。王燕然擦拭着手中佩刀，清闲地看着香铺，等待闻染采购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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