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魅》花海不冷

32、尾章

　　紫春死了，确切地说是泥偶紫春死了。贺母找媒人想要再给贺燕乡说一个媳妇，因为贺母手里有两片金叶子打底，自觉很豪气地说聘礼不是问题。大家都知道贺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贺燕乡第一个娘子宁可不要孩子也要和他和离，第二个娘子还没二十岁就病死了，谁还敢嫁到他家里去。倒是有带着孩子的寡妇，想要再嫁给自己和孩子找个男人做顶梁柱，愿意嫁给贺燕乡。然而贺母觉得她家还算有钱，娶个带孩子的寡妇进门要给人笑话，而且用自己家的钱财养别人的孩子，那不是冤大头吗？因此并不同意。

　　贺燕乡随便贺母折腾去了，自从紫春去了后，他好像对生活失去了期盼和活力。他是个男人，是一个女人依靠的男人，可是他连自己娘子生病了请大夫看病都做不到。在紫春死后贺燕乡才终于明白，他作为一个男人太无能了。在紫春活着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足够爱惜她就是好丈夫，其实远远不够，他爱紫春又如何？紫春被自己娘亲折磨时，没有给她遮风挡雨，反而一个劲儿让她忍耐忍耐再忍耐，等事后再补偿她。事后补偿她又如何？她还不是下次该受委屈还是受委屈。

　　紫春说并不怪他，说是为了报恩。一个妻子不怨自己的丈夫没有保护好她，其实是她心里对自己已经完全失望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初救了她的性命，也许紫春就像他第一个娘子一样，早就跟他和离了，现在想想德成娘和自己和离才是对的，远远再嫁后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听人说她现在过得不错。

　　没了紫春做银鱼羹，家里的小饭馆儿也开不下去了，可过日子不能坐吃山空。因为这几天家里一直没收益，贺燕乡颓废过两天后，便打算把小饭馆儿换成油粮铺子，可铺子开了没两个月就关门了，因为总是亏空。

　　贺母的脾气谁也受不了，掉进了钱眼儿里还眼光短浅。之前是因为紫春的手艺好，客人为了那一口鲜美，捏着鼻子忍了贺母的脾气。贺燕乡开起了粮油铺子，贺母对上门的客人斤斤计较、毫不客气，生怕让客人占走一点儿的便宜，时间久了就连邻居也不光顾他家的店，宁愿走远路去别的铺子买米买油。

　　贺燕乡关了粮油铺子后，准备捡起自己以前的手艺，做油纸伞。在娶紫春之前，他就是靠着做油纸伞养家糊口，手艺放下了两三年要捡起来还有些手生，关键是赚的钱跟以前完全比不上。贺母见家里赚钱少了，便很不满，难免日常唠叨让贺燕乡想法子多赚些钱回来。

　　再就是因为家里没有女人操持家务，贺母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做不来，整个家显得乱糟糟的，换下的脏衣服压了一堆，脏了的被子床褥都没人换新的，饭菜也不如以前可口。于是贺母一起三遍催着贺燕乡赶紧再娶一个女人进门，好把家务操持起来，哪怕娶一个带孩子的寡妇也行啊。可之前愿意嫁给贺燕乡的寡妇早就改嫁了，想再找一个嫁到贺家的女人并不容易。

　　贺母整天唉声叹气，抱怨这个、叱骂那个，就连她最疼爱的小孙子德成都没少挨骂。每当这个时候，贺燕乡就劝母亲少生些气。贺母不仅不停止，反而又指责他赚钱少，娶不到女人回来，倒要她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婆天天操持家务，没人孝敬。以前有紫春在，贺母有个什么不满意都冲着紫春去的，现在只有贺燕乡和贺德成两个了，自然遭殃。

　　最终贺燕乡受不了母亲日渐乖戾的脾气，干脆和同乡的人一起出门跑生意去了。有时候赚钱有时候亏钱，贺母看贺燕乡挣钱不稳定，于是把花缤儿当初给的那两片金叶子看的越发紧，这可是她老了后的棺材本，也是孙子以后娶媳妇的钱。

　　贺燕乡在外面跑生意，有一次去诸暨贩卖珍珠，听说当地有一家很闻名的店铺卖很好吃的银鱼羹。听到那银鱼羹三个字，贺燕乡愣了愣，让他不由想起了紫春。心中难过又感慨，便专门去了那家酒楼点了一碗对他来说并不便宜的银鱼羹来吃。

　　那一勺银鱼羹一吃到嘴里，熟悉的鲜香味道，让贺燕乡愣住了。他找来伙计问做这碗羹汤的厨子是哪一个，活计笑了笑，指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道：“呐，就是我们人美心善的掌柜的做的。”

　　紫春已然改名叫平心，她原来在后厨，听到徒弟说儿子哭着要娘亲，连忙从厨房走出来哄孩子。贺燕乡看到平心的脸，傻了眼睛，那是紫春啊。

　　贺燕乡傻愣愣地走上前去，想要看一看她。他还没走上跟前，就被一个面色难看的男人拦住了脚步，而平心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也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贺燕乡只听那男人道：“客人，你盯着我娘子看做什么？”

　　“你的娘子？”贺燕乡失望地重复了一句，才想起紫春已经死了。于是歉疚道：“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

　　那一年平心在诸暨开了一个卖羹汤的路边摊后，因为手艺好很快赚了钱，过了一年，直接买了一个铺子开饭馆儿，这一年里，没人来找她，改名叫平心的紫春也渐渐接受现实，并且和当年收留她的那户人家的三儿子有了感情。两人很快成了婚，并且生下一个孩子。家里的生意也从一个小饭馆儿变成了一个大酒楼，日子过得美满。

　　贺燕乡看着和紫春相貌一模一样的人，看她对着孩子笑得慈爱，对自己丈夫也满心的信赖。不由更加心酸，如果当初紫春没有嫁给自己，或许也会像这个女子一样，而不是早早就……

　　贺燕乡伤怀了一通，离开诸暨，再也没敢来这个地方。

　　我不停天南海北地跑着做生意。有一次路过山东一个无名小山丘，山下有一个村庄，有一个小姑娘在村头玩耍。我看她的眉眼很眼熟，好似当初的槐娘，可爱的不得了。我对她笑了笑，还没说话。就有一个女人冲上来抱住了这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我见到槐娘，难怪这女孩儿的眉眼像呢，原来是她的女儿。

　　槐娘警惕地看着花缤儿，对她道：“不要动我的女儿。”

　　我不说话，笑着走远了。依稀听到槐娘在厉声告诫自己的女儿，要离这个好看的、眼角有一只蓝色蝴蝶的女人远远的，不要和她说话，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云云。

　　我离开这个村庄之前，特地去看了一眼当初借焚空的手托付给花缤儿的小猫儿，这猫儿当初是最粘我的猫，如今已经认不出我了，趴在墙头晒太阳，我叫了它一声，它动都不动一下也不看我一眼，很有猫儿高冷的性格。我看那猫儿虽然算不上多胖，但毛皮顺滑油亮，显然它在槐娘这里过得很不错。

　　又是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一直在寺院苦修的陈承祖寿命终了。

　　与此同时，九霄之上的华贤尊者居住的尚威宫中，在御座上闭目盘膝而坐的华贤尊者睁开双目。这一眼如流云过境、演绎道法万千。

　　服侍华贤尊者的灵意仙君见到尊者醒来，率领宫中一众仙娥和侍从躬身行礼道：“恭喜尊者历劫归来。”

　　华贤尊者并未理会座下众人，而是单手支额，回想此次投胎经历的种种。出生于富贵人家，年幼时受尽长辈宠爱，少年时误入歧途纨绔不堪，败光祖宗家业，青年时又被一个和尚强行绑走，在佛寺中苦修，及至中年悔悟，老来在佛寺笑看春秋。想到此处，华贤尊者如冰雪一般淡漠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微笑，低声道：“有意思。”

　　声音虽小，可在这寂静的大殿，他的声音如墨点落在洁白宣纸上一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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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文至今的小可爱们~
从此活得像一棵树一样
安静无声挺拔坚强
在广袤的田野上
迎风淋雨，看朝阳送夕阳
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秋天木叶随着风渐次飘落
衬着高高的蓝天白云
无畏和安详，自由和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