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
祁路遥也不懂，自己这个爸为什么能永远说他不爱听的话。执行标准还非常之高。
仿佛只要给出那么一点点好的信号，就会把他毒死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不能提出一点异议，因为这会让他爸情绪高涨，产生说服他的欲望，进行更多观点输出。
“你觉得你对待队友的态度是正确的吗？”祁父说，“别的我暂时没有发言权，就单单分析你刚刚那句话——你不让解散，他们就没有自主离开的权利吗？”
祁路遥：“……”
祁路遥深吸一口气：“我的错，我道歉，当然有，解散吧。”
祁父不说话了。
他要了杯葡萄汁，像红酒一样，也跟喝红酒一样一口一口抿。仿佛饮料只要装在这个杯子里，他就必须遵守这个杯子的规则，永远庄重。
直到吃完这餐饭，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吃完祁父起身，将那件一丝不苟的外套重新挽回臂弯，说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顶层餐厅到直梯要经过天台花园。
怕客人被冬天的夜风吹跑，酒店特地造了一条玻璃栈道，既能俯瞰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又能保持风度。
“这里修得不错。”祁父踱步，向右看。
祁路遥应了一声。
“我并不是要对你的职业规划指手画脚，当年我离开时就和你说过，不再干涉你的任何事，你的人生由你自己负责。”祁父淡淡说，“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么多年，我认为我做得无懈可击，值得你信任。”
“……那确实。”祁路遥说。
人间蒸发也算他有功劳吧。
“所以我以下的话都没有任何强制力，”祁父继续，“你可以选择听，也可以不听。我只能保证我的出发点是为你考虑。”
被包装过的语言总是格外有说服力，无论内容是什么，只要它被这样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说出来，就会让人下意识觉得是对的。
对到祁路遥无法忽略，哪怕努力不去听，转移注意力，在心里大声唱儿歌，也阻挡不了信息钻进脑子里。
他不适合当队长。
情绪化，责任感差，没有时间管理意识。
他在TTIG里不知道当了多少次团队拖后腿者，关键时刻也不能很好的解决同伴的情绪问题，更不能成为别人不安时下意识的依赖对象。
他不能用前瞻的视角对待工作，为了当下的一时爽快，往往会选择对稍微远一些的未来不利的选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担不起别人的人生。
“你或许可以自豪的说，你们团队是凭借着你的歌走到现在的。”祁父，“但正因如此，我才劝你们及时分开，趁着还停留在公众视线的时候找到各自新的方向。否则一旦你状态不好，又会将他们拉入重复的错误。”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祁路遥最不想听的话：“就像你从前那个乐队。”
“他们宠爱你，把你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你却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祁路遥回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放弃管理情绪，将门重重拍上。
巨响过后是绝对安静，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背靠门坐在地毯上，大口喘气。
***
翌日，语桃来敲门的时候颇有几分忐忑，总觉得祁神会大受打击心情烦躁无差别攻击什么的……谁知祁路遥很快开了门，甚至已经洗漱好了，看起来一切正常，说我换件外套就走吧。
“诶？”语桃一愣，“啊……好、好的！”
今天的拍摄任务安排得比较满，也是为了配合导师时间，压缩了很多环节。
祁老师出来自然是引得大家一阵惊叹，毕竟这位怎么看都和流行音乐不沾边的人出现在这里，就像宫廷画师跑去主持街头涂鸦比赛。
得知他是祁路遥的父亲之后众人纷纷表示理解了，祁路遥配合的笑笑，钦佩他们演得不错。
毕竟来之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会是他爸。
每个节目都有自己的赛制，再强调“非强竞争节目”也免不了评分环节。
祁路遥拿到自己的主题，和组员规规矩矩讨论去了。组员们敬他是大佬，一个屁都不敢放，基本上他说什么是什么，祁神您说的对，祁神您决定。
搞到最后祁路遥发现怎么全是自己在干活儿，抬头一看，组员全都吃饭去了，会议室里就剩他一个人在定调。
语桃在此时悄悄给他呈上一瓶金主赞助的鲜榨果汁。
献完，为防止自己出现在画面里，蹲着小碎步挪开了。
祁路遥：“……”
死线是晚上十一点，组员们在十点半陆陆续续回来，并带回一些成果。
祁路遥拿到手看了看，感觉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希望自己的成果被用上的。但姑且先用用看吧，反正还要改。
“你们觉得呢？怎么加比较好。”祁路遥面无表情地把pad转了个面儿，推给组员。
“不不不，还是用您的。”组员说。
祁路遥：“……我问你怎么加。”
组员：“不用加，用您的！您的好！”
祁路遥是真的觉得他们有毛病，既然来参加节目，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意见？
他根本不相信他们没想法，也不觉得他们有嘴上说的那么认可他。白宵怜一开始那么自闭，排练的时候都会提意见，甚至还敢吵架。
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你们真的不想改的话，到最后会变成我一个人的作品。”祁路遥忍住厌烦情绪，笑了笑，“确定不想改一改吗，我觉得融合一下也未必不好。”
组员左右看看，仍然说现在这样很好。
“好吧，那今天就这样。”祁路遥深吸一口气，起身，说去录音室做版demo出来。
这回大家总算知道帮忙，纷纷说我来做我来做，您歇着。
来这节目之前，祁路遥也不知道第一趴就要小组合作，拿到日程表还有点抗拒来着。
而现在他靠坐在录音室的墙角，看着组员们做音轨，觉得挺好笑的。搞了半天这就叫合作吗，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墙壁有点凉，但他懒得挪窝了。这间录音室还挺讲究，墙壁刷成纯度非常高的蓝色，他手上拿着谱子的复印件想填词，白纸周围被蓝色填满，弄得他满脑子都是有关颜色的意象。
头疼，想不出来，祁路遥很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想起身的刹那脑子里又被迫回忆起他爸昨天的精神攻击。
他不负责，太随便，自由主义。
算了，就在这儿呆着吧。祁路遥把谱子团成一团，朝电脑前正在拉音轨的组员后脑勺扔过去。
“那个谁，”他叹气，“你错页了。”
“！？”那位组员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离谱错误，尴尬地把位子让给了另一个组员，让他重新弄。
祁路遥心累地说：“还有十分钟今天就不准做了，要不停手吧，明天再弄。”
组员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便僵住了，回头看他，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坐下去。
就在这时候，门响了，摄像和导演跟着祁老师走进来。
导演：“咱们这组都做得怎么样了？祁老师来看看，别紧张，都坐啊！”
刚屁股僵住的那位下意识往下一坐，又跟被烫了似的跳起来，转头看祁路遥。其他组员也都跟着看。
祁路遥：“看我干什么？”
“啊啊祁老师，”一名嘴巴比较灵的组员赶紧接过话头，“我们已经把曲写好了！demo也做了一半了，您要听听看吗，给点建议？”
祁老师表情严肃，点点头示意那位点播放。
音乐响起，祁路遥站了起来，后背仍靠墙。所有人都不时看他，又看祁老师，脑袋转得幅度太大，祁路遥看着都替他们累。
半曲很快播完，祁老师微微皱眉，示意再放一遍。
大家大气不敢出，本来觉得祁老师肯定会给儿子面子，现在看看气氛又觉得不对。这可是在镜头前，祁老师从进门起目光就没朝角落丢哪怕一秒，祁路遥也一直站角落，手插在兜里。
“……是路遥写的吗？”祁老师听完，简单问了一句。
众人哪敢邀功，何况现在呈现的曲子百分之九十都是祁路遥的东西，他们想邀也邀不着……嘴上说着是是是，一个个纷纷让开身位，以便祁老师直视墙角的儿子。
“太像‘你’的东西了。”祁老师看向他，“小组作品，为什么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为什么不与大家合作？”
祁路遥：“……”
那一瞬间祁路遥真是有种火气直冲太阳穴的感觉，本来骂他什么他都无所谓，偏偏要说这个。
导演冒汗了：“哎呀不早了祁老师！要不我们先休息吧，现在也到时间了哎——”
祁老师本来还想说什么，闻言点点头说好的，明天再来分析问题。
录音室里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然而没等祁老师脚迈出门槛，外面噔噔噔跑来个小姑娘，差点撞到里面的摄像。
“啊！？还没、没结束吗，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连忙鞠躬。
祁路遥回过神：“语桃？”
语桃张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手比划来比划去，祁路遥皱眉招手，说结束了，让她进来。
语桃小跑到角落，哭丧着脸，给他带了个很离谱的消息。
“啊？”祁路遥周身仿佛一下降了十度，这一声冻得语桃一个哆嗦。
“——就是，祁神你自己看吧……本来就是营销号惯例造谣，筱俞姐打个电话让他们撤了就完事儿了。但乔灵灵回复了，一下就闹起来了……筱俞姐让你看也是想让你别激动，她说她来处理……”
事情起因很简单，他们节目组下榻的酒店监控被人偷了。
第一晚祁路遥隔壁那个女歌手敲他房门，而后祁路遥又去了她房间，在里面呆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营销号拿到素材绞尽脑汁，又配乐又慢动作的，才剪出了点暧昧劲儿。
就算如此努力，这样的素材现如今也很难骗到广大群众，起初这条造谣压根儿就没转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万象娱乐的舆情部门刚刚照常工作，联系到对方，准备让对方撤掉的时候，当事人之一，隔壁女歌手嗅着味儿跑来了。
女歌手叫乔灵灵，她竟然转发了这条消息，说我们就是讨论了一下作曲的消息，什么也没做，叫营销号不要造谣。
这条今早还无人问津的微博，就这么爆炸了，现在祁路遥的名字和这位姓乔的一起高高挂在热搜上，并列两三条近义项，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结婚了。
“筱俞姐已经联系到乔灵灵的经纪人了，现在在开会，让你不要着急。”语桃看祁路遥脸色不好，自己说话都带哭腔了，“就是现在不好让她立刻删，更像有问题了……反正她说肯定能处理好，让你可千万别再拿社交账号说什么了，不好控制，也别发微博骂乔灵灵……”
“为什么不能骂？”祁路遥说。
“……”语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其实理由有很多，对节目组有不好的影响啊，对女生不体贴啊，平白结仇不明智、对方也没有恶意等等。
可看着祁路遥的眼睛，这些话语桃统统说不出来——如果祁神是在意这些的人，他就不是祁神了。
“可是……”语桃着急，“可是筱俞姐说、”
“闹什么？”
门口有人去而复返，声音明显带怒意。祁路遥听到他爸这声音就指尖都气得发麻，他差点忘了，这乔灵灵还是他爸不知道什么熟人的女儿。
“专业的事有专业的人去做，你掺和什么，”祁老师说，“我刚听说了，人家已经向你道歉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祁路遥面无表情：“你不是说不管我的事了吗？”
祁老师皱眉：“这么明显的错误你也要犯？”
血往脑袋上冲，祁路遥深吸一口气，几乎就要爆发的那一瞬间，手机响了。
他余光瞥到号码。
是辰夏的。
理智像潮水一样回归，他最终吐出那口气，选择接起来。他随口嗯了一声，拨开门口人群，顺着走廊往深处走，直到周围不再有人影。
“咦？听不见吗？喂喂——”辰夏在电话那头捣鼓。
“听得见。”祁路遥沉声。
“……嗯？怎么了，不开心吗？”辰夏莫名，“又有谁惹你了？别跟他计较嘛，反正说不定过几天你又觉得人家还不错了——”
祁路遥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后怕庆幸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你没看到啊。”祁路遥说。
“啥？”辰夏说。
“算了。”祁路遥脱力，刚刚看到那个热搜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那种过电一样刺痛的感觉实在不想体会第二遍。
他明明知道辰夏就算看到了也未必会在意，更不会误会他，但他还是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恨不得提刀架在那个姓乔的脖子上拍张照片发到社交网站上，配文字：断头之交。
要不是那么多人拦着，他真准备这么干。
还好没看到。没看到就好。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后怕完，祁路遥不爽了，“玩够了，想起我来了。”
“？”辰夏的问号仿佛顺着电线传来，委委屈屈的，“也没多久啊，我真的是现在才有空……话说你晚饭吃了吗？这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没吃饭啊！吃了什么？”
祁路遥靠墙坐下，把耳机插上，解放双手。
他闷闷咳了两声，说：“盒饭，就还好吧，青椒炒肉、手撕包菜。还有什么不记得了。”
……
走廊前方拐角，摄影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
祁路遥占的走廊正好是往电梯间的必经之路，他们现在面临着想离开就必须从打电话的祁路遥面前经过的困境。
那儿仿佛有结界。
没人敢尝试打破它。
“……他什么时候打完电话啊。”一位工作人员揉了揉红了的耳朵，“我们今天不会得睡在这儿吧。”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第 4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