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陆月拾

13、第 13 章

　　饺子的味道很不错，至少墨子虚吃的是津津有味的，苏念怕他不够吃，中途又给他添了几个。
　　纪晓玥看他吃的很是认真，很普通的饺子到他嘴里仿佛成了什么饕餮美食一样，不由得想打趣他一下，“小墨，感觉你好像没怎么吃过饺子一样，有这么好吃吗？”
　　墨子虚的教养很好，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吃东西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看了一眼纪晓玥，并没有及时的回答她，等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随即放下筷子，又用纸巾擦了一下嘴巴，才缓缓说道：“我只吃过超市里速冻的那种。”
　　纪晓玥疑惑，“你们家里都不包饺子的吗？就算平时不吃，逢年过节应该也会吃吧。”
　　墨子虚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表情一下子暗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苏念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她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而过的哀伤，整个人好像都绷紧了，苏念的心不知怎的揪了一下，下意识的想伸手抓住墨子虚的手臂，却在途中又缓缓垂了下来，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好像感觉到了身边的人的动作，墨子虚转头看向她，此时的苏念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柔情似水的感觉，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发梢微卷，墨子虚突然有一股想要帮她把耳边的长发挽于耳后的冲动，他看着那漂亮明媚的眸子，似一泓清泉，万千思绪都化为那点点波光，心疼的包容着他，墨子虚微蹙的眉渐渐伸展开来，心里的不安又一次被眼前这个女人抚平，他笑了笑，给了苏念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又对纪晓玥说道：“我们家，没人包饺子。”面上淡漠如初。
　　纪晓玥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苏念朝她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纪晓玥只好讪讪的止住了未出口的话语。
　　小郭把厨房和餐厅收拾干净之后就跟苏念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回公司了，纪晓玥连忙附和说自己也有事拉着小郭跟她一起走。走之前还不忘意有所指的对苏念眨了眨眼睛，趁着苏小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屁股关上了门。
　　苏念走回客厅看到墨子虚正站在电视机旁的CD架前。
　　蓦的，他回头指着CD架上某一层的影碟说道，“这些都是你拍过的作品吗？”
　　苏念点了点头，“嗯，我喜欢每拍完一部剧就把它们刻成光盘保存。”
　　“这么厉害喔，这里有好多哎。”说着随手取下一张光盘，仔细翻看着。光盘封面有很多都用水性笔做了备注，字迹飘逸灵秀。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微微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麻烦了。”墨子虚放下手中的光盘，朝苏念走了几步，微微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今天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看着眼前低头垂眸的女子，心里突然泛起一丝痒痒的感觉，也不知怎么的就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你别站着，会不会累？”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苏念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掀起一抹绯红，她只觉得坐在墨子虚身边整个人都暖暖的，让她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仿佛只剩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苏念？”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看来我的存在感好低啊，总是让你走神。”墨子虚靠在沙发背上，故意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苏念见他耷拉着脑袋，还不忘偷偷瞄她，心里一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眨巴着水汪汪又透露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轻轻的拉了拉墨子虚的衣角。
　　墨子虚被她这种小女人的姿态逗乐了，心里某个地方顿时软成一片片的，仿佛他整个人都要陷进那片柔软里。下意识的他伸手握住了那只雪白纤细的手，触感微凉，柔弱无骨，没来得及让对方挣扎，就这么紧紧的握着。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拽着沙发边缘，扭过头不敢看苏念的眼睛，唇角上扬。
　　苏念只觉得脑袋一瞬间空白了几秒，让她忘记挣扎，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被一只温厚的手掌握住，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透过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随着身体的血液烫进她的心底。她晃了晃神，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手的力道松了松，大拇指在她的食指上轻轻的摩挲，似是安抚，一下一下的熨帖着她的整颗心。此刻，她知道，自己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握着的两只手改成了十指相扣，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虽然不曾言语，但是两人心意相通。
　　你有没有试过一种感觉，有那么一个人，明明你和他以前素未谋面，见面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好久，相处时不会觉得尴尬，却意外觉得舒服，会让你无处安放的心瞬间变得踏实，会让你那些挑剔甚至于洁癖的小毛病荡然无存，会让你觉得逛街购物不如与他一起在家宅一天。屋外蝉声阵阵，行人匆匆，屋内平静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墨子虚觉得肩膀一沉，侧头发现苏念歪倒在他肩膀上已经睡着了，睡颜温婉恬静，墨子虚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皮肤白而光滑，睫毛长而微翘，薄唇微抿，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淡淡的呼吸间伴随着苏念身上好闻的香气萦绕在墨子虚身边，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直逼得墨子虚连连败退，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先把手机调成震动，接着微微倾身扯过沙发一角的薄毯替苏念盖好。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闭上了眼睛。
　　等他醒来是被身旁的手机震动给吵醒的，墨子虚皱着眉，动了动脖子，坐着睡觉让他有些不舒服，身边的苏念已经不在了，毯子被盖在墨子虚的身上，没来得及多想，看了一眼手机来电，工作上的电话，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用手揉着额角，没有睡到自然醒总会让他有些头痛，听着电话一头浓浓的美式口音，墨子虚越发觉得嗜睡了。他低着头，闭着眼睛，听着对方的工作汇报，时不时的用英语回几句。突然手臂一凉，抬头看到苏念端着一杯果汁来到他面前，嘴角含着笑意，乌黑的眼眸里透着丝丝妩媚的看着他。一刹那，墨子虚清醒了，他接过苏念手中的杯子，手无意识的划过苏念的指尖，冰凉的触觉和杯身一样，墨子虚喝了一大口橙汁，加了冰块的橙汁凉彻心扉。苏念连忙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示意他不要喝的那么急。墨子虚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用自己掌心的温热去融化她指尖的凉意。电话也没心思讲了，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
　　墨子虚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五点了，“你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还好，你饿吗？”苏念看着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我不是很饿，中午吃了很多。”墨子虚紧了紧握着苏念的手，随即又说道，“好像不是很冰了。”
　　苏念脸颊一红，下意识的想要把手抽离，只是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墨子虚一脸‘你拽也拽不出来’的表情，故意抬高两人牵着的手，还在苏念面前晃了晃。
　　毫无意外，苏念笑出了声，嗔了他一眼，语气轻柔如荡漾在湖面的水波，“你是小孩子吗？”
　　“遇到你，我就变成小孩子了。”小的时候想要快快长大，保护一切想保护的人和事，长大就成了一个标志，不顾一切的朝着这个标志奔跑，错过了沿途挥手让你停留的风景，满身泥泞。等到自以为抓住了那个标志才发现还有无数个标志立在你身后，你不知道你得到了什么，却知道你失去了很多。所谓的成长也不过就是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罢了。
　　苏念看着眼前这双清澈明亮又透露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褐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她，像一泓深潭倒映出自己的剪影，深不见底，直达人心。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拥有这般美好，老天爷真的还会这么眷顾她吗？苏念挣脱了墨子虚牵着的手，自顾自的往房间走去。
　　墨子虚敛眉收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开心了呢。他起身来到苏念房间门外，房间不大但很整洁，卧室连着一个阳台，窗帘半闭着，她背对着他坐在床边，背影在不是很明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落寞清冷，墨子虚有点明白她的不开心是源自哪里了。抬手敲了敲门，苏念回头，墨子虚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我可以进来吗？”得到同意，他走到苏念面前，盘腿坐在了地上。
　　苏念刚想提醒他地上凉，墨子虚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抚上苏念隆起的小腹。
　　苏念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放松下来，看着那个人神情温柔，目光缱绻，好似在抚摸一件珍宝一样，突觉鼻子一酸，氤氲的水汽在眼中弥漫开来。
　　我们都以为曾经遇到的那个人是自己对的人，我们义无反顾，奉献青春，我们跌跌撞撞，无惧无畏，哪怕让自己难过到流泪，疼痛到卑微。总以为不会再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身边，没有人愿意看自己哭，没有人愿意陪自己笑，任烈日再灼心，风雨再飘摇。
　　苏念掩面而泣，以前所有的委屈仿佛决了堤一般奔涌而出，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从指缝中滑过，她不想让墨子虚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此刻她才发现，她能淡漠从容的看着别人离开，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为她留下的人。
　　墨子虚站起身，轻轻拥住了苏念，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不停的说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的以前没关系的，既然遇见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