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迷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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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沈玉揣着两张手写的门票找到正在焦头烂额批改开学测卷子的沈青佩。
“老沈，金梓她们乐队这周末在卡尔法酒吧有场演出，你来不来？”
金梓的乐队是她们高二时候组建的，当时还在校文艺晚会上表演来的，所以沈青佩对此有所耳闻。
“你这黑眼圈...没事儿吧？”沈玉担忧的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们还没怎么着老师先倒下了。”
沈青佩看着手里的两张票，愤愤道：“我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累！当老师本来是图个清闲，现在可好，赶鸭子上架的让我当班主任，这不为难我么。”
随后他弹了弹手里的票：“这是你画的吧？还挺用心，我看内个小丫头跟谁都没话说，也就跟你关系好。”
沈玉有些羞涩的挠挠头：“其实有票没票都一样，就是想让表演更正式一点，诶你还要吗，我这儿还有好多。”
沈青佩摆摆手，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老油条沈某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家大侄子那萌动的春心。
“想追就大胆追，人生只有一次青春，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沈青佩一脸沧桑的拍了拍沈玉的肩膀，却不料那人面上一红：“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
四目相对，沈青佩一个暴起：“臭小子！”
沈玉连连投降委屈道：“不是你说大胆追的吗！我不就是付诸行动的稍微早了一点点，老沈你怎么这样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爸妈知道吗？”
沈玉把头摇的像拨楞鼓：“我是信任你才说实话的！你可千万别和他们说。”
“作为你的舅舅，我是支持你的，但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必须严肃对待这件事。”沈青佩伸出三根手指“约法三章，不许在学校卿卿我我，不许在外面胡作非为，成绩只许升不许降，其中哪一点做不到都别怪我辣手摧花！”
沈玉小旋风似的溜了，徒留沈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运气。
这小子，怎么那么有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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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傍晚。
沈青佩开车来到了金梓乐队演出的酒吧，那是闹市区的一处静谧之所。门脸小的可怜，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活像是被硬生生压缩成那样的。
走进去之后是长长的一条楼梯，再往上就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象。
酒吧里人声鼎沸，不少都是十五中的学生，虽然是学生但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换了校服穿上自己的衣服，风格气场一下就变了不少。
灯光有些昏暗，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两瓶酒。
“这都是你的学生吗？”檀思伯第一次见十五中的学生，他对关于沈青佩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简直爱屋及乌到了极点。
“不全是，毕竟是个公开的演出，还是有来喝酒的。”沈青佩扫视一周道。
酒吧的老板是个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虽然看着挺唬人，但从言谈举止中还是能看出来他温柔可亲的一面。
“两位，您们的酒。”老板笑呵呵的走过来“看着面生啊，之前没来过吧？”
沈青佩谢过老板道：“第一次，来看学生演出。”
“学生？您是金梓的班主任？”得到肯定答复之后老板豪爽的扯了把椅子过来和他们同坐“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灿，金梓沈玉他们都叫我林哥，其他人也有管我叫阿灿的，您哪个叫的舒服就叫哪个。”
沈青佩很是果断的选择了第二种，正要继续聊天，沈玉从楼下走上来了。看的出来这小孩儿在学校人缘很好，一路都有人上来和他打招呼攀谈。
“林哥！”沈玉挥挥手“好久不见。”
林灿心肝宝贝的叫着搂了上去，沈青佩和檀思伯对视一眼无奈笑笑。这壮汉不简单，少女心满满啊。
沈玉被松开之后又上来和两人打招呼，檀思伯之前听沈青佩说起过这个大侄子，所以也忙伸出手，两人官方的握了两下。
就在他们双双缩回手时，沈青佩明显感觉沈玉的眼神从那枚戒指上划过，随后猛的怔了一下。或许因为太过震惊，他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又往沈青佩手上瞟了一下。
情......情侣款？还都是无名指？沈玉遭雷劈的似的一时间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沈青佩早就不想隐瞒了，正要坦白，一旁的林灿又咋咋呼呼的上了两瓶酒。
“老师您和您朋友好好喝啊，今天我请了。”说罢望了望正在台上准备的金梓他们“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等林灿走远，沈青佩深吸一口气道：“大侄子，这件事说来话长。”
不料沈玉一抬手截住了话头：“老沈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你都快三十了，我...挺替你高兴的。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虽然不是...但我还是很尊重你的，我尊重所有选择。”
空气凝固了半晌，沈青佩盯着手上的戒指轻轻道：“谢谢。”
这下换做沈玉有些慌了，一瞬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和回答，他和沈青佩关系再好却也长幼尊卑有别，长辈在小辈面前表露的脆弱情绪总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沈玉，你要不要去帮一下金梓。”檀思伯在一旁探出脑袋替他解围。
“啊..对对对，老沈我先去了啊。”沈玉猛的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角“内个什么，百...百年好合，我谁都不会说的，我嘴严的很！”
沈青佩长叹一口气，伸手摘了眼镜，用手背一下下的按着眼眶。
“其实前两天你就有话对我说，对吗？”檀思伯握住了沈青佩的手。
酒吧里人声鼎沸，年轻人们玩着各式各样的酒令，时不时从角落里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透着天真的欢乐。
小小的舞台上也开始试音，音响里闷闷的传来不知所云的声响。
“其实也不是大事儿...”沈青佩不想让檀思伯担心，便含糊的没有回答。但小孩儿却铁了心的要问：“是不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好一会儿，沈青佩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我想辞职。”
“理由？”檀思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说嫌累你信吗？”沈青佩把眼镜放在桌子上，当啷一声脆响。
檀思伯扳过他的脸：“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但我不希望你骗人。”
沈青佩头一次发现自家小孩儿的眼睛是棕色的，带着一点微微的黄绿色，漂亮的瞳仁里流转着北京的夜色，点点星光和斑斓的灯火像是坠入了一池清水，飘飘荡荡的在其中掀起涟漪。
他忽然觉得一阵汹涌不可挡的疲倦。
“我觉得自己不配当老师，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好孩子们呢。”沈青佩灌下一大口腥辣的酒“还是太年轻，当时选择老师只是觉得轻松，完全没有考虑到身为教师我应该肩负的责任。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同性恋的话，大概会害怕吧，我这种人怎么能当老师呢，简直是误人子弟，瞎胡闹。”
还没说完，檀思伯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不疼，但很响。
“你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不配当老师。”檀思伯每个字都咬的很死“难道就因为你是同性恋？”
那人没说话，悲戚的神情一点点爬了上来，眉梢眼角尽是愁色。
“沈青佩，如果你觉得同性恋是一件很丢人很可耻的事情，那我现在就没必要继续和你废话下去了，因为我就是你嘴里的内种人。”檀思伯意外的冷静“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们更优秀更拔尖儿，如果你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想辞职那我支持你，但我不希望你觉得自己因为性取向的缘故而自卑自责。”
“同性恋是社会的少数人，但少数并不意味他们有罪。我们也只是在追求自己的爱情不是吗？难道所谓的大多数人里就都是好人了么，那内些有妻子儿女还在社会上违法作恶的人又算什么呢？我们之于社会都太渺小了，一个人不可能改变长久以来的歧视和不公对待，但至少我们不能对自己产生怀疑不是吗。”他握住沈青佩的手掌“你都放弃了，我又要怎么办呢。我和你相比之下不更是没法要，简直要丢进垃圾桶了？”
舞台上，金梓的乐队已经开始和观众互动了，全场的额灯光熄灭，只有一盏散发出温柔光线的面灯亮着，柔和的光线给舞台上的每一个人都镀了层金边。台下的少年毫不吝啬的表现着自己的爱意，看着金梓的眼神简直如朝圣一般专注肃穆。
“我没有放弃，只是不想瞒着他们，作为老师应该教他们诚实的。”沈青佩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出悲喜。
“错了，只有说假话才是不诚实。”檀思伯将头轻轻靠在沈青佩肩膀上“有些话不说出来，对你对旁人都好。”
“好人不会因为是同性恋而变坏，而坏人也不会因为是异性恋而变好。人品和取向完全是两回事。”檀思伯凝视着黑暗里沈青佩的脸庞，凑上去轻轻的落下一吻“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你真的打算辞职不干，我也养得起你。”
沈青佩问：“拿什么养？咱俩对着喝西北风吗？”
“我找富婆包养我，然后拿养我的钱养你。”檀思伯勾了勾那人喉结“怎么样，心动吗帅哥？”
“心动个屁，大老爷们儿自力更生，你知道外面多少人让我给他们开讲座吗！挣得不比学校多？”沈青佩掐着小孩儿的脸颊抖了几下。
“哦呦呦，现在又厉害了，不是刚才悲痛欲绝的时候了？”檀思伯嘬了一口酒将吸管递到沈青佩嘴边“我从小学习差，高中全年级最高分去的是中国政法大学，你是我生命里认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霸，我这人呢又对学习好的人有莫名的崇拜，所以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还有我这个小迷弟给你撑腰。”
“好啊，小迷弟，那我必不能让你失望啊。”沈青佩亲昵的抵了抵那人额头。
台上一曲终了，沈玉叫好的声音几乎要把天花板掀了。少年举着一大捧鲜花跳到台上，金梓万年冰山脸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十七八岁的恋爱总是让人艳羡的，那奋不顾身的勇气，一往无前的朝气只存在于少年身上。沈青佩早就没了那心性，面上看着雷厉风行，但内心却总是陷入无尽的纠结。
书读多了都这样。沈青佩是这样给自己开脱的。
但还好，青春之火熄灭，当他开始畏畏缩缩的惧怕世俗之时，檀思伯愿意陪他站在一起，给他穿上最坚固的盔甲，用紧握的手让他重新找回自我，点燃那永不熄灭的火炬。
“谢谢你。”沈青佩在人们的欢呼中轻吻爱人“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檀思伯勾着他臂弯：“贤内助，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不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