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一》渔耳

4、蜘蛛的生命循环

　　最近，酷拉皮卡不知为何总是不断在梦见族人倒在血泊中，一遍又一遍，被挖去眼珠的的眼孔如何深渊般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快要窒息。明明是如此不合逻辑的梦境却在醒来后仍是觉得万分逼真，仿佛一伸手便能碰到那腐烂的尸体。
　　自从与小杰他们相遇后，这样的噩梦已然少了许多，而像如今这样以疯狂的姿态卷土重来，似乎包裹着一些不好的预感，扯也扯不断。

　　微微皱眉，酷拉皮卡不自觉地仰起头，火辣辣的日头便扑了过来，让他睁不开眼。
　　时值正午，这片荒芜的沙地上翻滚着滚烫的热流，在他全身上下撕咬着。酷拉皮卡能感觉到粘腻的汗珠渗出毛孔后又快速溺死于空气中的怪异感觉——黏黏的，还泛着些土腥味儿。
　　按照地图上来看，这里应该是巴巴亚西部的艾伦比亚沙漠。虽然沙漠不大，但想要徒步横穿的话起码也要四日四夜。但这个数据也没有多少的考究性，因为很少有人会去流星街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即使有也是走更为安全和便捷的山路。
　　但是作为他这样的“畏罪潜逃”份子，不勉为其难走这种路似乎是不行的。

　　虽然没有人告诉酷拉皮卡确切的时间，但他能确定他走了已经超过了四天。他的精神远远没有刚踏入这块地方时来的好了，他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脚下的这个乱葬岗——起伏的土地，歪斜的十字架，空白的木牌。
　　原本静如死水的四周忽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酷拉皮卡微微转过身，向右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趴在一座新坟上使劲挖着什么，喘着气。走得近了，竟还能听见他隐藏在呼吸中的刺耳笑声——有些兴奋，有些苦痛，有些癫狂。
　　“谁？！”这个孩子意想不到地有着敏锐的神经。酷拉皮卡的身影刚刚要覆盖住他的脚尖，便见他大喊一声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半锈的匕首对着他。
　　“你要干嘛？！和我抢东西么？”这孩子的脸庞污秽不堪，身子单薄得瘦骨如柴。
　　酷拉皮卡皱眉。这孩子竟是在挖坟盗墓。徒手，指甲里嵌满了污泥。
　　“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面对如斯的场景，心里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却不想那孩子竟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左右肆意地打量着他，“你……不是流星街的人吧。”
　　是的，这里就是全世界最肮脏混乱的地方——流星街。蜘蛛出生生长的地方。而这个乱葬岗只是流星街的边缘而已。
　　酷拉皮卡并没有回答。
　　“不是这里的人就给我滚远点，不然对你不客气！”小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扯开嘴巴破口骂着，舌头窜到尖牙上舔了一下。手里的小刀乱舞着。
　　酷拉皮卡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渐渐地将泥土翻开，扯住死人的一只胳膊，然后硬生生地将其扯了出来——野蛮得像是在扒一条死去的蛇。
　　看尸体的颜色与完整度，貌似是具新尸。挖出尸体后那孩子兴奋极了，立马手脚利落地撕开死人的衣服，从他的口袋鞋子里掏出有用的东西。但结果却不容乐观——有哪个体面的家伙会被丢在乱葬岗呢。
　　小鬼嚼着一块已经化掉的巧克力，却是颇为得意洋洋地将那人重又踢进了土坑里。
　　“不把他埋好么？”酷拉皮卡的嗓子有些干哑。
　　那孩子瞅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研究起了夺来的一些零碎东西。他将那双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皮靴试着套在自己的脚上，可惜太大了，似乎根本不能走路。
　　“哎，你的鞋能让我穿穿么？”他忽然盯着酷拉皮卡的干净的布鞋开口道。
　　酷拉皮卡发现那孩子赤着的脚由于长期不穿鞋而被染得黑乎乎一片，恐怕鞋底下也尽是污浊的老茧吧。
　　“可以。但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带我去流星街的中心地段，并且为我介绍分析地势行情。”酷拉皮卡直视着他。
　　“小白脸大哥，你搞清楚状况。我不是在和做交易，而是在命令威胁你啊！”他甩出那把锋利的小刀，断续的笑溢出喉咙。
　　“我看搞不清状况的是你吧。”一个擒拿便将那孩子整个拎了起来，两指掐着他的喉咙。但这种他使出的力度根本还不至于让这孩子窒息的地步。
　　“放手……救命……我……我带你去……”
　　松开手，小鬼便一下摔倒在地上。酷拉皮卡脱下自己的鞋，望了眼那孩子，便走上前去帮他将鞋穿了上去。那孩子似是有些惊吓，又仿佛受宠若惊。
　　“从这里到真正的流星街大约要走一个小时。”小鬼乖乖地在前头带路，有些蹦蹦跳跳的。“流星街……啊，地球人都知道，很混乱，所以这里分有很多帮派什么的。在那里碰见团体行动的最好不要去惹他们，不然死得不明不白可不要来找我。”
　　“团体……那之前有没有一个叫幻影旅团或者蜘蛛的团体？”酷拉皮卡的声音平静得太过异常，只是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滴影响了这般虚伪的宁和。
　　领路的孩子闻言，身子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之后便置若罔闻般继续低头走路。
　　酷拉见状也不言语。他在等，等那个孩子忍受不了他在其身后散发的浓重戾气——这是他克制不了的。
　　“喂……其实关于蜘蛛嘛……”小鬼终于缓慢地开口，“似乎听年长一些的人说起过。我是不太清楚，或许问我老大，他应该知道，虽然那小子才比我大四岁……喂，你在想什么？别说我没提醒你，像你穿得这么干净，长得白白嫩嫩的，走在这里一个失神就可能被周围突然冲出来的人一刀干掉。即使你实力不错。”
　　酷拉依旧没有理睬他。
　　“呐，你怕死么？”小鬼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神情，略带轻笑地问道。

　　酷拉只看见周围杂乱有如废墟般的房屋毫无规律地伫立在大街上。而街上却见不到几个人，他唯一路过看到的只是一条蜷在垃圾桶旁的小狗，他奄奄一息地伏在一个刚死不久的人的身上。还有一个痴呆的老人，伛偻的身子似乎再也不能让眼睛好好地看清楚世界。他站在两楼上，酷拉正好抬头，老人空洞的眼神让人心惊。
　　此情此景却让酷拉恍然忆起在之前那个小镇上的生活——雷欧里工作所在的这个小镇很平和，人们来去的步伐很安宁。早上从医院楼上望下去，早饭摊子炊烟袅袅，馒头玉米的清香缓缓充斥在空气中，到了傍晚，夕阳红得热烈，玩耍的孩子互道再见，沿着来时的小路一蹦一跳地回去家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酷拉皮卡很认真地考虑过，如果自己想开些，要是和大家也能过着这种日子，那似乎真是相当不错呢。
　　他躺在白色干净的病床上，听着雷欧力对他说他有轻度的抑郁症。他听后并没有多大惊诧，只是心头有些凉凉的，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没有再听见雷欧里对他说的话。直到——
　　“猎人网站里的情报说，库洛洛真的找到除念师了。”
　　听闻这句话后，酷拉才猛然发觉，对蜘蛛的这份怨愤从来没有消失，它似乎深深扎根在了他的骨髓里、五脏六腑里。即使有过沉眠期，但依旧能让他的双眸霎时变成火红的颜色。他心有不甘，之前的努力与代价全是徒劳么。
　　雷欧里猜到他情绪的激动。他得到这条消息时想了很久，该不该将之告诉酷拉皮卡。答案是肯定的。他想让酷拉脱离这份诅咒，唯一的办法不是继续让他逃避，而是勇敢地面对它。这是人生，不是游戏，不是一个删除和确定键就能完成的工作，而是整个人要为之奋不顾身的旅途。
　　那天的酷拉看上去很镇静，虽然有一瞬间他的双眼还是上演了变色魔术，但那也是一瞬间而已。他想了很久的台词在这种时候似乎永远都派不上用场。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安慰着酷拉，“喂，你在听我说话么？”
　　“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啊？”雷欧里对他的话很是怀疑，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
　　“知道现在是晚饭时间了，为什么还不开饭，你这个医生想饿死我这个病人么。”酷拉回头，眼眸是灿然的蓝色。
　　雷欧里有些哑然失笑，似乎是自己担心得太多了。五年了，不仅是自己，同伴也是一样的……改变了。
　　是的，改变了。变得最多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当晚，酷拉皮卡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悄悄离开了这个小镇。

　　而现在同样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酷拉却直到他们都是活不下去的。他们已是不怕死了。
　　这么说来或许有些讽刺——原来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连一个老人和小狗都不如。他是怕死的，天下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人是这么的怕死，这像是一种维系生命体的脉络，一种循环，生生不息，不停地扭曲，直到它破裂。
　　“啊，你不用回答了。人很多时候终究都是一样的，为了某些事情，一些发现与没被自己发现的，然后不择一切手段地活下去，这才叫人嘛。”小鬼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起来，眉宇间的模样甚是豁然。
　　“将这些东西再想得透彻些，用力些，你就能在这里活下去。”小鬼一副很老到的模样。

　　“这不是我跟你说的么，阿太。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起别人来了。”他们身侧的角落中忽然闪出一个灰发的少年，大大的猫眼，沉静的眼神像极了某人。

　　某渔：龙套你来啦= =龙套少年为我们带来了正剧风格……
龙套少年：你才龙套，你全家就你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