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纪年。》骊*。

3、Vol。3

　　似乎跑出了米内朗村，伊莎看到荆棘林里的这座墙壁班驳的旧式尖顶教堂。少女轻柔的脚步还是惊起了屋顶停驻的洁白鸽子。只犹豫了片刻，伊莎推开生锈的铁门，侧身躲了进去。
　　雕花的橡木长椅整齐地排列在一起，正前方的神龛积满了厚厚的尘埃，圣母像依旧温柔端庄，窗台上的枝形银烛台和头顶上的圆拱形彩色琉璃瓦，一切无不显示出这座教堂在当年是如何的恢弘华美，甚至仿若可以看到教徒虔诚祈祷的画面在眼前重现，可以听到圣歌庄严的旋律在耳边徘徊留恋。
　　伊莎细细地打量着这座神秘而又陈旧的教堂，并不忘把自己蜷缩在神龛后的阴影里，周围空旷安静，安静到伊莎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这个教堂里回荡。
　　不不，还有什么细微的声响，并不是村民追赶过来的声音，而是来自这个教堂深处！
　　整齐而又空灵，渐行渐近，似鞋跟敲击地面的步伐声，仿佛又伴随着清越的金铃声，却在神龛前戛然停止，再没有了动静。黑暗中的小小少女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缩进阴影里，好象只要如此就不会被发现，伊莎不禁双手合十，有些颤抖地像神明祷告着。
　　“啧啧。神哪里有时间眷顾你呢。”仿若听到了少女内心的恐惧和微弱的向往，竟有戏谑的声音在空气里浮现，不紧不慢地传入少女的耳中。伊莎睁大双眼，她明明不曾听到有任何人进入到这个教堂里！是谁…是谁！
　　“…是你先把我吵醒了，无礼的落难小姐。”伊莎感觉不到这个似乎刚刚睡醒的暗哑嗓音来自具体的哪个方向，少女被吓到了，纵然在村民的追杀下都不曾有过恐惧表情的她，这时却一脸惊慌失措。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此时笼罩着的阴影和黑暗不再是安全的保护层更好象是即将把她淹没的害怕和绝望。
　　这时教堂的门却被突然撞开，“找到她了！躲在这儿呢！”高举着火把的村民涌入了教堂，少女的脸在见到一个人时突然变得苍白异常，“…莫达…莫达哥哥。”在族人簇拥下的正是村长之子米内朗•莫达，然而他的手里却也高举着一支热烈燃烧着的火把，他偏过头不去看少女，他的脸上再没有那种热情洋溢着的生机和善良。“伊莎贝拉•金，父亲和村民们指认你害死了收养你的艾里克夫人，你…你真的是魔女么？”有些不忍，原本生硬的语气最终柔软了下来。
　　“不要多说了！伊莎贝拉！你这双色瞳的魔女还敢躲在圣洁的教堂里，神都会唾弃你！”米内朗村的村民忌惮着伊莎的双眸不敢接近却将手里的火把扔向了神垄。
　　奇怪的是，火焰并未如众人预想的那般将少女吞噬，甚至一着地就像被什么事物迅速地扑灭了。
　　四周顷刻沉寂下来。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伊莎再次听到这个声响全身一僵，只不过这次低着头的她看到了一双镶金搭扣的中世纪马靴从面前优雅地踏过，以及拂过她脸颊的黑色衣角，是真实的冰凉触感。
　　“真热闹，不过教堂可不适合开宴会，各位认为呢？”依旧是未睡醒般的沙哑声线，此时在少女听来格外亲切动人，这样的情节可有点像东陆传奇故事里的英雄救美，难得伊莎在如此境况下还能自嘲。从伊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包裹在黑暗中的背影，瘦而高。不过让少女放下心来的是，他的影子虽然看起来摇晃不定，但至少真实地投射到了地面上。
　　“…你你是哪里滚出来的！再不让开就连同你和这个魔女一起烧死！”有胆大的村民上前一步威胁般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火把。
　　“哟哟，你们又是哪里滚出来的？干着肮脏罪恶的事情却还能厚着脸皮满口的正义道德，有着龌龊灵魂的人类啊……至于我，”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的镶金边褶皱，随后轻轻弯腰施了个中世纪的贵族礼，“黄昏之境里的高贵血族，加百列•肖•切斯特菲尔德公爵。”
　　在黑暗中抬起的是一张英俊却苍白的脸，单薄的唇戏谑地弯起。他穿着线条硬朗的黑色长衣，纯金双排扣一直扣到下颔，领口露出与手套同色的精致蕾丝领巾，一副中世纪巴洛斯特大陆上的贵族打扮。
　　“…笑话！你刚刚穿越时空么！都已经是千纪年了，还自称什么公爵…快让开！别防碍我们处理掉这个邪恶的魔女！”只静寂了一瞬，村民们立刻又喊叫了起来。
　　“魔女？看来在我沉睡的三百年里这个大陆又发生了不少趣事呀，恐怕要令阁下失望了，这位小姐，”停顿了一下，肖露出古怪的笑容，“…可是位纯正的血族呢。”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伊莎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背影，她当然明白血族意味着什么，“你说什么…你胡说！”跌跌撞撞地扑向面前的男子，此刻伊莎已顾不得性命威胁，她只想确定自己的存在不是个隐藏了多年的谎言。“…可怜的孩子，你是叫伊莎贝拉么，对神的承诺，你母亲给你起了个好名字。瞧你这双眼睛，多么美丽，”肖转身将即将跌倒的少女一把揽进怀里，有些近乎痴迷地望着她的双色眸，他似乎陷进了某个遥远的回忆里。
　　“从今天起，你再不属于那可笑的神，只属于我。”在少女耳边搁下有如审判一般残酷的话，却用着无限温柔的语气。这个男子，明明有着神话中圣洁大天使的名字，却散发出邪恶的黑暗气息。
　　“去死吧肮脏的异族！”正在这时，被惹怒了的村民突然地将手里的火把向黑暗中仿若相拥的两个人身上扔去，更有疯狂者拿出打猎用的猎枪，企图在神的面前将这两个异族枪杀。
　　“不知死活。”肖轻轻地勾起嘴角，甚至不曾回头，只抬手一挥，也不见得用了多少力气就将火焰和子弹全都挡了回去，那些愚蠢的村民便无声无息地倒在自己带来的一片火海里。

　　“你看，你所期待的神抛弃你，你所依赖的人类追杀你，你失望么。”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柔地抚摩着少女的浅金色发丝，让原本情绪激动的伊莎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若抛弃我，我也抛弃这个世界，神若欺骗我，我也不再信神！”这一刻，少女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泪痕早已布满她苍白的脸颊。
　　“来吧。你再没有其他的选择，跟随我，我会给你力量，以及你想要的一切。”肖的声音低沉暗哑充满了魅惑，而少女伊莎却仿若未闻，金银妖瞳迷离地望着远方。
　　肖并未再说什么，他转身向教堂门口走去，一如来时整齐的步伐伴随着稳当的铃铛声，没有一丝慌乱。教堂又恢复了伊莎刚到来时的静谧，只是再没有了刚来时的心情。她望着面前渐渐远去的男子，心里突然产生出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求。
　　“肖，肖！”
　　黑衣男子闻声停住脚步，并未回答，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转身，向飞奔而来的少□□雅地张开他的怀抱，嘴角弯起一抹戏谑的笑。

　　“…恭候多时。”
　　黑暗中他的脸和她的脸一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