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苦酒》十鱼千木

1、青柠

　　夜幕降临，星星灯火从地面点亮，一点一点蔓延至天际。路上行人匆匆，情态各异，汹涌的车流渐渐平息。路边的店铺放起了歌曲，彩色的霓虹灯光映在人们的脸上，预示着夜生活的开启……

　　【如约酒吧内】

　　“叮铃叮铃——”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客人们鱼贯而入，时不时的有熟客和酒吧老板交谈几句，哄笑声一阵阵的响起。酒吧老板那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几乎都笑得不见踪影。

　　而这欢乐的一切仿佛都与肖磊二人无关。

　　酒吧的角落里，两人对坐着，沉默着，面前是两杯酒。

　　肖磊对面的女孩叫杨诺，是母亲给他选好的未来妻子。今天是个有些特别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忍不住来酒吧喝上两杯，今年不知怎的杨诺居然到这里来找他。肖磊皱了皱眉，看着小姑娘独自一人，最终是没忍心赶她走。只是眼神放空，慢慢地喝着酒。

　　小姑娘一直盯着他，似乎是想说些些什么，又有着某种顾虑，迟迟张不开嘴。

　　肖磊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面前的酒杯里两颗青涩的青柠，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半晌，他缓缓开口，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杨诺一怔，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终于……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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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初恋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如同青柠般带有丝丝涩意，却又清香无比，酸到尽头便是甜蜜。

　　很可惜，肖磊并没有等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十年，3650天，如今回忆起来，恍若隔世。

　　“老板，再来一杯前尘旧梦。”肖磊坐在吧台前，盯着调酒师熟练的动作有些出神。

　　肖磊今年二十有八，马上奔三的年纪，与他年龄相仿的同事早已成家，就连小他四岁的堂弟也在今年年初结了婚，当了准爸爸。而他这几年拼命工作，以此来麻痹自己。

　　可看着母亲日益衰老的面庞，以及那期盼的神情，他终是不忍心。在母亲的几次恳求下答应了与一个女孩相亲。

　　那女孩是母亲友人的孩子，小小的一只，性子也软，还很容易害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看得出来母亲很喜欢她。只是他……终究是放不下啊……

　　肖磊将杯中的青柠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开酒吧，没走多远，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肖磊？”

　　肖磊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腿就跑，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他每次听到都会心跳加速，全身如同过电一般。

　　那声音他到死都不会忘记，那是——

　　忽的，一股大力拉住了他的手臂，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欸，肖磊，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那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萧磊背后响起，有些轻挑的语气与肖磊记忆中多年前的某个片段重合。

　　肖磊缓慢而僵硬的转过身去。果然。记忆中的少年变成了眼前英俊男人的模样。

　　桃花眼，微笑唇，就连眼角的泪痣也在那同记忆中一般位置。

　　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段记忆猛地冒了出来，扯的他心脏有些疼痛。

　　肖磊张了张嘴以极低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封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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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他16他亦然。正值风茂年华，少年情窦初开。他喜欢上了他。

　　或许是一个眼神，或许是一个笑靥，或许是那句“肖磊，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谁知道呢，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那么难以预料。

　　刚升入高中的他极为安静，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而那个人则热情活跃，像小太阳似的光芒万丈。本来性格迥异的两人应该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命运和两人开了个玩笑，两人偏偏成了同桌。

　　于是两条平行线逐渐变轨，交汇，最终缠绕在一起。

　　从点头之交到形影不离，只用了不到一周，想想也很奇妙。两人明明有着不同的爱好，不同的习惯，擅长不同的领域，却意外的互补，一起做什么都十分合拍。

　　那个小太阳一般的人啊，总是那么温暖，那么贴心，在他的照耀下，仿佛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于是肖磊变得越来越活泼，于是肖磊有了许多朋友，于是肖磊的心中多了几分妄念……

　　要是……小太阳只属于自己就好了。

　　肖磊看着眼前的生物题有些出神，有多久没见到封岚了？五天还是七天？自从他生物竞赛进了国赛，去参加封闭式集训，自己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就……还怪想他的。

　　临近雨季，天空灰蒙蒙的，厚厚的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坠在天际，令人压抑无比。明明是课间，教室里却静的出奇，唯有落笔的“沙沙”声和时不时的翻书声显示着同学们的存在。

　　突然，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打破了教室的沉寂。

　　“媳妇妇～想我了没？”少年的脸凑过来，短短的头发擦过肖磊的脸颊，毛茸茸的，像极了某种小动物的绒毛，蹭在脸上有些痒。

　　四周奋笔疾书的同学们不由地停下笔，将注意力转移到两人身上来。几个和两人关系好的还聚拢过来，笑嘻嘻地冲刚回来的少年打着招呼。

　　“滚滚滚，谁是你媳妇。”肖磊轻轻推开少年的脑袋，心里却不由得涌出几分欣喜，这算是……心想事成吗？

　　“我媳妇当然是你啊～”少年轻笑着揉了揉肖磊的头发，直起身来，单手挑起肖磊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噫噫噫——”周围响起阵阵善意的起哄声。

　　肖磊翻了个白眼，拍开封岚的手。“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去。”

　　“生气了？”少年笑嘻嘻地搂着肖磊的脖子，“叭”的一口亲在肖磊脸上“夫君，妾身错啦。”

　　“封岚！！！”肖磊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书拍到少年脸上。

　　“嗷——”少年一下子跳开“肖磊你要谋。杀。亲夫啊！说！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盛世美颜！”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还有人不嫌事大的起哄让两人“原地结婚”。

　　肖磊看着面前欢脱的少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而那通红的耳尖也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封岚眼尖地看见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叮铃铃——”随着上课铃的响起，周围的同学一哄而散。封岚在坐下前贴着肖磊的耳朵轻声道：“今晚放学咱们早点走，有惊喜哦。”接着便坐直了目视前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肖磊笑着骂了句什么，很快便把注意力转回学习中去。

　　晚自习结束已是深夜，肖磊一边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一边想着白天封岚的话语。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含笑地眸子里。

　　“走吧。”封岚笑着冲肖磊伸手。肖磊顺着封岚的力道起身，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封岚似乎有些急，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少，肖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校外走去。

　　“不怕我把你卖了？”封岚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身侧的人。

　　“你舍得吗？”肖磊微微仰头，眉眼弯弯反问道。

　　封岚直直地看着肖磊，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手表，将肖磊拉入怀中，单手捂住了肖磊的眼睛：

　　“当然是舍不得了。”

　　“欸，你捂......”眼前一下子变暗，肖磊下意识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划过封岚的手心，封岚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

　　“嘘——”封岚打断了肖磊的话语“5—4—3—2—1——”封岚放下了挡在肖磊眼前的手。

　　“Surprise！”低低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紧接着又是一朵——浓艳的色彩在肖磊眼前炸开，肖磊不由自主地小声吸气。惊喜地目光落在封岚脸上。

　　少年似乎被肖磊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牵起肖磊的手，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喂，肖磊，我喜欢你！”少年看着面前的人，眼睛亮晶晶的，“愿我们的未来同这烟花一般璀璨繁华！”

　　烟花声此起彼伏，肖磊的心跳声也随之加重“扑通——扑通——”少年背后的烟花仍在盛开，可肖磊却觉得这些繁华的景象在眼前的少年面前都黯然失色。他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少年。

　　小太阳……是他的了。

　　那日少年的身影在肖磊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肖磊对封岚所描绘的他们两人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在接下来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像其他陷入爱河的小情侣一样，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场，一起吃烛光晚餐……只是这些都是暗地里进行的。

　　毕竟他们还是少年，毕竟他们还是同性。

　　可他们依旧很开心。因为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因为他们还在一起；因为他们心怀希望，共同期待着苦尽甘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