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番外. 幽灵公主与恶魔伯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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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伐利亚的西南方，慕尼黑以南、常年云山雾笼的阿尔卑斯山麓上，这犹如人间仙境的地方藏着有关魔法、国王与骑士的古老民间传说，那无边原始的森林、柔嫩的山坡、一望无垠的绿野上漫步着成群的牛羊、积雪终年的阿尔卑斯山与无尽宽阔的大湖，在那里，还建有一座白色的城堡。
拥有两个对称楼梯塔的华丽建筑群，外墙用红砖砌成，城堡则是通体纯白，高耸的青色屋檐四周环绕着尖塔。路德维希二世时期建造的华丽建筑群，隐藏在绵延的山峰中不为人知，而我们的家，现在就坐落在这里。
客人，你相信万圣夜会发生奇迹吗？
如果Anne现在还在这里，她一定会笑着打趣我说：“您记错了呀，明明应该是圣诞夜，殿下！”可我的奇迹，却确实发生在这里。
而Anne，也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少年的脸颊没有如意料之内褪去青涩，可眉宇之间，却早已不再是曾经的稚嫩模样，仍然湛蓝得一尘不染的眼眸瞬间瞪大，我想换在他眼里，我也同样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于是我苦笑一声触及裙摆，遥遥向他行了个标准的提裙礼，就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我与他，都不会再长大了。
在这汉普顿宫，数百年间一直流传着有亨利八世妻子们亡魂显现的传言，我本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到头想来，大概是还活着的人，并不能看见幽灵的缘故。被处决于伦敦塔，而这里就是她曾经爱人赠与可笑“定情信物”的亨利八世皇后、安妮·博林一直游荡于此，教廷因害怕博林鬼魂报复布下的诅咒使得她的灵魂被永困于汉普顿宫，而斩首带来的怨气则让死神都不敢妄自靠近这里。她就这样，嘴上一边说着“我一个人在这里游荡百年早就腻了，自然得找个同伴解解闷”，一边擅作主张地从死神格雷尔手中抢回了我，我的灵魂。
于是我与她，一同变成了汉普顿宫的可怕传说、没有归处的亡灵。
但其实……我一直在等他。
什么也抵不过残酷的时间，时间是永恒的敌人，时间会磨去亘古的爱意，时间也会冲淡那份伤痛。可我却知道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想要用时间来治愈。
亲爱的伯爵，这次该轮到我向前一步，主动去牵住你的手了。我们之间错过的，还不够多吗？
于是我朝他，轻轻荡开了一个笑容。“欢迎回来，夏尔。”
永远少年模样的恶魔拎起了皮箱，身旁跟着若隐若现的幽灵，我们一同踏上了前行的列车，未来的目的地不知是何方，但却是我们在一起的地方。
我们最开始仍然留在汉普顿宫住了些日子，却实在是不厌她的原主人安妮·博林之扰。博林在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在我们身后，装作不经意地瞟向我们却又捂住嘴巴吃吃地笑，有时还会带着她同为幽灵的朋友、凯瑟琳·霍华德与简·格雷①一同在花园内开下午茶会。夏尔有意无意地暗示过我好几次，“去一些风景好的地方转转吧。”他说。于是我了然，与他一起搬去了拉德罗城、爱德华五世曾经居住的城堡，那里有夏尔曾经熟悉的故人兄弟在，也是我的先祖以及前辈。
可爱德华五世兄弟却也着实粘人了些。弟弟理查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夏尔，让他给自己读故事书才肯睡觉。我问他塞巴斯蒂安去了哪里，夏尔哼了一声，轻蔑道，“这个恶魔，大概又去寻找新的、可食用的美味灵魂了吧。”
“你不现在也是恶魔了。”我戳了下他，暗自笑起来。
“和那个不忠诚的家伙可是不一样的！”他一下子跳了脚，嘴里如连珠炮般说些什么“即使生理状况改变，我还是原来的我啊”之类。
“是是，伯爵大人。”我用上了敬语，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然后他看着我，突然“噗嗤”一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已经作为恶魔与幽灵，我们不需要阳光、食物与水，也可以永远永远地存活下去。但我们仍然会每天坐在一起吃晚餐。
我看着餐桌对面垂下眼眸正在和一盘意面战斗的安静的他，突然想要叫叫他，可我却还完全没有习惯称呼他的名字。
“伯爵？”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他现在显然已经不是大英帝国的伯爵了。但又有谁能说他不是呢？凡多姆海威伯爵永远是凡多姆海威伯爵，镌刻在历史的痕迹中亘古不变。
“现在就不要称呼得这么生疏了嘛，殿下。”蓝发少年正把一块培根放进嘴里，然后他瘪了瘪嘴，道。
“你还不是也这样！”我一下子就笑了，嘴上那样说着，却还是改不掉以往习惯的尊称，看少年的脸颊短暂红了一瞬。
“我知道啦，奥莉薇亚！”他迅速打断我的笑声，自说自话开始转移起话题，“我们住在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吧。”
“嗯？”我还以为一定要我主动提出，他才知道那爱德华兄弟俩有多粘人呢，原来这家伙心里清楚得紧。我耸了耸肩，故作落寞道，“可是没办法，我们现在可早就不是尊贵的公主和伯爵了。都是没有身份无家可归的人，自然只能到处寄人篱下。”
而认识的人除了这几位幽灵，也都早已不在了。
我和他一同沉默了一瞬。
“之后，想要去哪里呢？”他主动开口打破寂静，眼神不知不觉飘到了天花板上，“嗯……你愿意留在英国吗？不不也许这里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们去法国怎么样，普罗旺斯，那里的薰衣草很漂亮，我已经提前替你欣赏过了。意大利或者西班牙也行，凡多姆公司在那里开了许多分店，我记得你喜欢吃巧克力，这些年新推出的糖果，一定会有你喜欢的。又或者……不如去你的家乡转转，施特雷利茨公国？虽然现在它已经不在了，但是……”
“夏尔。”我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少年顿住，目光再度回到了我的身上。
“没什么。”我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右手搭上桌子，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到，我们还没有正式地约过会呢。”
少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在收到我不满的眼神时才立刻噤声。“Yes, your highness.”他装模作样道，脸上刻意做出了一本正经，“公主殿下的要求，我岂有不遵守之理？那么，您想要去哪里呢？”
“就再去一次那儿吧。”我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白色的海鸥张开翅膀从窗外飞过，我仔细想了想，“伦敦。”
……
从特拉法加广场的卢特延斯喷泉开始漫步，这里向西南直走，就是我曾经居住过的白金汉宫。那年万圣夜我们手牵着手跑得气喘吁吁，白日里的喷泉是静水镜，而那一晚当我们停住脚步，喷泉发出嘶嘶的水流声，仿佛是纯白绚烂的烟火，在独自为我们二人而盛放。
来时的火车上，他拍了拍胸膛说一定会为我安排最完美的行程，我同意了，于是这一日便由着他来为我带路。路过佩克汉姆美术馆，在楼下的刚刚开门的小酒馆打包两份传统英式早午餐，路过波西米亚文学书店，他拉着我在离一片蓝白条纹摇椅不远的草地上坐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威尔士羊毛毯。“请吧，我亲爱的殿下。”他对我弯下了30度的腰身，笑意盈盈。
我想起曾经在泰晤士河北岸，我们一同在霍华德侯爵的宅邸参加午餐会，那时从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可以同时在摄政运河上看到天鹅与渡轮。我无意间可能说起，羡慕普通人家的小姐可以在休息日出门野餐，却没有想到百年之后，养尊处优的伯爵还能够记得，我那份午后少女随口乱说的梦言。我捻起草坪上一朵黄白相间的野生雏菊花，冲他回了个明媚的笑颜。
可是打破一如既往模式才是兴奋和浪漫的关键。他没有再度邀请我去某个咖啡座或充斥着艳丽茶花与水仙的下午茶餐厅小坐，而是一起去买了双轻便的鞋子，从格林威治公园的山峰，一路走到皇家天文台，天文台的顶楼他站在我的身后，牵着我的手指给我看，那就是跨过子午线上的不同半球。而当再度乘坐泰晤士河上的快船在黑暗过后返回城市的地标，河上已是灯光闪烁时。
霓虹灯硕大的招牌闪烁着是威尔顿音乐剧《哈兰德》中褪色的金色辉煌，可是旧世界的歌剧我们却早已司空见惯，博物馆侧面彩色的玻璃窗在闪闪发光，埃及古董和新古典雕塑从阴影中向外窥探。穿过伦敦塔桥沿着泰晤士河逆流而上，我们站在了伦敦眼的脚下。
夜晚的摩天轮闪烁着红色的霓虹，河的斜对面是威斯敏斯特教堂，深沉而优雅地凝视着我们。我曾经以为，自己与他不会再见面了，而最后的最后，就别于这座教堂。
黑衣的少年伯爵闭眼听神父念起祷词，十字架在空中划过，而第二天，公主的棺椁就将启程归国。那时，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呢？
宫廷舞会初识，温莎堡下起誓，伦敦塔桥分别，他说他会永远效忠于我。而现在……到了该兑现诺言的时刻了。
“夏尔。”我抬头，认真看向他宝蓝色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的不知是盈盈星光、霓虹闪烁，亦或是我眼里，同样亮起的光彩。
“奥莉薇亚。”他也这样回望向我。
“相隔了一百年，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了吧。”
他牵住我的手，把我拉得更近了些。
钢筋架构的摩天轮在身后缓缓转动，淡看百年风云的大本钟静伫河岸一旁，在这座被古老与现代割裂开来的伦敦城，你我皆是归人亦是过客。漫长的时光兜转向前，唯有我们止步不前，但是幸好，此刻你还在我的身旁。
“我爱你。”
云山雾笼的古堡中，隐藏着有关幽灵、恶魔与少年少女的古老爱情传说。亲爱的客人，在大雾弥漫的某一天，如果你进入了山中推开这扇神秘城堡的大门，也许，你还会看到我们。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番外. 幽灵公主与恶魔伯爵
